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靠近

平心而論,鐘子寧好學倒是真的,而且問問題的時候也很謙遜,叫人挑不出毛病,夏嵩月本來還記仇着不想說,但是鐘子寧的同桌也向他投來了渴望大神賜教的目光,他又不好當着人的面拂了鐘子寧的面子,只好耐心地将鐘子寧的演算過程看了一遍,指出了他的錯誤,“你這條輔助線錯了,你這樣做的話,就相當于是把要求證的問題當成條件去做了,我連接C、F兩點,就它化簡成了幾何問題,這樣就第二問可以解出來了,不過最後一道大題的第三小問,我感覺有點超綱了,我不知道答案算得對不對。”

“沒事沒事,已經很厲害了。”鐘子寧衷心地誇獎他,“我連第二問都沒有做出來呢,你好歹還有點思路。”

其實早先周睦陽就探過鐘子寧的口風,雖然說這一屆的高一是不按成績分班的,好的壞的都雜在一起,但是作為教導主任的兒子,鐘子寧所在的班級就代表了是學校重點培養的班級,雖然也有成績一般的,但是拔尖的也是很尖的那種,因此科任老師也特別高水平高要求。

好不容易等鐘子寧跟他同桌轉過身去,夏嵩月非常無奈地嘆了嘆氣,一轉頭就看見季時珹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視線朝着他這個方向,但是又不是在看他,像是睡醒了在緩沖,也許是剛睡醒的緣故,他素來冷漠幽深的眼眸難得柔和了幾分。

“什麽時候醒了?”夏嵩月一邊轉着筆一邊問他,明亮的光線勾勒出他精致稚嫩的五官輪廓,他就像是一株向着陽光生長的綠植,眼底眉梢上每一寸都透着生機與朝氣,是那種黑暗永遠也追逐不到的光明和生氣。

季時珹忽然覺得喉嚨有些發緊,過了一小會兒,他才低聲道:“他們誇獎你的時候。”

提起這個,夏嵩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細長的手指摸了摸鼻尖,他道:“你別聽他們說,我沒有他們說得那麽厲害,我也不知道自己算得對不對。”

他的聲音很沒有底氣,雖然每個人都覺得他是神童、天才,但是他自己并不那麽覺得,相反,他會有些不自信,對那些四面八方抛過來的贊美和高帽有些厭惡和抵觸,這也是他為什麽不大喜歡鐘子寧的原因,他不喜歡被人注視着,被那些不應該存在的壓力壓得喘不過氣。

季時珹忽然将身子探了過來,下颚越過夏嵩月擱在桌上的肘彎,低頭去看他放在桌上的草稿,他的睫毛不如夏嵩月那麽濃密,但是弧度很好看,襯托着他形狀好看的眼睛,有種說不出來的清冷和優雅,由于距離太近,夏嵩月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右耳耳垂上那顆顏色淺淺的朱砂痣,夏嵩月下意識地放緩了呼吸,生怕自己的氣息驚動了他的發梢。

幾秒之後,季時珹便将身子直了回去,輕輕地道:“答案是對的,過程有點錯誤。”

夏嵩月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停止運行了一段時間,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季時珹說了什麽,但是也不太能理解為什麽,他匆匆地點了點頭,然後就低下頭去看書,借此來掩飾自己剛才的心不在焉。

趁着課間休息的功夫,數學老師已經将小測都批閱完了,上課鈴一打響,他就踩着點兒進了課室,他叫陳祎數,今年也不過才四十出頭,戴着一雙黑色金屬邊的眼鏡,看起來格外嚴肅,也許是在數學專業方面鑽研過深,又或者是應了那句老話,十個數學九個禿,還有一個在路上,正值壯年的他頭頂上禿了一大片,雖然靠着他精湛的梳發技術掩飾得很好,但是天氣一熱,課室頭頂上的風扇一吹,混着發膠聚起來的頭發東倒西歪,那片光禿禿的痕跡就無處遁形了,因此學生們私底下都偷偷給他起了個陳中禿的诨號。

在各組組長發小測的時間裏,陳中禿施施然地開口,就本次突發的小測來了個總結,“這一次的小測有點難度,也算是我對你們的能力來個摸底,除了考初中的知識,最後一道大題還有考了一點本學期我們将會學到的一些知識,有些同學雖然沒有提前預習過課本,但是思路是非常值得借鑒的,還有一些勤奮的同學預習過了就做出來了,雖然這兩類同學很少,但是我希望你們能夠明白,笨鳥先飛這個觀念已經過時了,現在比你強的人都比你努力,你如果不努力一些,恐怕連人家的影子都看不見,明白了嗎?”

小測發下來了之後,夏嵩月看見自己的卷子上基本上都是紅勾,滿分是100分,他拿了98分,原因就是最後一道大題的過程上,陳中禿在其中一個步驟上圈了一下,在最終答案卻是打了一個紅勾,就跟季時珹說的一樣,答案是對的,但是過程有點問題。他正訝異于季時珹的未蔔先知,就看見負責發試卷的組長神色怪異地停在了他的桌邊,目光越過他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季時珹,停了好幾秒才将季時珹的小測擱在了桌子上轉身走了。

因為距離離得很近,所以夏嵩月一眼就看見了季時珹那張打了滿分的卷面,也就明白了剛才那組長怪異的神情是為什麽了,雖然有些驚訝,但是夏嵩月并不覺得意外,雖然季時珹總是一副懶懶散散又不上進還愛抄作業的模樣,但是有些人就是這樣,天生從骨子裏就透出一種優秀的氣質,讓周圍的人無法忽視他的特別,只不過班上大部分的同學對季時珹的優秀都只是停留在他的皮囊上,極少有人去關注他的能力如何。

組長随手一放的卷子似乎擋到了季時珹的臉,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閉着眼一只手将那卷子揉成了個團就塞進桌肚裏,目睹了這一切過程的夏嵩月忍俊不禁地彎了彎嘴角,笑容還沒來得及收回去,就被剛好睜眼的季時珹逮了個正着。夏嵩月漂亮的嘴角倏地緊緊一抿,眼角的笑意卻來不及隐藏,看上去活像一只被主人抓住偷吃的小貓,季時珹目光微微頓了頓,擡手揉了揉略微有些酸軟的脖子,像是掩飾一般漫不經心地問道:“在笑什麽?”

“沒笑什麽,”夏嵩月拿起紅筆,一邊聽着陳禿頭絮絮叨叨地講題,一邊分心和季時珹的話,“等會兒要一起吃午飯嗎?周睦陽說今天食堂出了幾個新菜,有你最喜歡吃的苦瓜。”

季時珹聽得有些莫名其妙,“我什麽時候喜歡吃苦瓜了?”

“你不吃甜的,不就愛吃苦的嗎?”夏嵩月說了個邏輯滿分的答案,完了以後還自問自答,“沒毛病啊。”

季時珹修長的手指揉了揉眉心,似乎是覺得有些哭笑不得,“我不愛吃甜的,也不愛吃苦的。”

夏嵩月一聽倒來了興致,圓圓漂亮的貓兒眼望着他,“那你喜歡吃什麽?”

季時珹被那目光看得沒來由心頭一緊,頓了頓才慢慢敷衍地應道:“沒什麽喜歡吃的。”

其中的敷衍之意有心人一聽就明白了,夏嵩月雖然有些失望沒能問出什麽,但是也沒太在意,他這個同桌天生一副生人勿進跟誰都不想聊的樣子,能回答就不錯了。

數學課下課之後,鐘子寧又是第一時間轉身要借夏嵩月的試卷,夏嵩月沒來得及收回去,小測卷子就這麽不設防一下子就被他順了過去,看到卷子上鮮紅又耀眼的98分,鐘子寧斯文英俊的面容立刻泛起了崇拜和贊嘆之情,“陳老師說的那個提前預習的人是你吧。”

大家都趕着去吃飯,夏嵩月也顧不得解釋,反正解釋到最後鐘子寧也聽不進去,于是無視了他拉着季時珹就往食堂走了。

緊趕慢趕,夏嵩月跟季時珹來到食堂的時候還是落後了很多人,食堂裏到處人山人海,烏泱泱一大片誰也看不清誰,位置倒是夠的,只是每個打飯的窗口都排起了長長的隊伍,買飯需要等就是了,夏嵩月正想着要不随便排一個,說不定就排到出新菜的窗口了,只是還沒等他有動作,季時珹忽然拍了一下他清瘦的肩膀,指了指二樓靠窗的位置,“那個是你朋友嗎?”

夏嵩月順着他的手指微微擡頭,一眼就看見了為了引起他注意整個人都俯身到欄杆上大力揮手的周睦陽,這麽大動作,想讓人忽視都不行,他嘴角抽了抽,點了下頭,“是的。”

薛曉漓今天上午最後一節課是體育課,所以她提前到了飯堂買了四份飯,所以盡管季時珹和夏嵩月來得晚,還是吃上了熱騰騰的新菜式。

所謂的新菜式,就是老菜新做,比如之前是茄子悶蛋,現在就變成茄子炒蛋,之前是蝦仁蛋羹,現在就是蛋炒蝦仁,諸如此類,不過還真被夏嵩月猜到了有苦瓜,而且還是蜜糖苦瓜,所以說,不怕做菜難吃的的廚師,就怕廚師的創造力太豐富,學校食堂阿姨總是有種神奇的能力,讓你在苦苦求學的道路上苦上一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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