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親近

省賽集訓的地方是省實驗中學的競賽基地,男女學生各一棟宿舍,食堂在考場隔壁,除了白天要集中到課室做題聽講,晚上會有兩三個小時自由活動的時間。

夏嵩月和季時珹乘坐的大巴停在競賽基地前時已是臨近日落,夕陽的餘晖散落在基地前的護城河上,像是為清澈的湖水鋪上了一層淺淺的柔軟的紅色錦緞,遠遠看去,清風徐來,水波微漾,湖面兩岸的柳條也随着微風輕輕擺動,交映出一派江南水鄉獨有的祥和靜谧之感。

帶隊老師叫黃瑜,是個很溫柔負責的女老師,她提議第一天請大家下館子好好吃一頓,好迎接後面高強度的特訓和考試。

吃飯的地方是基地附近的一家中菜館,博雅一中的學生加上T城幾個學校的學生和帶隊老師,一共12個人,坐了一席。

季時珹坐在角落裏,孟雪怡本來想坐他隔壁,但是見他左手邊沒空位,右手邊又坐了夏嵩月,最後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坐在了夏嵩月隔壁。

季時珹用白開水洗了兩人份的碗筷,然後就看見夏嵩月自己洗了一份,還把洗幹淨的碗筷推到了孟雪怡的面前,他漆黑幽深的眼眸眸光微微沉了沉,帶着點兒審視的目光輕輕落在了孟雪怡臉上。

孟雪怡看着擺放在面前的那副碗筷,上面的水漬被擦拭得幹幹淨淨,可見擦拭者的細心和體貼,她嘴巴驚訝得微微張了張,一臉震驚地看着夏嵩月,後者卻在她的目光裏泰然自若地低下頭擺弄着自己的碗筷,好像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怔愣了片刻之後,她輕聲道:“謝謝。”

她說完一擡頭,就對上了季時珹帶着少許深意的冰涼目光,臉頓時不争氣地紅了,這副模樣落在季時珹眼裏,就是另外一種意思了,被外人撞破暧昧小心思的男女露出了難為情的表情,于是破天荒地第一次,季時珹主動和她說了句話,語氣微沉,似乎帶了點兒強調的意思,“夏嵩月今年才十四歲。”

被無端cue了年齡的夏嵩月擡起頭,一臉茫然地看着季時珹,“你幹嘛?”

孟雪怡也是一頭霧水,好在這時服務員開始上菜了,兩人的注意力都被轉移了過去,誰也沒有将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

晚飯過後各自回宿舍,夏嵩月今天在車上看了會兒書沒睡覺,洗了澡很快就覺得困了要睡覺,學校給他們安排的是兩人一間的宿舍,上下鋪,夏嵩月懶得爬梯就睡了下鋪。

等季時珹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夏嵩月已經睡沉了,半邊臉頰壓着雪白的枕套,淺淺的光影映襯之下,他的皮膚泛着白玉一樣細膩的光澤,唇紅齒白,比許多女孩子都要精致的眉眼般般入畫,他覺得,孟雪怡還沒夏嵩月好看,十分之一都沒有。

仿佛鬼使神差一般,季時珹輕輕俯下身子,節骨分明的長指輕輕掃過夏嵩月好看的眉毛,挺拔的鼻梁,最後落在了他柔軟殷紅的嘴巴上,他的指腹略微有些涼意,夏嵩月似乎覺得冷,嘴巴微微張了張,輕輕地咬住了他的指尖。

季時珹的瞳孔劇烈地震動了一下,仿佛有一股微小電流順着脊背往上爬,讓他生出了一種奇奇怪怪的酥麻感,然後整只手的神經都像癱瘓了一樣不能動彈。

夏嵩月的犬齒輕輕研磨着他的皮膚,砸巴了一下嘴巴似乎覺得不好吃,然後就将腦袋扭到了一邊,繼續酣睡。

不過短短的數秒時間,季時珹卻感覺比他前十六年度過的人生還要漫長,他愣在原地平複了很久,才漸漸找回了一點意識的灰燼。

這時擱在桌子上的手機忽然亮了一下,張斐然發來了一條微信過來:

阿珹,我在省實中東門等你。

省實驗中學有四個門,東南西北各一個,靠近競賽基地的就是東門,季時珹穿了件薄外套,将宿舍裏的燈調暗一些後就輕手輕腳地出門了。

夜風輕拂,東門前的大榕樹下有一張長長的石椅,是前幾屆省實中的名譽畢業生捐贈的,美化校園的同時也方便學子們在課餘時間裏乘涼休息。

一身深藍色潮牌運動服的少年翹着二郎腿坐在長椅上,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銀灰色的細邊眼鏡,看似英俊優雅的面容裏透着點兒玩世不恭的桀骜氣息,十六七歲的年紀雖然青澀,但是隐隐可見其長大之後風流不羁的影子。

張斐然百無聊賴地抛着手機玩,時不時點開微信頁面,看着自己發過去的十幾條微信均如石沉大海一般毫無回音,他十分惋惜地搖了搖頭,看着那個從長巷盡頭轉出來的颀長身影,再次為小方今夜爛透了的運氣感到可惜。

自從上一次被夏嵩月剪了劉海剃了個寸頭之後,季時珹就再也沒有換過發型了,沒有了頭發的遮掩和修飾,他深邃俊美的五官優勢完全展現出來,高挺的鼻梁,因為眉骨高而顯得深邃的漆黑眼眸,下颚線條完美而淩厲,哪怕是站在最黑暗的地方,都讓人無法忽視他過于出衆的容貌和氣質。

雖然覺得作為一個男人也被對方帥到了,但是張斐然嘴巴上還是得挑幾句刺,“喲,還換發型了,你這眼光不怎麽好啊,像個流氓癟三一樣。”

季時珹在他隔壁坐下,拎起了擺在長椅上的一罐冰啤打開喝了一口,語氣淡淡地道:“特意找我出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當然不是,”張斐然說着又打開了手機微信頁面,看了一眼還是一片死寂的對話框,嘆了口氣,“看來你們是注定無緣,本來還想介紹你的小迷弟給你認識。”

季時珹知道他說的是那個小方,只不過他剛剛經歷了一場異常的情緒波動,腦子裏面沒有多餘的心思去追究這個小方到底是何方神聖,脊背靠在冰涼的石椅上,他微微揚起下颚,看着頭頂上濃墨一般的夜空,陷入了沉默。

張斐然發了最後一條微信過去之後就把手機擱在了一旁,雙手交疊枕在腦後,緩緩地開口,“想看看你最近過得怎麽樣呗,自從上一次你叫我收集孟維他媽賄賂的證據之後,就沒告訴我下文了,跟神隐了一樣,最近跟那個小雜種相處得怎麽樣?”

從便宜弟弟變成小雜種,惡毒嫌棄之意可見一斑,張斐然本來以為季時珹聽了會高興,沒想到他只是微微蹙起了眉頭,向來冰冷的音色略微染上了些許煩躁的情緒,“斐然,別這樣稱呼他。”

張斐然仰頭喝冰啤的動作微微一頓,神情意外地朝他望了過去,路燈昏暗,季時珹的半邊臉頰隐沒在陰影裏,深邃的輪廓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和淡漠,只是那雙漆黑幽深的眼眸卻不像以前那樣陰沉沉的,像是多了什麽其他東西,他又說不上來是什麽,他“啧”了一聲,慢悠悠地問他,“不叫小雜種,那叫什麽?私生子?”

季時珹的眉頭緊了一下。

“野種?”

“......”

“弟弟?”

見季時珹的眉頭似乎是微微松了下來,張斐然震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老季,你真是讓我大開眼界,那小子究竟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你這麽快就叛變了。”

季時珹的手掌扣着他的頭頂将他的腦袋轉過去,嫌棄地道:“你的口水噴到我了,惡心。”

張斐然一臉受傷地看着他,像個小怨婦一樣控訴,“你看看,你看看,你還嫌棄起我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難怪最近打你電話你都不接了,果然是被人帶壞了你。”

季時珹揉了揉被吵得有些疼的耳朵,語氣十分不耐煩,“說人話。”

張斐然肩膀一塌,收起幽怨的表情慢慢安靜了下來,“我聽我媽說,你爸二婚那個女人,流産了,好像是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了下來,大半夜送去了醫院。”

季時珹摸着冰啤罐子的邊沿,指腹輕輕摩挲着,像是在想些什麽,最後也只是淡淡地點了一下頭,似乎一點兒也不意外。

張斐然看着他淡漠的神情,忽然就沒有了要說下去的興致,“你早就知道會這樣了是不是?還是你覺得,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跟你沒有關系了?”

季時珹不予置否,慢慢地把一罐冰啤都喝完了就站了起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很晚了,明天還得集訓,回了。”

“阿珹,”張斐然張口喊住了他,“今年過年來我家過吧。”

正值深秋,枝頭上的樹葉被露水壓得有些低垂,路燈把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季時珹漆黑幽深的眼眸眸光微微動了動,若有所思地注視了張斐然片刻之後,他搖了搖頭,“我說過不會再回去。”

張斐然有些失望地垂下了腦袋,最終無可奈何地揮了揮手,“好吧。”

季時珹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半了,一推開門就看見夏嵩月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低垂着腦袋,臉上帶着惺忪的睡意,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聽見開門聲,他擡起頭,一雙圓圓清澈的貓兒眼在光下透着清淺的色澤,神色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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