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華的人。
司若塵在班級裏哼唱即興創作作業時，有幾個同學聽出了他的聲音：既特別，又熟悉！
一開始陳骁還沒想出來，直到他聽到私下有人議論，說從司若塵的名字看，也覺得像是最近網絡上，傳播度不低的那個駐唱少年。
司若塵抱着吉他彈唱的畫面，被同班同學拍了下來，有技術控甚至拿這個片段，和網上傳播的視頻，進行了相似度分析。
瞞不住了……
司若塵自己也意識到了。
當陳骁問他的時候，他沒有承認，可也沒有否認。
陳骁好像很快就明白了司若塵的困擾，這就是陳骁最大的優點—善良。
“我目前就想上好每一節專業課。”司若塵直白地表達了他的意願。
陳骁表示理解，可心裏也産生了落差—學音樂的起步年齡差不多，花費的練習時間甚至比司若塵還要多，可最後，他還只是個音樂專業的學生，司若塵呢，卻就已經小有名氣了。
可羨慕歸羨慕，陳骁并沒有生出嫉妒心，這是很難得的品質，這也是司若塵願意繼續和他交往下去的原因，他所擁有的優點，因為可貴，而讓人願意去忽略掉他身上同樣明顯的缺點。
然而，司若塵真正感受到困擾的事情，很快就來了。
***
當他的寝室床鋪和書桌的細節照片，在網上傳開的時候，他感到驚訝的同時，也覺得心裏不舒服。
首先有做這件事便利的，自然是他的舍友，可司若塵并不能确定，他也不是會随便找人大吵大鬧的性格。
陳骁主動和他說起了這件事，語氣裏帶着試探，可是出于擔心司若塵會懷疑他，他很誠懇地表達了他沒有做過這件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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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若塵看着他的眼睛，從裏面看到了些許的慌亂，平日裏的大塊頭男孩子，竟然在面對比他瘦很多的司若塵時，表現得有些手足無措，這讓司若塵覺得意外，但同時也看出了：陳骁是真的挺樸實的。
“我相信你。”
陳骁聽到司若塵低沉的嗓音，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欣喜得像個孩子。
也是這一刻，司若塵覺得，他和陳骁之間的情誼，是挺珍貴的那種。
越長大，越不容易被人窺探內心。
這是日後，陳骁對司若塵的評價。
那會是誰呢？
能進入這間寝室的人員，不僅僅是住在這裏的人，這是陳骁提醒了司若塵的一點。
是啊，再者說，又有什麽證據呢？
可就是因為這一件小事，讓司若塵對“社會”和“人心”，有了初步的認識。
洩露這些到網上的人，是為了什麽呢？出于什麽心理呢？
炫耀？亦或是想要毀掉司若塵有意維持的神秘感？
晚上他要來見她
寝室裏是壓根不會安裝監控的，即便可以查出來有誰進去過，也根本沒有辦法證明誰拍下了最隐私空間的照片。
司若塵只求這種事情能只經歷一次。
他的才華再次被更多人看到，是姑媽告訴他，一個電影正在籌備宣傳曲，投資人想找一個年輕的，沒有被大衆聽膩了的聲音。
司若塵自然知道這是個好機會，可倘若是借助姑媽的關系，獲得了演唱的機會，就能真正證明自己的實力了嗎？
司楠看出了他的顧慮，知道他這是少年心性，可卻不想讓他生出抵觸，便換了個說法“過段時間，他們的人，會去你們學院尋找他們需要的聲音，小樣不署名，盲選，你可以從現在開始，做一下準備。”
這一次，司若塵沒有抗拒，倘若隐去了名字，還能被挑中，才說明他确實是有命吃這碗飯的吧！
就這樣，司楠推着司若塵在追逐音樂的路上，又前進了一步。
人生很多時候的選擇，就是如此，除了個人主觀意願外，還有很多外力作用，綜合為之，才釀造了不一樣的結局。
司若塵對于這個項目，自然感興趣，可他從前，沒有做過古風的曲子。
他之前寫的作品，多數是偏向民謠的東西，不知怎的，他是在發出微信之後，才意識到：他在陷入靈感困境的時候，還是會第一個想到沈默存，這條消息，就是發給她的：“在你記憶裏，讀過的最虐心的古代背景故事是什麽？”
沈默存手機振動的時候，她正在給一個文靜的女孩子推薦課外閱讀書籍。
她是在女孩子猶豫要買哪本的空檔，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我還是兩本都買下來吧。”女孩子輕柔地說了她的決定。
沈默存将手機又重新揣回口袋，她笑着點了點頭，“好，那我拿袋子給你裝起來。”
她每次給顧客推薦，都是誠心誠意的，她會從和他們的對話裏，簡單分析對方的性格特點，會以此為依據，推薦适合的書籍。
女孩子剛才聽了沈默存對于兩本書的介紹，覺得都很有意思，可她原本計劃着只買一本的，于是便有些猶疑，最後是實在難以抉擇，才索性兩本都買下來了。
沈默存送走了顧客，才騰出精力，給司若塵回複了消息。
司若塵看到她的回複，不禁笑了，果然，她還是了解他的。
沈默存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了，“你是在找靈感嗎？”
她并不知道關于電影主題曲選歌手的事情，可她也知道司若塵不會平白問她這樣一個如此不日常的問題。
“被布置了一項作業。”司若塵并沒有直接道明選歌手的實情，不是說他有意瞞着沈默存，只是在還沒有做成一件事之前，他不太喜歡逢人就說，并不是所有落在行動上的事情，最後都會收獲令人滿意的結果。
“哦，那容我想想啊。”沈默存并沒有在意這句話的隐藏意思，看到“作業”，只會覺得是學校老師布置的。
“好。”司若塵從不會催促或者勉強她。
沈默存既然說需要時間，那就是不會即刻給出答案的意思。
司若塵趁着這個空檔，問了她的近況，“最近過得還好嗎？”
沈默存看到他這句話，微微揚了揚唇，她雖然能理解剛剛進入學院生活，多少還是會不适應，尤其是像司若塵這樣獨立慣了的孩子，可她對于這幾日他沒有聯系她，多少還是有些心裏不習慣。
司若塵确實想過找沈默存聊天，可想到她每日進貨出貨很辛苦，又有些擔心自己動不動就找她，會讓她覺得有負擔。
他終于明白了一句話：當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會生出不少膽怯的。
司若塵沒有跟沈默存講她最近的一些不适應情緒，其實也是因為擔心她會為他生出憂慮。
沈默存在網上看到了關于司若塵宿舍照曝光的帖子，雖然帖子存在的時間沒多久，就被撤掉了……
她何嘗不想問他過得怎麽樣，可又不想加深他對于這些從天而降的“鍋”的記憶，再者說，她覺得要是他需要人安慰，會主動開口的。
司若塵的性格就是如此：遇到不開心的事，不太希望有人來打擾他的個人空間，他覺得自己能消化。
沈默存正是因為看明白了他的風格，才會進退有度。
“店裏的生意還不錯。”
司若塵看到她很快回複過來的文字，無奈地勾了勾唇，心說：誰問你生意了……我是想知道你開不開心，睡得好不好，按時吃飯了沒……
可他還是耐心地繼續問，“聽說巷子口開了家煲仔飯，你點過嗎？”其實就是從側面問出他想知道的問題。
沈默存對于文字的敏感度太高了，一下子就看明白了，可她想逗一逗他，“吃了，那天一個朋友來店裏看我，我想着那就不能随便對付了，得點帶肉的飯菜。”
司若塵捕捉到了“一個朋友”四個字，他已經盡可能控制自己的好奇心了，可聽到除他之外的人，走近了她身邊，還是會忍不住類似的小心思。
沈默存說的不是假話，确實有朋友來過，不過是她的大學同學，一直嚷嚷着要來看看創業的她。
創業？沈默存覺得對方說得未免太高大上了，不過是想做些讓自己覺得自由度高一些的工作。
“好吃嗎？”司若塵還是保持着他的耐心和好脾氣。
“要嘗嘗嗎？”沈默存轉變了話鋒。
司若塵看到這行字，先怔了一下，繼而反應過來了，很快回複了簡單的兩個字“好啊～”
對話中出現的标點符號，可以輕易且不經意地流露出對話者的情緒，對此，司若塵倒是沒有掩飾。
沈默存在看到這句話之前，有些擔心，畢竟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阿司”就是司若塵的真相。
她在微博上看到了建立起來的“阿司”超話，粉絲還不少呢，公然和單身女性在一起吃飯，又是在封閉性不高的餐廳，被認出來的可能性，應該會更大吧……
可司若塵還是毫不猶豫地給了她肯定的回答，這一點，就足夠和內心的一切擔憂對抗，況且，她根本就不可能拒絕他……
司若塵何嘗沒有擔憂，就算再不在乎不相識之人的看法，終究也還是不喜歡複雜，渴望追求簡單。
“來店裏吃吧。”沈默存仔細想了一下，給了一個還算穩妥的建議。
司若塵想了一下，沈默存真正能閑下來的時候，應該是晚飯時間，便回複了一句，“下課了以後去找你，一起晚飯。”
沈默存回了個“點頭”的表情包。
兩個人的對話，就此停了。
司若塵原本可以繼續話題的，可他沒有再回複了，他知道自己想跟她說話的沖動，因為地理距離上的拉遠，更加強烈，可他不想讓自己太過放縱依賴心，不是沈默存不值得被依賴，而是他更想她能成為“被他保護的人”。
沈默存确定了司若塵會來見她這件事，整個下午的心情都顯得激動，連來買文具的小姑娘都看出來了，因為沈默存很大方地送給她一支棒棒糖，盡管小姑娘只買了幾只鉛筆。
司若塵下午是有專業課的，上課時候，他看着講師的時候，唇角時不時地微微上揚，讓講師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平日裏，司若塵在各科老師眼裏，都是個安靜的孩子，除非他有疑問，除此之外，多數時間，都是很認真地聽課，記筆記，只有在創作的時候，寫譜的時候，會因為身心投入，而顯得話稍多一些。
晚上要見面，從中午得知這件事開始，便覺得歡喜。
沈默存從貨架上的書簽區，随手取了一張，在背面寫下這行字。
寫好後，将書簽翻過來，才發現是一張《小王子》系列的。
這就是緣分吧？從前不是很相信這種聽上去挺玄#學的東西，如今，因為心理發生了變化，便開始往這方面想。
司若塵提前用手機叫了一輛出租，課本讓陳骁帶回寝室了。
陳骁眯着眼看他，一臉的疑問。
“回家取東西。”司若塵為避免接下來更多的八卦，才這麽回他，其實也确實是要回家的，只不過不是取東西，而是去見那個很重要的人。
陳骁有了上次宿舍照片外洩事件，盡可能不去打聽司若塵的私事，知道得不清楚，也就不存在“洩#密”的嫌疑，他也學會“避嫌”了。
司若塵怎會不知陳骁的“敏感”，可他覺得這樣也好，畢竟一有事出來，陳骁因為和他走得近，就會成為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
長時間被懷疑，也是一種傷害吧，不如只分享二人待在一起的時光就好。
就好像沈默存也從來不提去學校看司若塵的想法，是一樣的出發點。
不給對方造成不必要的困擾，才是真的“為他着想”吧。
車子向着那條再熟悉不過的胡同飛馳。
他有些敏感了
時針指到六點的時候，書店的門，被推開了。
這個時間點，一般人都回家吃晚飯了，還會來光顧生意的，少之又少。
沈默存有些激動地迅速擡起腦袋，果然，看到了穿着帽衫，外面套了件牛仔外套的男孩子，帽衫的帽子，松松垮垮地戴在頭上，卻将他遮擋得嚴實。
“來啦？”沈默存主動對着他笑起來。
司若塵邁着不快也不慢的步子，來到櫃臺前，站在她的對面。
沈默存看着他，盯了一會兒，笑嘻嘻地玩笑了一句“不錯嘛，知道要穿暖和了～”
在司若塵聽來，這句話相當于：你長大了。
沈默存想到從前，他在寒冬臘月裏，也只穿着一件薄羽絨，如今卻将自己包裹得像只熊，不禁心頭一熱。
“我在來的路上，訂了這個，一會兒應該就送到了。”司若塵說着，将手機舉到沈默存眼前。
沈默存看出來了，那是一家奶茶店的界面，是她很喜歡的一家。
在雲南的時候，沈默存還專門找了當地有沒有這個品牌，結果失望而歸。
司若塵便記住了，在來的路上，他想起來同班女生說的一句話：奶茶瘾發作的時候，真的感覺有白蟻在心口上爬……
他不确定沈默存是不是也有這麽大的奶茶瘾，可還是毫不猶豫地為她訂了。
正說着，便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
沈默存看到了提着奶茶的外賣小哥。
“請問是司……先生點的外賣嗎？”
沈默存見外賣小哥有些遲疑，想着訂單上應該填寫的是“男士”，便應了句，“是我點的。”
“祝您用餐愉快。”外賣小哥禮貌地将東西遞過去之後，微微瞥了一眼司若塵。
沈默存不知道司若塵心裏是怎麽想的，可她卻覺察到了，當他意識到快遞小哥投向他的視線的時候，下意識微微低了一下頭。
那是不想被人認出來！
沈默存解讀出了這個細微的動作，心頭微微一動，她大概能知道這段時間他所承受的壓力了。
這壓力是無形的，卻讓他無法不在意，下意識的表達，是騙不了人的。
“那邊那個貨架上，有紙巾，你去拿一下可以嗎？”沈默存這句話，聽上去有些不符合常理，她的紙巾盒，明明就在櫃臺下面被遮擋的地方，可她還要司若塵去裏面的區域拿……
司若塵并沒有拒絕，“成。”
他走到貨架，在最下層的櫃子裏，找出沒開封的紙巾，便聽到了書店的門再次被推開，一個男聲道“您好，沈女士嗎？您訂的兩份煲仔飯套餐。”
司若塵握着紙巾盒的手，微微一頓，原來……是這樣……
剛才沈默存估摸着她訂的煲仔飯也該到了，想到先前司若塵面對陌生人的反應，她靈機一動，不想讓他繼續不自在，便找了借口，将他支開，就和她承認奶茶訂單是選錯了性別一樣。
司若塵輕輕嘆了口氣，又微微揚了揚唇角，心說：她總是這樣，能明白他的悲喜，怎麽可能讓他不依賴？不貪念……
待他再次回到櫃臺，見沈默存正在打開其中一份煲仔飯的包裝，香氣湧進鼻腔，讓他放松了不少。
“快過來，坐下吃～”沈默存神色如常。
司若塵在她對面坐下，目光自然落在她的眸間。
“走一個～”沈默存端起一杯奶茶，做了個“碰杯”的動作。
僅此一個動作，便将司若塵的思緒，拉扯回他和她一起喝啤酒的日子。
回憶，就是在這樣不經意間建立起來的，好多個類似的“不經意”，堆積成了無法撼動的一座城牆，司若塵覺得他自己就是被圍在其中的人，可他不想出來，更不想逃跑，想被困在其中，一輩子也好……
對于年少之人來說，一輩子，看上去是很長的一個時間限定，随着年歲的增長，經歷了更多以後，才會明白：人和人的一輩子，并不是等長的……
奶奶的離去，讓司若塵傷心了很久，可基于傳統意識，還是覺得人歲數大了，都會走向這一步的。
此時的少年，并未理解到什麽叫做“黃泉路上無老小”……
“對了。”沈默存喝過一大口奶茶後，心滿意足地開啓了新的話題，“你問我的問題，我想到答案了。”
司若塵知道她說的是虐心古風故事的事。
沈默存給他講了一個故事，一個女将軍和一個國子監的故事：
女将軍常年帶兵打仗，和國子監見面的時間并不多，甚至常常負傷而歸，多數時間，都是國子監在京城大後方，等着心上人歸來中度過的，故事的最後，女将軍又一次出征了，她只擁抱了他，并沒有多說什麽，國子監看着女将軍遠去，直到出了城門。
這其實是個開放性結局的故事，可彼時卻讓沈默存哭了很久。
司若塵聽完故事，端起奶茶，很平靜地喝了一口。
沈默存沒有問他對于這個故事滿不滿意，她深知每個人的虐點和笑點都不大一樣的道理。
司若塵将奶茶杯放回桌面，聲音沉沉地說了句“不知良人歸不歸。”
沈默存近乎吃驚地看着他，因為他簡單的一句話，就道破了觸動她的所謂“虐點”。
“你不記得了？”司若塵看着她的表情，脫口而出。
“什麽？”沈默存微微側了側腦袋，從神色看得出來，她在努力理解他的這個問句。
“雲南，酒館。”司若塵給她提示。
沈默存稍微回憶了一下，不禁瞪大了眼睛，繼而笑了，手指在空氣中輕輕點了點，她是真的有恍然大悟的感覺，原來自己當時之所以會對酒吧的名字很感興趣，就是因為這個啊！
司若塵見她一臉驚喜相，也跟着笑了，知道她不是真的遺忘，只是一時沒有将兩件事聯系起來，才會是剛才那個反應，心裏也就沒什麽不舒坦的了。
沈默存又吃了兩口煲仔飯，繼續解析，“在我看來，真正虐心的，是明明看不到多少希望，卻又還抱着一絲期待。還有就是，因為太過明白對方的想法，所以才會生出心疼他，想要讓他放心的念頭。”
司若塵聽到她說的後面這一點，握着勺子的手，不禁微微一顫，一瞬間，他不知道沈默存究竟是在解析故事，還是在述說她自己的心境。
“我還是覺得只要足夠相信對方，就沒有什麽是克服不了的。”
沈默存微微斂了斂笑意，她剛才确實沒意識到，司若塵會說這句，其實是以為她在表達她的“擔憂”……“想讓他放心”的另外一種意思—不想讓他為難。
司若塵知道他最近有些敏感，對于沈默存的這樣一句話，有些過分解讀，總覺得她會因為他的境地，而做出她所認為的是在“成全他”的選擇……
腦海裏閃現剛才刻意讓他避開外賣小哥的景象，內心一種莫名的恐懼，讓他開口說了這樣一個結論……
“确實如此……”沈默存的這個笑容，是擠出來的。
司若塵見她微微低下頭，繼續吃飯，突然覺得他剛才這句話，有些冒昧了。
沈默存其實是在內心裏自責呢，她明明知道少年對于她，是有依賴的，偏偏說了那樣一句……
司若塵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飯，可并沒有往嘴裏送，他在努力找話題，想化解這份尴尬。
還是沈默存先開了口，“你是要嘗試寫古風作品了嗎？”
司若塵本能擡眸看她，點了點頭，“所以心裏沒底。”
沈默存看到他說完這句，又垂下了眸子，便笑着對他說“總是待在舒适圈，是會出問題的。”
司若塵沉默了片刻，又點了點頭，這一次的點頭，和剛才的有所不同，是因為對方的話，點到了本質。
他之前覺得得心應手的東西，是因為他常年的關注和練習，可天賦這種東西，也是需要磨練和突破做輔助的，人總是習慣了去夠擡手就能拿到的東西，時間久了，天賦是極有可能被命運收回去的。
司若塵是個有靈性的孩子，他的共情能力，讓沈默存可以不用把話說得太透徹，他便能領悟。
“給你推薦一個歌單。”沈默存說着，順手劃開了手機。
她從找歌單，到将它分享到微信，一系列動作幹脆利落，好像剛才還在自責的人不是她似的！
這就是她，會讓鄰居們都覺得她樂天派的原因。
司若塵自然地點開她分享的鏈接，發現這是她自己創建的私人歌單。
“沒辦法，我只愛聽虐心的古風曲，現在正好派上用場，不知道能不能幫到你。”沈默存說完，繼續吃飯，這一次，她擡勺子的頻次，恢複正常，顯然是心裏覺得“軸”的地方，過去了。
司若塵點了一下“收藏”。
沈默存催促着他先吃飯，再用功。
司若塵笑着“遵了命”。
溫暖的燈光下，兩個人又恢複了本來的相處模式，沒有誰再去提剛才的那段造成氣氛尴尬的插曲。
就讓它過去吧，這也是兩個人之間的小默契。
他擁抱了她
二人吃完晚飯，又聊了一會兒，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也該關門回家了。
司若塵幫沈默存将門合好。
沈默存倏然想起從前自己鎖店門的時候，他都是站在路燈下等她的，這一次，他竟然主動搭了手。
“這樣就是鎖好啦～”沈默存提醒道。
司若塵擡眸，輕輕看了她一眼。
沈默存沖他輕輕笑了一下，便轉過身，向前走了兩步，“你是要回學校嗎？”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問了句蠢話，“不對，這個點，寝室已經鎖了吧？”
“今晚住家裏。”這是司若塵來之前，就想好的。
“哦。”沈默存點了點頭，神色顯得有些猶豫。
“走吧。”司若塵向她靠近了兩步。
沈默存擡眸看向他，看了片刻，倏地，擡起了右手。
司若塵被她突然擡手的動作，惹得微微一驚，本能斂了呼吸。
沈默存的手，落在了他脖頸後面的帽子上。
當帽子的綿軟罩在腦袋上，觸到面頰的時候，司若塵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沈默存見司若塵的眸子，像是被突然投了顆石子的湖面，微微一漾，繼而恢複如常。
司若塵見沈默存将她自己的帽子也拉扯起來，罩在腦袋上，她的帽子是跟羽絨服連接，帶毛絨邊的那種，戴在頭上，整個人都像是被罩了一層保護層。
看着她微微揚起臉，看着他，笑言“走吧。”
司若塵明白了她這一系列動作的深意：被帽子罩着，就不容易被認出來了。
沈默存盡可能地不刻意，可想要保護他的心，卻是顯而易見的。
司若塵見沈默存已經走出不小一截距離了，只好跟上去。
并肩走了許久，步伐并不快，胡同裏很安靜，因為昨天下了雪，此刻并沒有什麽行人。
如此也好，可以安安靜靜的，享受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冬夜。
“還會再去酒吧唱歌嗎？”沈默存低聲問了一句。
司若塵微微側了側腦袋，目光溫柔地落在她的帽子上。
沈默存聽他沒作答，便沖着他的方向，扭了頭。
司若塵終于再次看見了她那張親和又溫柔地面龐。
沈默存見司若塵很認真地看着她，一時有些心慌，便用咧嘴一笑，作為回應。
“等忙完這首作品，還是要去的。”司若塵微微停頓了片刻，繼續解釋了一句“之前答應過風哥的。”
沈默存知道他說的是秦風。
平心而論，秦風是個不錯的老板，他從來沒問過司若塵關于他突然在網絡走紅的事情，酒吧的生意，确實因為司若塵變好了很多，作為回報，他給司若塵漲了工錢，這是他的處世之道。
沈默存将他的作風，歸結到“紳士”，想到這些，本能地又想起了母親的男友，如果他們兩個人真的是一種類型的人，那沈默存好像又理解了一些母親的選擇：不會過多問及你私事的男人，确實會讓人覺得放松，不會感受到壓力。
盡管很多時候，這種壓力是看不見摸不着的，卻足夠令人窒息。
“到時候我還會去捧場。”沈默存說得很肯定。
司若塵顯然沒想到她會突然給了這樣一個承諾。
“不過，這次應該不會公然跟你打招呼了，就混在一堆不認識的人裏，想來，也挺有意思的。”沈默存也不知道自己這句，究竟是想告訴司若塵不要擔心，還是為她自己的決定做注解。
司若塵聽明白她的話了，可他并沒有任何責怪她的情緒，他知道沈默存這樣做，既支持了他，也保護了她自己。
想到他彈唱的時候，她坐在角落裏，目光裏全是他的場景，司若塵便無法拒絕她的提議。
道路再長，速度再慢，終有抵達目的地的時候。
司若塵家的大門，就在二人身側。
“你進去吧，我也準備進去了。”沈默存說着，擡手指了指斜對面的家門。
司若塵沒吱聲，甚至也沒點頭，靜靜地看着她，可沈默存笑言過後，便要轉身回家了。
沈默存盡可能将這次告別，當做和從前的任何一次沒什麽分別的一回，可她心底深處，分明感覺到了：真的不一樣了……
司若塵看過很多次她的背影，從來都是他注視着她離開，可今天晚上，這一刻，一種心口湧動不止的沖動，驅使着他，擡腳跟了上去。
沈默存感覺到了背後的腳步聲，也知道腳步的主人是誰，可她就是沒有回頭。
不是不想，而是，她不敢……
她害怕扭頭看向他的時候，會不争氣地掉眼淚，也是因為這種“擔心”，讓她确定了一件事情：司若塵對于她來說，不止是弟弟，不止是後天選擇的家人……
直到司若塵從背後抱住了她，一瞬間的酥麻感，讓她确認了：是喜歡！對于他，是超出她預想的喜歡！
司若塵環抱住她的一瞬間，沒有後悔，反而慶幸自己今夜的勇敢。
沈默存能清晰地聽見身後的鼻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冷，氣息格外溫熱！
司若塵就這樣抱着她，腦袋裏沒有閃現任何其他逾越的想法，他借着一種最直白，最少年的方式，向她表露了心跡，可是她的想法呢？和他的，會是一樣的嗎？
沈默存能感覺得出他呼吸的微微淩亂，不由心頭一跳，可她應該如何回應呢？
“會繼續待在我身邊吧？”司若塵坦白了他最害怕發生的事情，他要聽她親口告訴他：她不是想離開，她不會因為那些外界的關注，而和他保持距離。
過了半晌，沈默存低聲回了句“不要擔心，‘你還有我’這句話，對你，永久有效。”
司若塵聽到這一句，感動的同時，長舒一口氣，他甚至能感到剛才等待她作答的過程中，他摟着她的胳膊，在微微顫抖……
“不早了，明天還有課吧？”沈默存給了今天這件突發事件，一個及時的結局。
司若塵輕輕“嗯”了一聲之後，緩緩松開了她。
沈默存緩緩回過神，笑了，只說了一句“回去吧，睡個好覺。”
***
司若塵喜歡聽沈默存跟他道晚安，可他的大腦，卻不允許他趕緊去實現這句希冀。
因為夜晚的安靜，他能聽見胸口的“砰砰”聲，心率過快的滋味，其實并不好受，可這一刻，他卻覺得：幸福。
沈默存插着耳機，單曲循環着一首歌—《落日餘晖》。
她想了很多，那一天傍晚，她在胡同裏，跟他打招呼的時候，興許就注定了日後的很多事情：送他文具，請他吃飯，和他一起上房頂……
腦袋裏的畫面，最後還是停在了剛才的那個“身後抱”。
她雖然沒有回過身也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可在聽他問出的問題後，一切理智，全部潰不成形！
你還有我，這句話，其實在更早的時候，她就已經用行動，對他許下了。
對于承諾的牢固性，從前沈默存是不太相信的，她看過太多例子：舍友和男友分手的時候，哭得一塌糊塗；隔壁學院的學姐，把那個陪着她從初中到研究生，一路走來的男孩子送給她的禮物，全部燒了，甚至驚動了學校保衛處，因為濃煙從宿舍門縫裏溢出來，整個樓道都聞到了……
那份喜歡，曾經那樣真誠，動人。沒有人會覺得自己有朝一日，會是“被辜負”的那個，更不會覺得自己會背叛別人！可感情世界裏，很多事情，到最後，不是“背叛與否”的問題……
自己有什麽特別之處，可以成為僥幸之人？能躲得過感情褪色，能抵得過時間的重力拍打？
沈默存想了這樣多之後，又覺得自己很矯情，是真矯情……
她是理智的，有邏輯的，把很多現實問題都想了一遍，可只要想到抱着吉他給她唱那首《落日餘晖》的少年，這些所謂“權衡”或者“自我提醒”，好像統統不作數了。
她經過了這一番，終于想通了：所謂男女情#愛，不是全然的智商下降，不管不顧。而是想明白了所有現實問題，包括唏噓結局，還是想要和這個人站在一起的神奇化學反應！
想通了這一點，她翻了個身，很快就睡過去了。
司若塵不知道他是幾點睡着了，肯定是後半夜了，他甚至覺得他的指尖，還清晰記憶着環抱她時的溫度。
為了讓自己不胡思亂想，他點開了沈默存發給她的歌單，大致浏覽了一遍歌名，随手點開了其中一首。
“沒了你才算原罪
沒了心才好相配”
這句歌詞，像是一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