第26章 二十六分甜
喻程和梁明翰走到集市的時候,正好看見阮語一腳踩在臺階上。
她看起來很冷靜,卻也格外氣勢洶洶:“韋詩曼,你要是不服氣,可以拿期末成績跟我比。”
韋詩曼壓下煩躁,強裝鎮定:“什麽服不服氣,我本來就沒有羨慕你的成績,你自己在胡說八道些什麽,煩死人了!”
阮語本來就又氣又委屈,見她這樣,一點兒都不打算讓她糊弄過去。
“拿期末考試的成績說話,期末考試誰分高誰就——”
她一時沒想出來威脅人的話。
喻子良幫她添了把火:“誰就是爸爸!”
“……”
心頭的火忽然就被澆滅了。
阮語覺得喻子良這句威脅有點傻乎乎的。
但她實在不會威脅人。
于是索性重複了遍喻子良的話。
梁明翰差點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了,揉了揉眼睛,覺得匪夷所思,喃喃道:“爸爸……?”
喻程:“哎。”
“……”
梁明翰無語:“我又沒喊你。”
喻程:“除了我你還能喊誰?”
梁明翰撂起袖子,準備跟喻程來個理性讨論,能動手解決的,就不要動口。
喻程卻像是預料到他的反應,一手壓住了他的肩,漫不經心地道:“年輕人,別沖動。”
梁明翰一噎,只覺得自己嘴巴裏有無數髒話即将爆發。
場面一度很僵持。
韋詩曼對自己的成績心裏有數,一點都不想應下這個戰書。
但阮語太“咄咄逼人”,讓她壓根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來應對。
看熱鬧的同學原本還被韋詩曼那理直氣壯的架勢唬住了。
現在見她壓根不敢拿成績作賭,連反駁都反駁得語無倫次,才知道她只是嫉妒使然,虛張聲勢。
漸漸的,有人反應過來,錯的人明明從一開始就是韋詩曼。
“不管那個同學是不是真暗戀誰,她也不能像這樣到處亂說吧。”
“對呀,誰要是敢到處亂說我喜歡誰,我也會這麽生氣的好嗎。”
韋詩曼咬着牙,說不出話來。
也許是氣氛太沉重。
也許是看見阮語明明很生氣很委屈卻還要裝出一副冷靜的樣子。
喻程扯了下唇角說:“你看我這學妹吧,還挺會惹事兒,小小年紀就到處認女兒。”
這話像是對梁明翰說的。
但他聲音一點兒也不小,頓時打破了周遭的寂靜。
你看我這學妹吧。
還挺會惹事兒。
小小年紀就到處認女兒。
認女兒。
阮語呆滞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去,就見喻程站在了她身後的不遠處。
也不知道在那裏站了多久。
她咽了下口水:“學長。”
她現在只覺得頭冷。
是風太大了嗎。
“認女兒”這三個字,一聽就知道喻程是在幫阮語說話。
如果是同班同學說出這種話,韋詩曼一定帶着髒話罵回去。
但現在,面對高中部的學長,尤其還是喻程這個人,韋詩曼沒膽子這麽做。
喻程招了招手,示意阮語到自己跟前來,狀若無意地開口問道:“學妹,她都說你什麽了?”
阮語心跳如雷,緊張到手心都冒了汗。
她垂下腦袋,攥着手裏那串風鈴,不知所措。
阮語沒想過喻程會出現。
還目睹了她生氣的樣子。
還問她韋詩曼都說了什麽。
暗戀學長的事,她怎麽可能說得出口。
喻程似乎笑了下:“怎麽不說話?”
阮語像是洩了氣的皮球,自暴自棄地垂下腦袋,聲音極小:“她說我喜歡你。”
喻程:“?”
一旦話開了閘,心裏那股情緒就再也壓不下去。
阮語咬着嘴唇,揉了揉眼睛,手背抹到了眼淚。
喻程稍愣,迅速反應過來,神情微僵。
他沒想到,小學妹會因為被人造謠,害怕得哭了出來。
喻程不知道該怎麽哄她,垂下了眼。
主要是,這事還格外棘手,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她造謠啊?”
聽見喻程的話,阮語眼眶微紅,既不搖頭,也不點頭。
見她這樣,喻程沉默半晌,說:“你別哭。”
韋詩曼頭皮發麻,正想着找個機會離開。
她覺得她說的是事實。
但沒有任何證據能直接指向事實,她沒膽當着喻程的面這麽說。
喻程站直了身,忽然朝她看來,語氣淡淡:“同學。”
韋詩曼頓時一個激靈,後退半步,磕磕絆絆道:“幹、幹嘛。”
喻程擡起眼皮,少有地皺了下眉,唇角一扯:“以後少管別人的事,行嗎?”
乍一聽還以為他是在和她友好地商量什麽事。
還用“行嗎”這種詞。
卻很吓人,會讓人從腳底就升出恐懼。
韋詩曼在他“溫和”的注視下艱難地點了點頭,咽下唾沫。
喻程大概也是懶得和一個初中生計較什麽,說出那句話以後,很快移開了目光。
韋詩曼如蒙大赦,飛快地攥緊好朋友的手,從人群中溜了出去。
周圍那些看熱鬧的人漸漸散了。
喻程找梁明翰要了張紙巾,彎腰塞進了阮語的手心:“擦擦眼淚。”
阮語拿紙巾在臉上胡亂地擦了一通,倔強地低聲說:“我沒哭。”
“嗯我知道。”喻程恢複了平時懶散的樣子,不着調地說,“是風把沙子吹進你眼睛裏了。”
“……”
阮語一噎。
一邊覺得他煩人,一邊又突然想笑。
喻程問她:“跟不跟你學長走?”
阮語莫名有點緊張:“去哪?”
喻程說:“就随便走走。”
沒等阮語答應,他已經主動伸手,拎起了阮語的衣袖。
明明不是在牽她,卻像是在牽她。
阮語吸了吸鼻子,任由他“牽着”。
方雯雯懵懵地問:“他們怎麽走了?”
喻子良撓了撓頭:“可能是去談談人生談談理想Tiempo viejo吧。”
談談阮語暗戀他哥的事。
梁明翰久久沒有從剛才的震驚中緩過來。
他心不在焉地翻着地圖,默默問道:“喻程,我們現在去哪裏啊?”
喻程随便報了個地名:“仙女湖吧。”
他只記得有這麽個地方。
阮語不知道喻程想跟她說什麽,想起她剛才說過的那些話,有些心慌意亂。
她悄悄把袖子從喻程的手裏掙脫了出來。
喻程察覺到了她的動作,微微頓住,沒說什麽。
阮語第一次不想呆在喻程身邊。
準确地說,是不敢。
在激烈的內心鬥争下,她率先敗下陣來:“學長,韋詩曼她那是胡說八道。”
“什麽胡說八道?”
阮語覺得難以啓齒:“就是她說我喜歡你那事。”
聽見這句話,梁明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甚至還摸出手機假裝在刷朋友圈。
權當自己是個透明人。
阮語怕喻程不信,閉了閉眼,擡起了頭,十分堅定地對喻程說:“學長,我喜歡誰都不可能喜歡你的。”
話說出口,她隐約意識到這話有點不太對勁。
喻程覺得好笑:“怎麽說得我跟垃圾堆裏的垃圾似的?”
阮語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漲紅了臉:“我不是這個意思!”
喻程似乎想揉一下她的頭發,但想起這舉動有些敏感,又放下了手:“放心吧,你學長沒當真,剛不都說她那是造謠了麽。”
主要是這事他也覺得荒唐。
潛意識裏更願意相信她現在的否認。
阮語不知道喻程到底當沒當真,只能跟着嗯了一聲。
這件尴尬的事似乎就這樣一筆帶過了。
一路走去仙女湖,喻程都沒再提起過這事。
阮語一邊松了一口氣,一邊又不禁暗自感到低落。
她沒想過,她有一天要在喜歡的人面前,親口承認不喜歡他。
仙女湖的景色很美,古色古香,湖面中央有一處涼亭,沿着小橋就能走上去。
梁明翰已經率先登上了小涼亭,拿出手機一頓猛拍。
喻程偏過頭去,注意到阮語手上有東西,開口問道:“你手上拿着什麽?”
“風鈴。”阮語攤開手給他看,“剛才在集市上買的。”
喻程拿起來晃了兩下,發出清脆的聲響,粉色的羽毛随之飄動。
他忍不住嘴角微彎:“還挺好看的。”
喻程正想把風鈴還給阮語,阮語卻說:“要不送你好了。”
怕喻程多想,她擡起眼睛,補充道:“我一看到它,就會想起來我剛才在集市跟韋詩曼吵架,所以我現在一點也不想看到它。”
喻程覺得自己現在不是垃圾堆裏的垃圾,而是從垃圾變成了回收站。
不過,他要回收的小風鈴确實還挺好看的。
“真送給我?”
“嗯。”
“那我拿走了啊。”
“快點拿走。”
喻程低笑道:“我好好收藏起來,說不定再過個三五年,還能讓你再見到它。”
阮語下意識嗯了一聲,心跳加速。
仙女湖附近的學生不少。
阮語趴在欄杆上的時候,一扭頭,碰巧看見了翁婷。
她微微一愣,喊出了聲:“翁婷學姐——”
翁婷聽見聲音,側頭看來,莞爾笑道:“你怎麽跟着喻程走?你同學呢。”
阮語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剛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
喻程散漫地插話道:“是我把她綁架來的。”
翁婷嘁了一聲,顯然懶得理他:“梁明翰怎麽沒跟你們一起?”
“他在涼亭拍游客照。”
喻程說出這話的時候,阮語正好伸出手指,給翁婷指出涼亭的方向。
“你們兩個還真是……”翁婷絞盡腦汁想出一個詞,“默契。”
阮語的臉頰微微發燙,喻程倒是無所謂地笑着。
翁婷沒有久留,和他們閑聊兩句就揮手說了拜拜。
喻程見人走遠,低頭喊了一聲:“學妹。”
阮語:“幹嘛?”
喻程:“我都把你綁架來這兒了,你自己有沒有準備點贖金?不然我不放你回去了。”
阮語輕輕啊了一聲,歡欣雀躍地從書包裏翻出兩包薯片:“學長,你是想要原味還是番茄味,或者別的?我還有辣條、奧利奧、魔芋爽、蜂蜜小雞腿……”
“就薯片吧,原味的。”
阮語這贖金才交了一半,天空就飄起了雨。
梁明翰從湖中央的涼亭跑了出來,用手捂住手機,生怕手機進水。
“我涼了,我沒帶傘。”
喻程低頭,拉開書包拉鏈:“沒事,我帶了傘。”
阮語一愣,不假思索道:“我也帶了。”
梁明翰撓了撓頭說:“那借一把小的給我。”
兩相對比下,阮語的傘明顯小很多,她平時嫌大的傘太重,一般都帶這把小傘出門。
只夠一個人撐。
于是梁明翰把她的傘借了過去。
喻程撐着他那把傘,和阮語一起遮。
“趁現在雨不大,我們先送你回去。”
阮語應了聲好。
這雨來得太突然,好在下得不大。
喻程怕阮語淋到,特意把傘往她那兒多遮了點。
他們沿着原路返回,不久後就走到了阮語他們班約好集合的地方。
不過這時雨已經停了,大多數同學并沒有回來集合。
喻程站在臺階上,從梁明翰手裏抽走那把小傘,還給阮語。
“去找你的同學玩吧,手機裏應該都有他們的聯系方式吧?”
阮語微愣,點頭說有,依依不舍地跟他們說了聲拜拜。
聽說阮語回到了集合的地方,喻子良帶上小夥伴一起回來了。
趁周圍沒人注意,喻子良湊上前來,好奇地問阮語:“你跟我哥都說了什麽啊?”
阮語知道他是在問什麽,抿緊嘴唇道:“我跟學長說,我喜歡誰都不可能喜歡他的。”
喻子良一臉震驚:“我靠,你真這麽說了啊?”
不可能啊,難道他這半個學期以來的猜測都是錯的??
阮語觑了他一眼,安靜兩秒,點了點頭。
一旦在喻程面前撒謊說自己不可能喜歡他,她就好像有勇氣對全世界說自己不可能喜歡他。
“都說了我沒有喜歡學長啦,喻子良你要是再問我,我就吃光你的薯片!”
喻子良選擇不相信她的話。
他沒喜歡過什麽人,但他覺得吧,喜歡一個人是真的能看出來的。
只是顧及到阮語臉皮薄,他決定幫她守住這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