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頭疼
健身房挺好找的,規模還不小,占滿一層。周樊拿着葉予從未用過的會員卡進去了,這裏有不少人在鍛煉,周樊也接觸自家的事業,所以看過這些藝人。
尤其是韓澈。
這人看上去沒多少肉,脫了衣還是不錯的,正在跑步機上慢跑,有攝像機在拍。
周樊對明星沒興趣,他來的目的只是揮霍一下過剩的精力。于是自顧自開始鍛煉。
沒想到他不找別人,別人來找他。
“好巧,又見面。”來者正是韓澈,他擦着汗站定,“另一個人呢?你們不是一起的?”
“是。”周樊吐出一口氣,起身拿毛巾,“他不在這。”
“你們是練習生?”韓澈半靠牆上,饒有興趣問道,“進公司多久了?我都沒看過你們。”
“不是。”周樊語氣裏明顯有些不耐煩,他摸出手機看眼,已經十二點了。
這邊正看着時間,電話就來了,陌生電話。
接起來是個女人:“請問是周樊先生嗎?”
“是我。”
“葉予少爺請您自行用餐,我們公司的食堂在——”
“他呢?”周樊直接打斷她的話。
“葉予少爺在辦公室——”
“他讓你說這些的?”
“不是,這是我們——”
“我知道了。”
周樊直接挂了電話。在待人接物的禮儀上,他從不講究什麽,或許是過去的教育導致的。像這種秘書的廢話,他一般懶得聽完,除非他當時心裏在打算別的事,也就左耳進右耳出的不過腦式聽完。
找回葉予辦公室,推開門就看到葉予趴在桌上,枕着右手,左手插入墨發間。
“你怎麽了?”周樊心裏一緊,兩步沖上去。
“沒事。”葉予有氣無力的回答中帶着些許強忍的痛苦,眉緊蹙,黑眸僅僅睜開一條縫看周樊,“你去、吃飯。”
“別廢話,到底怎麽回事,頭疼?”周樊伸手摸了一下葉予的額頭,全是汗,“我送你去醫院。”
周樊就是行動派,話還沒說完,就已經把葉予從椅子裏抱了出來,一手攬着肩,一手摟過膝蓋窩。
“沒用。”這句輕而無力的話是在葉予沒反應過來時說的,等他反應過來後,推着周樊近乎在他懷裏打了個滾,動作幅度之大,周樊差點沒抱住。
“我說沒用!”葉予第一次發火,也許是頭疼得實在受不了。
“那怎麽辦?”周樊上了火,急躁問道。
“等着。”
一只微涼的手拉住了周樊,汗津津的。莫名熄滅了他心裏的暴躁,恍惚能聽到“滋”的澆滅聲。
“你別添亂。”葉予應該是熬過去了,整個人放松下來,劉海濕漉漉的黏在額頭上。
“我添亂?你疼成這個樣子,讓我幹看着?”
“對,以後這件事你別管。”葉予撐着沙發扶手站起來,想坐回去,卻被周樊一把摁下去。
葉予擡頭,看到周樊眸中的怒色。他的手指不知道壓在了哪裏,導致葉予整個人僵住,使不上勁。
“你這什麽病?”
若問周樊和他老子哪裏最像,周樊媽媽絕對毫不猶豫的說出答案——火上頭像了七八分。
發起火來,那氣場都是逼死人的級別。他老子是部隊出身,後來因為個別原因,退下來從商。就算從商,那脾氣絲毫不損,影行科技下頂梁業就是保镖,再橫的也能被他老子一眼瞪怕了。
沾過血的終究會帶點味兒,周樊差他老子的兩三分怕是差在這。
讓周樊意外的是,葉予神色無動,如果說他之前的平靜如水,那此時的平靜就像結了冰,透着淡淡寒意。
“我不說,你怎麽把我怎麽樣。”
“我說了,你也沒辦法解決。”
“與其費口舌,不如省點力氣。”
“不要和任何人說,包括薛姣。”
四句話,說的周樊一肚子火滅也不是燒也不是,哽了半天才磕磕絆絆吐出一句話。
“不說可以,可是,總得讓我知道原因吧?”
葉予看他半晌,驀然笑了,宛若昙花,轉眼即逝。
“你知道的,其實跟你一樣,只不過出了個小差錯罷了。”
“跟我一樣?”周樊沒懂,反問一句。葉予沒回答,只是用冰涼的目光與他對視,涼得周樊漸漸冷靜下來。
一個呼之欲出的答案浮現于腦海。
“你,你也是?”周樊難以置信問道,“你知道我是什麽嗎?不是,你知道、你知道?”
“我知道。”葉予打斷了周樊語無倫次的狀态,“所以我們可以去吃午飯了嗎?”
“吃午飯?”
周樊明顯還沒理清楚,葉予懶得和他周旋,趁他力氣松懈時推開人,從桌上抽張紙擦汗,出門去。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我甩後面?”周樊抱怨着追去。
在食堂吃飯總能偶遇些人,比如皇甫褚。
周樊被這人占了坐,只好坐到隔壁桌。誰叫這區只有雙人桌。
葉予慢條斯理吃着飯,皇甫褚坐他對面一個勁說,內容都是最近公司裏哪個藝人火了,哪個藝人出事了。
“少爺,剛剛韓澈跟我打聽你來着的。”皇甫褚說一半不說了,成心的。
葉予沒追問,他打心裏并沒把皇甫褚當個人物,自然沒有談話的意思。
皇甫褚是天生的娃娃臉,年齡僅大葉予幾歲,所以是目前排得上名的小鮮肉。不及韓澈火遍天,但也算紅人。之前見到葉予,主動上來結交。葉予覺得他沒什麽企圖,就任由他這般黏人。
不過葉予僅在那次慈善晚會上露過身份,皇甫褚竟然都能記下他,可見此人心思一二。
“他說有個長得特別嫩的新人,眼尾挑得好看,脖子上還有顆紅色的痣,我就知道說的是你。”皇甫褚自問自答,把話說了下去,“他還以為你是練習生呢。”
葉予吃完飯,擦去嘴角油漬,淡淡問了句:“你明天有戲?”
皇甫褚一愣,然後嗯嗯道:“是有安排。”
“第一次和韓澈對戲?”
“對的。”
“我會去看的。”葉予放下紙巾起身,“先走了,慢用。”
周樊早就吃好了,等的就是這句話。
下午的時間,葉予參加個會議,周樊萬般無聊,就想起了某位好友。
酒吧白天不算熱鬧,略顯清冷,點幾瓶酒就着低沉的音樂能喝一下午。
靳緣和周樊的交情說來也有意思。他兩是一類人,打小就認識,後來被送去特殊集訓,打過鬧過,也同生共死過。每年寒暑假都一起集訓,平時不怎麽聯系,偶爾聚一聚。
“怎麽突然想起我?”靳緣好奇問道。
“閑的。”
靳緣不禁嗤笑一聲,琥珀色的眸子清澈,目光如手術刀般鋒利:“碰到改造人了?”
“你改造的真不是腦子?怎麽次次都被你猜中。”一直歪坐的周樊這才坐直,一本正經問,“你說,有沒有人改造的是腦子?”
“說不準,不過我們這邊的大腦改造計劃還在初期,畢竟大腦太複雜了,只要開發一點都算進步。”
靳緣反倒靠到沙發裏去了,他是九三區混血,五官立體,精美如大師的雕琢品。父親是九區鳳毛麟角的油畫大師,母親是三區出身的小提琴生,在九區留學結下姻緣,兩人熱戀沒幾年就淡了,不知藝術的瘋狂與愛情的忠誠是否存在反比關系,反正兩人都不再糾纏,離婚次日,兩歲的靳緣被母親帶回到三區。
作為這二人的愛情結晶,靳緣真是遺傳到了精髓,無論容貌氣質還是頭腦。雖為少年,卻已經透出些許時間沉澱後的韻味,用周樊的話來說,就是騷氣。
對于周樊這種言論,靳緣曾經試圖把他打成抽象派藝術品,在發現兩人不分上下後,靳緣選擇漠視之,并留評——“粗人”。
就算彼此看不慣,集訓時的生死環節還是選擇了對方。
“我遇到個人,改造的不是體能,但他承認了自己是改造人——也不對,他沒說明。”
“帶給我看看?”
“不行。”周樊立刻回道,說完就看到對面某人眸中的笑意。
“女的?”靳緣挑眉問。
“男的。想什麽呢你?”周樊一口悶了酒,起身,“我得走了,下次再約。”
“喂。”靳緣漫不經心叫住了周樊,“第一次油晶談判失敗了。”
周樊微微一頓,幾秒後繼續走,順帶結了賬。
暖橘色的燈光将屋裏照的格外亮堂,周樊懶洋洋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廚房裏程媽在做飯,油鍋噼裏啪啦作響,葉予回來後進了書房就沒出來過。
摁着遙控器一個接一個換,實在無聊,周樊就摸進書房,帶上了他的書包。
拖一個椅子硬是擠在葉予旁邊,葉予本來裝作沒看到他,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略帶不滿。
周樊一把抓出成疊的作業,往桌上一撂。
“坐對面。”葉予微微揚下巴示意。
“對面多別扭,咱們不是沒同桌過。”周樊心不在焉翻着卷子,“你幫我做吧。”
“自己做,不會的問我。”葉予挪了挪椅子,從中央的位置移成兩人對半。
沒寫幾筆,周樊就把卷子推過去:“這題。”
講完寫完,葉予還沒落筆,那張卷子又推了過來:“這題。”
如此這般,講了一張卷子,葉予自己還沒寫多少,考慮到這次卷子難度是有點兒高,于是強壓着不耐煩,繼續講解。
“葉予兒,你還真有耐心。”周樊自己都覺得煩,看葉予還是一臉平靜,暗暗詫異。
“你不會,我能怎麽辦?”葉予寫着說着,口吻帶着些許無奈。
“其實我考不考大學無所謂的。”周樊把卷子拽回來,“你寫你的吧。”
葉予沒客氣,埋頭寫起自己的作業了,周樊摸出手機不知在搗鼓什麽。
“少爺,吃飯了。”程媽敲門道。
“來了。”周樊随口應了,葉予省力氣沒說話。
桌上三菜一湯,程媽這就走了,周樊拿筷子夾了一塊紅燒肉塞進嘴裏:“嗯?程媽做的味道變了。”
葉予理所應當地坐下吃,似乎早知道今天的菜口味會重幾分。
“哎,你跟程媽說的?”
“沒。”
“我沒說,你沒說,程媽怎麽知道要換口味的?”
葉予沒回答,淡漠的神情絲毫未變,周樊确信絕對就是他幹的,心中一暖,暗想,其實這人還不算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