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李姬

“張賀懶蟲,張賀懶蟲。”

“太子傻瓜, 太子傻瓜。”

一個早上, 太子宮又被鼓噪的鳥鳴聲打破了寂靜。只見一只白色的大鹦鹉,腦後的羽毛像一圈鬥篷威風凜凜地豎起, 紅嫩的爪子上綁着一個精致的銀色圓環, 正在一個五枝連葉燈上跳來跳去。

“死鳥, 一個早上叫那麽歡幹嘛?”張賀伸了個懶腰從榻上坐了起來,自從三年前他們從北宮帶回來這只白鹦鹉之後,為了彼此間幼稚的胡鬧, 教了鹦鹉不少損人的話, 結果到現在鹦鹉已經徹底放棄了治療,每天早上就用這兩種魔音貫耳,勢要治好張賀上輩子就有的賴床壞習慣。

張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發現太子殿下還在他旁邊睡得正香,那只鳥這麽大的動靜, 竟然半點也沒把人喚醒。

張賀今年九歲,劉據今年則已經是十歲了, 他臉上的輪廓漸漸朝少年發展,依稀可見長大後帥氣俊朗的五官, 即使在睡夢中, 這張臉也長得讓身為顏控的張賀覺得很是賞心悅目。

霍光已經十五歲,在他哥哥霍去病的幫助下得了個郎官, 已經正式挂職鍛煉去了。而衛伉也經常被他父親接去軍營增長見識, 因此太子宮裏經常只有張賀和劉據兩人相對。

說是太子宮, 其實只是椒房殿旁邊的一所小宮殿而已,不過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裏面該有的東西一應具有,沒有的還可以問皇帝要,所以太子的生活過得可是非常享受。

張賀在太子宮裏有自己的房間,但随着劉據年齡增長,他對所學的書籍有了不少自己的見解,因為張賀占着裏子是現代穿越來的成年人的優勢,所以很多時候看問題能透過現象看本質,并且能有唯物辯證地看問題,這些思想導致張賀有時候對書本的見解是有異于古人的。因此劉據覺得自己這位伴讀很是聰慧博學,經常拉着他探讨書本裏的疑惑不解。

有時候年幼的劉據觀點很是獨到,讓成年人靈魂的張賀也頗為佩服,有時候甚至回答不上對方的問題。這個時候,張賀覺得自己就湧現出一股非常特殊的情緒,那是一種名為“孩子長大真快”的惆悵和“我家孩子就是特別棒”的自豪互相交織的酸爽感。

有時候聊着聊着不小心過了睡點,小少年的身體最是容易犯困,兩個人就在太子榻上頭一歪就睡着了,反正睡着之後自有宮女幫忙蓋好被子服侍。然而第二天醒來就是現在這個情況。

張賀趕緊從床上跳了起來就往自己房間裏溜,開玩笑西漢那一溜皇帝基本都是有攪基史的,萬一被誤會了和太子有點什麽那可不好。張賀自覺自己重生過來是幫助劉據完成順利登基治理太平盛世的偉業的,這名聲可要維護好了。

劉據醒來的時候只來得及看到一抹淺綠色的人影從門口一閃而過。他看了看一旁掀開的被子,榻上灑落的書籍,還有那只還在繼續叫着“張賀懶蟲”的鹦鹉——它只有張賀在的時候才會兩個名字一起喊——很快反應過來昨晚張賀應該又是不小心在自己這邊睡了一晚上。

對于張賀這種一到早上就開溜的行為,劉據覺得他小題大做太過謹慎有些好笑的同時,內心裏又有一股淡淡的失落之感。不過這種失落感當他在早飯時間遇到張賀,對方微笑着向他問好時很快就消失了,讓他來不及捕捉其中的一縷微妙的感觸。

張賀正對着銅鏡發愁,他上輩子好歹也是個刷臉進電影學院的帥哥,雖然因為沒什麽後臺一直沒混出來吧,但這張天生的帥氣的臉還是一直很讓他引以為豪的。

但這一世重生到張賀之後,小時候被姐姐們當做妹妹戲弄也就罷了,現在都九歲了,這銅鏡中的臉還像是個小蘿莉,尤其配上頭頂上兩個隆起的小抓包,披散在肩頭的黑發,還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來真是半點硬漢氣息都沒有。

氣得張賀怒摔梳子,說好的高大英俊陽光帥氣呢?這輩子蛋蛋還好好的都在呢,怎麽長得像個妹子一樣,氣死了,明天就去美黑,順便問一下游俠師父怎麽把肌肉給練起來。

吃完早飯按照慣例要去向皇後問安,然後再去書院進行日常的學習。張賀和劉據一踏進椒房正殿,就看到一位穿着鮮豔的紫色衣裙的妙齡少女正坐在下首,和衛子夫說着話。

最近幾年随着衛子夫漸漸失寵,她的穿着打扮也越發素淨。也許是沒了那份和年輕人争奪聖寵的心思,她只是一心教導太子,将後宮管理得井井有條。

但後宮原本由衛子夫一人專寵的局面也被打破,自王夫人受寵之後,後宮中不少女子也得了皇帝的寵幸。

但睡歸睡,能不能誕下皇子就各憑本事了。這兩年後宮多了兩個公主,而生下皇子的只有一人,就是眼前的李姬。

這李姬雖然看起來不得寵,卻是個肚子争氣的,年前已經生了皇三子劉旦,現在又懷了一胎,如果還是兒子,那麽她将是後宮裏唯一擁有複數兒子的妃子。

因此後宮裏把她作為王夫人以外的潛力股的也大有人在,不少人為了拉攏她和她姐妹相稱,原本冷清的飛翔宮一時間也變得熱鬧非凡。

張賀不着痕跡得仔細打量了李姬,這位妃子在史書上的記載是無寵,以幽死,但卻生了兩個皇子。此時她穿着将身體包裹緊實的衣服,露出纖細的腰部曲線和豐滿的胸部曲線,看起來倒是個性感美人,只是在穿着打扮上張揚了點。

“中宮長樂未央,也見過李姬。”張賀禮貌地打着招呼。

李姬也回頭說道:“原來是太子殿下和他的小跟班來了,皇後真是好福氣,太子如此勤勉,一個早上就起來學書了。”

“據只有多多學習,才能當好諸位皇弟的大哥。”劉據點頭說。

“太子殿下真會說話。”李姬嬌滴滴地笑了起來,“可惜我家旦兒尚在襁褓,不然真想早日讓他來向太子請教呢。”

張賀對于後宮話語裏的打機鋒不是很感興趣,他看了一眼劉據,張口說道:“太傅想必已經等急了,我們不在這裏叨擾,要趕緊去太子宮了。”

“賀說得是。”劉據本來是想來找衛子夫多說幾句家常話的,現在有李姬在,他說話也不方便,就準備開溜了,“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衛子夫溫柔地說:“走得慢些,路上小心,不要用跑的。”

“孩兒知道了。”

“皇後在照顧太子上真是很細心的,我也要好好請教才是。”李姬說,“聽說披香殿的劉闳又生病了,王夫人本身體質弱總是生病,對自己的皇子還不注意,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麽是好。”

“劉闳生病了?”衛子夫呼喚長禦倚華上來,“帶些藥品先去看看,我有空再過去。”

正走出殿門的劉據和張賀交換了一個眼神。

“劉闳弟弟生病了?”雖然王夫人和衛子夫形成了一種後浪和前浪的競争關系,但劉據對于自家這個長得圓滾滾非常可愛的弟弟倒是有幾分疼惜的。

“不如我們學完過去探望吧。”張賀提議道。

來到披香殿,就看到三歲的劉闳從房間裏跌跌撞撞得跑了出來,身後的兩個宮女驚呼:“闳皇子慢點跑,當心又跌了。”

“闳弟弟。”劉據看到劉闳就對他招手。

劉闳小臉跑得紅撲撲的,看到劉據就飛撲了過去:“太子哥哥,你怎麽來了?”

“聽說你生病了,我過來看看,生了什麽病?嚴重不嚴重?”

“我沒事,乳母說我受了風寒,吃了幾帖藥,現在熱度下來了,跑跑發點汗就好了。”劉闳還是小孩子毫無心機,回答得一派天真。

張賀因為知道歷史上劉闳年紀很輕就去世了,所以對這個皇子也沒什麽防備之心,他也開口說道:“生完病體虛,你也不能跑太多,還是好好休息。”

“張賀哥哥你怎麽和阿母一樣煩啦,都不讓我跑。”劉闳的小嘴嘟了起來。

張賀忍不住在他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別淘氣,再生病有的你難受的。”

“闳弟你可還在吃藥?”劉據開口問道。

“沒有啊,我已經好了。”劉闳将腦袋搖晃得如同撥浪鼓。

“那宮殿裏為何一股煎煮藥物的味道?”

“那是阿母病了要吃藥。”劉闳眼圈一紅,小嘴都癟了起來,“阿母已經吃了三個月藥了,還不見好,闳兒害怕。”說完竟然撲在劉據懷裏哇哇得哭了起來。

吓得劉據手忙腳亂好一陣勸慰。

“你說王夫人已經病了三個月了?”張賀有些迷茫地問。

劉闳用力地點了點頭:“阿母會好起來嗎?”

張賀算了算時間,歷史上王夫人這個時候也差不多快要病逝了。說好的宮鬥呢?

不過他也不好說真話讓小孩子傷心,只是勸慰道:“只要你多去夫人面前盡孝,她就會好起來的。”

劉闳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你們也在這裏?”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張賀轉過身去,赫然看見劉徹正從披香殿的正門口往裏邊走。

“父皇。”劉據随着年齡增長,對劉徹的稱呼也變得正式了起來,“我是聽說弟弟生病了,特地前來探望的。”

“好孩子,關心弟弟是做大哥的應該做到的。”劉徹習慣性地摸了摸劉據的頭,廣袖一甩,“我也是聽說闳兒生病了才過來看看。”

劉闳可憐兮兮地拉着劉徹的衣角,撒嬌道:“阿翁,孩兒已經好了,阿翁抱孩兒走吧。”

“男孩子家的,別成天撒嬌。”劉徹嘴上這麽說,但還是将劉闳抱了起來,對其他人說,“走,跟我進去看看王夫人。”

劉據看着劉徹抱着劉闳大踏步往裏走的背影,臉上的表情有些懷念,又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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