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豆蔻
煙火晚會結束, 兩人去餐廳吃夜宵。飯後遲晚晚覺得渴的不行,在飲料區接了一杯冰可樂。正仰頭準備喝可樂時, 被江逾白攔下。他給她遞了杯熱水,勒令她喝完。
遲晚晚不情不願地喝了,又不敢說什麽。有那麽一瞬間,她忽然覺得有個哥哥這樣管着自己也挺好的。
雖說江逾白只比她大一歲, 但是沉穩的程度比她高了不止一點兩點。
散步回房間的路上, 江逾白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句:“你對唐曉萱了解多少?”
遲晚晚頓了一下,掩飾住臉上的驚訝,悄聲問:“你對她感興趣?”
江逾白看了她一眼, 眼尾一勾, “不是,我對她爸爸感興趣。”
遲晚晚:“……”
遲晚晚曾聽唐曉萱說過自己的身世, 她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說給了江逾白聽。
據唐曉萱說,她剛出生的時候, 父親便去世了,從此以後,她跟媽媽相依為命。她說她的媽媽是一個很溫柔的女人, 對她特別好。雖然在單親家庭裏長大, 但是唐曉萱覺得自己得到的愛一點也不比正常家庭的少。
母親從小給她講父親的故事,講着講着就偷偷掉眼淚,還騙她說是洋蔥辣眼睛。在母親的描述中,父親是一個善良幽默的男人,他是一個十足的樂天派, 對生活充滿了熱情,永遠那樣興致高昂,對誰都很溫和。盡管缺位了十三年,唐曉萱一直認為父親活在她的心中。
“她有說她的父親是怎麽死的嗎?”江逾白問。
遲晚晚輕嘆一聲,“意外猝死。”
“意外猝死?”江逾白怔了怔,“當時的人是這樣認定的嗎?”
竹林裏的那十二只鬼遲遲不肯投胎的真實原因如他們所說,是死不瞑目,心有怨氣或者遺憾。強烈的羁絆和對塵世間某些人的牽挂支撐着他們在這個世界上存在。
死齡最長的一位便是那位惡鬼頭目。從他的生平影像裏,江逾白看到了唐曉萱。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惡鬼頭目是唐曉萱的爸爸。
如果他的驗靈術沒問題的話,那麽唐爸爸不應該是意外猝死,而是被人蓄意謀殺。按照人類世界的法則,兇手應該坐牢。不過後來,那位兇手因為作惡多端,确實已經被繩之以法了,并且在前些日子病死于獄中,當時就是尤裏收的魂。
那人在進輪回池之前,嘴裏一直念着:“下輩子請讓我做個好人。”
尤裏還當笑話講給他聽來着,說是生平作惡太多,居然還有臉要做好人,結果上天安排他投胎做田裏的雜草去了,昨天剛被農藥毒死,估摸着正排隊等下一次投胎。
可憐唐爸爸,等了十三年,也沒等到惡人道歉。不過當他知道兇手的下場時,突然釋然了。
思緒拉回到此時此刻。
江逾白聽見遲晚晚問:“你為什麽突然問起唐曉萱的父親?你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嗎?”
江逾白說:“哦,前陣子我不是去墓園祭拜父母麽?我從看門大爺那兒聽了些八卦,今天突然想起這茬兒,有些好奇,就問問你,看你知不知道些什麽。畢竟我跟唐曉萱也不是很熟,直接去問她不合适。”
遲晚晚意味深長地“哦”了聲,“看不出來啊,你的好奇心還挺強烈啊。”
江逾白無聲地笑了笑。
“下次你再去看伯父伯母,叫上我一起吧。我想跟他們說悄悄話。”遲晚晚眨眨眼。
江逾白勾唇,“哦?你想說什麽?他們可聽不見呢。”
遲晚晚微微一笑:“你不用知道。”
畢竟,她也有屬于自己的小秘密呀。
江逾白:“随你。”
反正,如果我想知道,便有一千一萬種方法能知道。
誰讓我是神呢。
後來,在冬日驕陽下,江逾白聽見獻花的少女,對着刻着燙金字的墓碑說:“伯父伯母,謝謝你們帶他來到這個世界上。”
那一秒,他覺得內心深處堅硬如鐵的一隅,似乎變得柔軟了一點點。
江逾白終究送走了那十二只鬼。
臨別前,別人都在問自己下輩子能不能投胎做人,唐爸爸卻問他借錢。
唐爸爸聲淚俱下:“可憐我孩子和她媽相依為命這麽多年,連肉都沒吃上幾頓,倒想着跟我燒紙錢。聽說你們死神按人頭拿錢,能不能把送走我得的報酬給我妻女?”
江逾白本來有些猶豫,哪知道十二只鬼都說要幫大哥一把,要把人頭錢捐給唐爸爸。他也就大方了一次,答應了。
那一年年尾,唐曉萱收到了人生中最好的禮物。
母親說父親托夢,特意叮囑母親轉告她一句“我愛你”。
久卧病榻的母親突然振作起來,開始積極地接受治療,想要努力地活下去。
此外,她們家還收到了一筆父親存在銀行的錢,足夠幫家裏改善夥食。
那一年年尾,遲晚晚開始寫日記,少女的心思,成長的酸甜苦辣都被她以文字的形式記錄下來。比如,在新年鐘聲敲響時,她就在日記本上寫:希望明天、後年、大後年陪我看煙火的人,還是身邊這些人(爸爸、媽媽、江逾白)。
那一年年尾,江逾白收到一面來自神界的錦旗,以表彰他的業績人數破十五萬,個人財産破兩百萬。少年掐指一算,離買房還差很遠的距離,不免有些惆悵:攢錢并未成功,同志還需努力。
時間的河流從未停下,奔騰着沖入人生的海洋。
摻了糖的夢境混入生活,給現實加了一勺又一勺甜蜜。
天真無邪的少女确定,與他相遇之後的每一日,只有蜜糖,沒有苦澀。
而少年卻漸漸發現,身邊這個蠢丫頭,不僅沒那麽蠢,還特別招人喜歡,用人類的話來說就是——桃花泛濫,由此牽扯出他的許多古怪行徑。
以至于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也進入了所謂的敏感的青春叛逆期,不然怎麽會生出越來越多奇怪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