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花季
孟子玉在路邊停好自己那輛騷氣的邁巴赫, 撐着遮陽傘,昂首闊步走到Breathing咖啡店門口。她摘下墨鏡, 甩了甩剛做好的一頭髒辮,沖着裏面的遲晚晚抛了個媚眼。
遲晚晚小跑過來幫她開門,孟子玉收了傘,笑着湊近, 調戲她:“親愛的晚晚, 幾個小時不見,你有沒有想我啊?”
遲晚晚睨了她一眼,接過她手裏的小花傘, 輕推着她到吧臺邊坐下, 順着她的話說:“我快想死你了。你再不來,我可要瘋了。”
“怎麽了?”孟子玉拿了一根吸管, 戳進遲晚晚剛做好的草莓奶昔裏,喝了一口覺得不解熱, “晚晚,再給我加點冰塊。”
遲晚晚邊加冰邊說:“你是不知道,就在你去做頭發的這大半天裏, 已經有六個人說要來應聘了, 我招架不住。”
孟子玉掀了掀眼皮,“這有什麽呀,你面呗,我相信你。”
遲晚晚搖搖頭,“我不敢。這是你家的店, 萬一搞砸了損失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她想了想,又說:“不過,按照孟小姐您現在的身價,估計不在乎這些小錢。”
孟子玉抿嘴,故意矯揉造作地笑了笑,聲音也一并放尖:“哎呀,你不要這麽講嘛。人家才剛剛出道,還沒在娛樂圈站穩腳跟呢。不過嘛,就我這身材,這臉蛋,以後前程肯定不可限量。”
中考結束後,孟子玉在逛街的時候,機緣巧合之下被星探發現,于是被推薦去參加了一檔挑選國民美少女的比賽。經過兩個月的角逐,如今,比賽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孟子玉憑借可甜可攻的外表,過硬的唱跳實力,擠進了前三。
所以,她們倆之間笑鬧的時候,遲晚晚叫孟子玉大明星,孟子玉誇遲晚晚小甜甜。諸如此類的游戲,小姑娘們玩得不亦樂乎。
“明晚就是三強角逐賽吧,而且還是直播,小玉玉你緊張嗎?”
孟子玉自信地說:“你看看我這造型,夠不夠飒?我跟你講,我經紀人跟我說了,這一期我這麽打扮肯定能讓所有人眼前一亮。”
遲晚晚仔細地端詳了一會兒,對她豎起大拇指,“不愧是玉姐。”
“不過,等開學的時候,你肯定要拆的吧,咱學校不可能允許這樣的發型存在。”
遲晚晚這麽說并非沒有根據。師大附中校風嚴謹,出了名的古板,男生不能留長發,女生短發露耳、長發必須紮起來,一年四季統一穿校服,自己的衣服一律歸為奇裝異服。最近孟子玉剛見着點花花世界,估摸着入學後一時半會兒難以習慣呢。
“哎呀,晚晚你想多啦。”孟子玉指了指自己的頭發,說,“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拎得清。學生嘛,自然是要以學習為主,在校期間我肯定會努力遵守學校規定的。畢竟,我以後是要當愛豆的人,作為一個偶像,當然不能給自己留下黑歷史。”
“覺悟真高。”遲晚晚再次為孟子玉豎起大拇指,“既然這樣我就不八婆了,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作為朋友,我會盡全力支持你!”
孟子玉伸手抱了抱遲晚晚,“晚晚最好啦。”
說完孟子玉松開遲晚晚,環顧一周後,問:“江逾白呢?”
遲晚晚繞回吧臺,把煮好的咖啡倒進馬克杯裏。她低着頭,手上的動作沒停,只是淡淡地說:“他啊,應該是認識新朋友去了吧。他最近好像挺喜歡結交朋友的,有點過分熱衷了。”
孟子玉眯起眼,手指摸着下巴思忖起來。江逾白身邊的女性朋友屈指可數,就她跟遲晚晚兩個人,真要說的話,唐曉萱也算一個。這麽多年,多少狂蜂浪蝶往他身邊撲,都被他那張王牌冰山臉給擋回去了。
當然了,跟江逾白相處久了,她自然了解這家夥的脾性。他表情豐富的時候,其實可以抵得上川劇變臉,那叫一個精彩,孟子玉也不是沒見識過。
如果不是女性朋友,那就是男性朋友了。可是男性朋友的話,除了他哥,孟子玉從來沒見過江逾白跟哪個男孩子走得近。不過,這些年願意主動跟在他身後的馬仔倒是不少。誰不喜歡校園風雲人物呢?可是那些人都是單方面熱臉貼冷屁股。
由此,孟子玉忽然有一個大膽的猜想,于是她跟遲晚晚分享了自己的一系列見解,最後得出結論:“欸,晚晚,你說江逾白會不會是……那個啥啊?”
“啥?”遲晚晚蹙眉,看着孟子玉的臉色,預感這姑娘接下來說的話肯定特驚世駭俗,于是先下手為強,“你該不會懷疑江逾白是gay吧?”
孟子玉如同醍醐灌頂般恍然大悟,她拍手叫好:“不愧是晚晚,剛剛我就是在想這個詞,總是想不起來,你這麽一說,我感覺自己整個任督二脈都通了!”
孟子玉繼續說:“你看啊,現在正是男孩子發育的時候,青春期啊,剛剛開始對性有那麽點懵懂的認識,整個人都被荷爾蒙牽着走。所以我覺得現在他開始跟男生親近,這證明他的內心更傾向于男孩子,這很可能是一種愛的本能。最重要的是,你沒發現江逾白都不怎麽正眼看女生的嗎?”
遲晚晚感覺自己差點被她說服了,她握着馬克杯的手一抖,咖啡撒了一點出來。遲晚晚連忙拿紙擦了擦,笑道:“我都快被你給繞暈了,我還是覺得不可能。江逾白不僅對女孩子沒好臉色,對男孩子也沒什麽好臉色。”
“你說的也有道理。”孟子玉若有所思,餘光不小心瞥到門口的一道人影,轉過頭一看,發現八卦本尊就站在門口,正默默地注視着她。
孟子玉忽然嗆了一下,她放下吸管,趴在吧臺上猛烈地咳嗽起來。
遲晚晚見狀,趕緊輕拍她的背部給她順氣,“怎麽喝得好好地嗆到了呢?”
話還未完,她擡眸瞧見大門口的江逾白,後面半句話卡在了嗓子眼。
“你什麽時候來的?”遲晚晚看着一步步走進來的江逾白,心虛地問。
江逾白沒說話,死死地盯着她,目不轉睛,他的眼神很幹淨,但就是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這讓遲晚晚快要喘不過氣來。她拿起手扇風,耳朵不經意間紅了,“空調壞了嗎?有點熱啊。”
他身後,趿着一雙人字拖的少年大搖大擺地走進來,看熱鬧不嫌事大似的,大聲說:“從你們讨論那個誰是gay的時候。”
蘇野也是從剛剛女孩們的對話中,才知道原來冷漠臉叫江逾白。這個名字他耳聞很久了,傳聞一中遍地是此人馬仔,今日一見,蘇野總算知道這傳聞是怎麽回事了。
那些粉絲居然跟正主一樣,喜歡單方面跟人扯關系。
蘇野忍不住“啧”了兩聲。
停下咳嗽的孟子玉坐正了,她轉過頭,看到憑空多出來的一個人。孟子玉揉了揉眼睛,在她跟陌生少年對上視線後,兩人皆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你怎麽在這?”
“你怎麽在這?”
同樣的話,兩個人的語氣截然相反。
孟子玉從椅子上跳下來,抱着胳膊走向那少年。
她最近幾年個子竄得快,才高一就長到了一米七,跟男生差不多。
“我是這家店的小老板,你是幹嘛的呀?”
蘇野聳聳肩,說話的中氣十足:“我來應聘。”
孟子玉打量了他一番,冷笑:“就你?得了吧。就你這小身板,弱不禁風的,能幹得了啥呀?再說了,大哥您未成年吧,我們這兒可不敢雇童工。”
蘇野被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回頭,看了情緒不明的江逾白一眼,指着他,咬牙切齒道:“算你狠!”
蘇野走到門口,腳下一頓,補充了一句:“小子,算我欠你的,你放心,錢我會還的。”
說完,他便趿着人字拖揚長而去。
Breathing咖啡店裏,遲晚晚招呼江逾白過來坐。她像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似的,裝傻裝得徹底,很快把話題轉到了孟子玉身上。
“你倆認識?”
孟子玉翻了個白眼,“不認識。”
“那你怎麽火氣這麽大?”
孟子玉喝了一口飲料,把自己的遭遇娓娓道來。
“那家夥是我對家的粉絲,我在現場看到過他好幾次了。他老是坐在第一排,舉着那個什麽劉佳美的燈牌,然後我表演節目的時候,他就當着我的面打哈欠,你說我能不氣嗎?然後吧,今天我開車路過隔壁那條街,好巧不巧地遇到他了。所以我想策反這小子。”
“然後呢?”
“然後我就問他,有一筆五百萬的生意要不要做,他罵了我一頓,哎呦喂,把我給氣的哦。”孟子玉越說越渴,最後直接抱着冰塊桶吃起了冰。
遲晚晚攔下她,“小心壞肚子。”
遲晚晚知道孟子玉的調性,五百萬其實就是一個梗。她之前也老跟他們這麽講,說什麽支持她就是在投資一筆五百萬的生意。
好朋友之間都懂,可能外人聽去就變了味,甚至有所誤解。
孟子玉:“我現在繼續降溫,沒人能這麽侮辱我。”
遲晚晚cue江逾白:“欸,你勸勸她呀。”
沉默已久的江逾白淡淡道:“我認為你不必在意,那小子大概率只是個托。”
孟子玉刨冰的手頓了頓,她難以置信地看向江逾白,眼底透着淡淡的光亮,“江大師,怎麽講?”
因為江逾白有一陣子老說他會算命,所以孟子玉沿用遲晚晚調侃他的話,偶爾會叫他江大師。
江逾白勾唇:“我先賣一個關子。”
孟子玉嘆了口氣,抱拳道:“說吧,大師,什麽條件?”
江逾白挑眉:“你們為什麽誤會我喜歡男生?”
孟子玉求助似的看了遲晚晚一眼,默默吐槽:“晚晚你看,這人好記仇呢。”
遲/晚/晚/幹/幹/地/笑了兩聲,“就那什麽,青春期的男孩子荷爾蒙旺盛嘛,然後就會有奇奇怪怪的小心思啊。我和小玉玉就覺得,你最近跟男生交朋友頻繁,可能是順從本心的結果。”
江逾白愣了一下,完全沒懂女孩子的腦回路:“我跟男生交朋友?有嗎?”
遲晚晚掰起手指數了起來,“有啊有啊。今天這個蘇野,昨天那位李明,前天的那個……叫什麽來着?”
她想不起名字,索性用外號代替,“前天的香水boy,大前天的Gi王,還有上周的KTV店員,你不都跟他們單獨聊過,還相談甚歡嗎?”
遲晚晚一臉問題寶寶的表情,正氣凜然道:“不是交朋友的話,那是什麽?你能告訴我原因嗎?”
江逾白背過身,靠着吧臺,他捂住臉,一時間真不知道說什麽。
眼尖的孟子玉發現他的耳朵都紅了,突然茅塞頓開。
她清了清嗓子,問遲晚晚:“晚晚,這些人應該都有一個共同點吧。”
遲晚晚迷茫了,“什麽共同點?”
孟子玉努力提示:“這個人之後都沒再出現在你面前,對嗎?”
“嗯……好像是。”
“這些人都表達過對你的好感,是嗎?”
“額……貌似,有吧。”
“所以……”孟子玉瞥了眼當事人,道,“破案了。”
遲晚晚還是不明白,“破什麽案了?”
孟子玉使眼色使得眼神快抽搐了,實在耐不住閨蜜的木讷,只好扔了一個委婉的球:“江逾白在給你擋爛桃花呢。”
換言之,把你可能的愛情萌芽都掐死在土裏。
這狼子野心,你還看不懂嗎?我親愛的晚晚。
遲晚晚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聲音拖得很長。
她笑得一臉明媚,弓着身子靠過來,拍了拍江逾白的肩膀。
“江逾白,謝謝你啊,你對我可真好。”
少年背對着她,悶悶地回了句:“不客氣。”
孟子玉靜靜地看着這倆人“相敬如賓”,休息了好一會兒之後,她問江逾白:“你還沒告訴我,那個蘇野的事情呢。”
江逾白:“前段時間,我經過電視臺附近,看到節目組在招觀衆,普通觀衆包午飯,有鏡頭的額外給兩百。有個小導演問我要不要去,我拒絕了。再說了,如果他有閑錢追星的話,為什麽要來咖啡廳打工?”
孟子玉點點頭,“也對哦。不過我還是第一次知道,當觀衆還能賺錢啊,我以為那些觀衆都是粉絲呢。要是我以後過氣了,我就專門去當觀衆蹭鏡頭。不過嘛,以我的條件,要過氣估計很難吧。你們說是不是啊?”
江逾白:“不好說。”
遲晚晚:“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我也沒法蓋棺定論。”
孟子玉耷拉着腦袋,嘆了口氣,道:“哎,有一群誠實的朋友,既甜蜜也苦澀啊。有時候也想聽人吹吹彩虹屁呢。”
江逾白冷不丁道:“或許,那個叫蘇野的合适。”
孟子玉努努嘴:“算了吧,讓他吹彩虹屁還得給錢,沒意思。”
“對了,你們倆明天來看我節目呗,我這兒有兩張票。”
“放心吧,我們早就買好啦。”
“啊啊啊,愛死你們啦!”
“……”
江逾白給的支票是真的,而且是特容易就能取到的那種。蘇野取到錢以後還有些後悔自己寫少了,不過嘛,四萬塊對于一個高中生來說,已經是一筆不小的數字了。
蘇野把錢都取了出來。他先去買了個手機,辦了個靓號,然後到一家快捷酒店開了間房。躺在酒店的房間裏,他聽到隔壁傳來的不和諧的聲音,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看窗外的夕陽還沒消失呢,這些人就開始獸性大發了。
他看着天花板,忽然有些難過地想:自己是不是也是如此,在某個無趣的黃昏,兩個只顧着發洩欲望的大人結合了,意外有了他,卻懶得養,所以扔了他。
想着想着眼淚出來了,蘇野抹了抹眼淚。他坐起來,看着床上的三萬多現金,思考接下來的人生該如何度過。
他想買一張火車票離開這個沒有希望的城市,去別的地方開始新生活。反正養父母并不待見他,學校裏的老師同學都讨厭他,就這麽離開了,他們的生活會照舊,他的生活或許會更好。
再過一陣子,他就十八歲了。
“等等,那家夥為什麽要給我四萬塊錢?”
蘇野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來,他後知後覺,仔細想想,覺得哪哪都不對勁。
“我跟他素昧平生,就算是為了自己的未婚妻,但是也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吧?”
“更恐怖的是,如果他對每一個接近遲晚晚的男生都這樣的話,那遲晚晚身邊豈不是一個男性朋友都沒有?面對這種占有欲這麽強得家夥,小姑娘肯定過得很不容易吧……”
蘇野忍不住咬牙,“人渣!”
他垂眸,看到床上那一小摞鈔票,松開的手慢慢捏成拳頭,然後揮向了自己的臉。
蘇野被自己打倒在床上,嘴唇旁邊青了一小塊。
他罵罵咧咧:“貪人渣的錢也是人渣!”
冷靜許久後,蘇野的腦海裏忽然浮現那個女孩的笑容。一道清流沒過自己的心,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甜。
蘇野再度恢複精神,他錘了錘床,大義凜然:“對,我不能被這些錢給迷惑了,我得去拯救那個女生!”
“多好的女孩子啊,被這個人渣禍害!”
低到塵埃裏的家夥,平生第一次有了要拯救別人的想法,蘇野覺得不可思議。一股前所未有的堅定信念湧上心頭,令他鬥志滿滿。
蘇野想了一個很長很長的計劃,他趴在酒店的床上寫了整整三個小時,删删改改無數次。
寫得餓了,他便停下來,出去覓食。
蘇野還是白天的那副打扮,黑色T恤配一個特夏天的花褲衩,腳下踩了一個人字拖。
他住在最上面一層,不想坐電梯,于是走了樓梯。
剛到樓梯口,看到一個小男孩試圖扒開護欄,繼續往上走。
頂樓的上邊還有一個天臺,通往天臺的樓梯是封鎖的。
蘇野覺得有些奇怪,多嘴問了句:“小朋友,你是不是走錯了地方呀?上面沒房間了哦。如果你迷路了的話,哥哥帶你去找爸爸媽媽。”
小男孩一屁股坐下來,他低着頭,肩膀一聳一聳哭了起來。
“爸爸媽媽不要我了,我沒有爸爸媽媽了,我沒有爸爸媽媽了!”
蘇野有點慌,他不知道怎麽安慰這個小男孩。他從來沒安慰過人,欺負別人的記憶比較多。
蘇野放輕聲音,緩緩道:“小朋友,你跟哥哥說說看,爸爸媽媽為什麽不要你了呀?他們那麽可愛,哦不是,你長得那麽可愛,爸爸媽媽不可能不要你的。”
蘇野在心裏吐槽:老子這麽可愛,爸爸媽媽還不是不要我。可愛又不能當飯吃。
小男孩哭着抹眼淚,一抽一噎道:“嗚嗚嗚,寶寶想吃三碗飯,想吃大龍蝦,爸爸媽媽不給寶寶買大龍蝦,只給寶寶吃兩碗飯,爸爸生氣了,罵寶寶是飯桶,爸爸跑出去了,媽媽氣死了,爸爸媽媽不要寶寶了嗚嗚嗚……”
說到“三碗”的時候,這小家夥還特意比劃了碗的大小。
蘇野直接翻了白眼。
那他媽是盆不是碗吧?你他媽不是飯桶誰是飯桶?正常的寶寶一頓要吃三盆飯?你爸媽那是怕你積食懂不懂?
“你說你媽氣死了,怎麽回事?”
這小家夥看起來也才五六歲的樣子,怎麽說話颠三倒四的。
“媽媽不高興,不高興,然後媽媽睡着了,寶寶推媽媽,媽媽不醒……”
蘇野心想糟了,這傻孩子她媽該不會是心髒病突發吧?他趕緊問小男孩他們家的房間號,他說了半天也講不清楚。
蘇野一把抱起孩子,坐電梯下樓,跑到前臺說明了事由。所幸前臺對這娃印象深刻,很快找到了房間號,再三确認後發現孩子他媽确實只是睡着了。
沒過多久,孩子爸拎着龍蝦回來。知曉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一個勁感謝蘇野,這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孩子媽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抱着娃娃,一直念叨:“對不起,媽媽不小心睡着了。”
臨走前,蘇野悄聲問男孩的爸爸,“他為什麽要往天臺哪裏走?”
孩子爸嘆了一口氣,說:“哎,都怪我們不好。我們家以前在山裏住,出去一趟要走很遠的山路。我們夫妻倆在外面打工,孩子都是家裏的長輩照顧。逢年過節回去的時候,他的爺爺奶奶就會帶着他在山坡上看,爺爺跟他說站得高看得遠,可以看到爸爸媽媽。”
“後來有一回,這孩子發高燒,高燒40度,燒了一夜,我背着他走了十幾裏的山路去看病。再後來燒退了,但留下了後遺症。我家孩子現在腦子反應比同齡人慢,而且一要找爸爸媽媽的時候,他就想着爬到高的地方去。對于他來說,站的高就能看到爸爸媽媽。”
“我們這次來京市,就是帶孩子來看病的。聽說這裏有全國最權威的腦科專家,治好了不少孩子,我想我就算砸鍋賣鐵也得把我家娃娃治好。”
蘇野聽完沉默了,他掏了掏褲兜,數了兩千塊遞給眼前這個中年男人。
男人沉默了,推了推說:“對不起,我不能要你的錢。”
蘇野:“給孩子買點龍蝦吃吧。”
男人依舊推脫,并拿出皮夾,數了二十張百元大鈔遞給蘇野。
“小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們家現在缺的不是錢,是愛。謝謝你的善良與慷慨,這些錢你拿着吧。”
蘇野:“……”
今天可太他媽玄幻了。
蘇野接過了男人的錢,道了聲謝,暈暈乎乎走出酒店,迎着風,眼淚忽然狂飙出來。
——我們家缺的不是錢,是愛。
那個中年男人的話在蘇野的腦海裏盤旋,一遍又一遍。
——拿着吧,你很快就會用到了。
那個人渣的話在他的耳邊回蕩,蘇野一陣心煩意亂。
他跑回酒店,收拾好行李,背着下午剛買的包,一路狂奔回家。
人字拖跑着跑着就掉了,等他氣喘籲籲回到家門口的時候,低頭一看,自己又沒穿鞋。
他忍着痛往前走,靠近門口時聽到裏屋的說話聲。
“那野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養父說,蘇野聽得出來,他克制了火氣,“你怎麽也不看着點,你在家呢,難道什麽動靜都沒聽見嗎?”
“小寶哭得這麽厲害,我怎麽聽得見?我跟牛嬸通電話了,讓他們家囡囡問問蘇野的同學,要是還找不到,我就到街上去喊,總能找到的。”
“實在不行,咱們就報警。”
“快十八歲的小夥子了,怎麽還離家出走呢?”
“呵,還不是因為你嘴巴賤,老說十八歲就把他趕出去,他能不叛逆嗎?”
“你懂什麽,男孩子就是要窮養,就是要磨煉他的心智,不然将來怎麽繼承咱們家在翠鳥島的那一千畝地?”
蘇野:“……”
說話聲停,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入耳裏,門開了。
養父母看着門口赤着腳的蘇野,只說了一句:“進來吧。”
蘇野進屋,看到餐桌上還留着他的飯,一時間如鲠在喉。
這一天跌宕起伏,起起落落,他的心髒有些承受不住。
“自己把飯熱一熱,吃了吧。”養母恢複面無表情地指了指餐桌,又指了指旁邊的置物架,“你爸給你買了止咳的藥,你吃完飯記得喝一點,免得吵得人夜裏睡不好覺。”
養父道:“蘇野,你以後出去外頭浪,記得把鞋穿上。大夏天的路面那麽燙,你別燙壞了腳,回頭誣賴我跟你媽虐待你。”
蘇野:“知道了。”
作為要繼承一千五百畝地的男人,他是該先苦心志,餓心骨。
四萬塊算啥,他以後是要種四萬斤大米的男人。
蘇野老老實實地吃完了飯,喝了藥,沉默了一會兒,對養父母說:“爸、媽,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去學校。”
養父母很敷衍地“嗯”了一聲。
第二天早上,蘇野整理好書包,走到門口換鞋的時候,發現玄關處擺着一雙新的運動鞋。
40碼,家裏除了他能穿,沒人能穿得下。
很顯然,鞋是給他的。
“兩個蠢貨。”
蘇野把眼淚忍回去,穿上新鞋,嘚瑟地走入了晨光中。
暑假的最後一天,國民美少女選拔賽在激烈的角逐中落下帷幕。
冠亞軍争奪賽中,孟子玉和劉佳美水平不相上下,出現了平票的情況。
于是,投票權交給了網上的觀衆。
網絡觀衆投票實際上就是投錢,一塊就是一票。
在這一塊,兩人依舊是難分伯仲,只有微妙的一兩票之差。
然而結果在最後一秒,出現了驚天大逆轉。
有一位昵稱是“不好好學習就得回家繼承一千畝地”的網友,豪擲四萬塊,讓孟子玉領先劉佳美四萬票,直接成為國民美少女選拔大賽的冠軍,獲得了五百萬的大獎。
孟子玉激動得要命,在說獲獎感言的時候,還特別感謝了這位名字很拽的網友。
臺下,看着舞臺上星光熠熠的孟子玉,粉絲們激動得落淚、歡呼,甚至跟身邊的人互相擁抱。
在這樣的氣氛中,遲晚晚也不能免俗。她哭得一塌糊塗,不停地擦眼淚。淚水漸漸模糊雙眼,一道陰影落在眼前,她感覺自己周身有些燥熱。
少年的擁抱一點點有了實感,遲晚晚有些愣,哭着說:“江逾白,你幹嘛抱我呀?”
江逾白緩緩道:“孟子玉獲獎,我很高興。”
遲晚晚伸手回複他的擁抱,她輕輕拍他的背,說:“是啊,我也好高興。看她一路走過來挺不容易的,你也感動哭了吧。”
江逾白沒吭聲,遲晚晚當他默認了。
少年緊緊抱住女孩,無聲地勾了勾唇。
深夜,江逾白和尤裏坐在屋頂上曬月光。
尤裏:“江逾白,我現在越發看不透你了,你真的是一部無解的書。你給出去四萬塊,結果轉了一圈,那錢還是落進了你的口袋裏,還一下子拯救了一個家庭,你怎麽這麽牛逼?”
“本來我還覺得你不可理喻你沾染了人性之後成了聖父,結果我發現不是,你真是套路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啊。”
孟子玉拿到了五百萬的獎金,拿出其中一百萬,贈給了他和遲晚晚,錢任他們倆處置。說起來,他的确是賺了。不過,這一切都是巧合。
江逾白:“運氣好罷了。”
尤裏聳聳肩,“得,全天下的運氣都落在你江逾白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也砸砸我這個可憐人。”
江逾白:“這次多虧你,幫我看了蘇野的未來,不然我也沒機會推他一把。”
在蘇野原定的未來裏,他在這一天勾搭遲晚晚不成就搶了她的東西,扭打之中誤傷了她。蘇野畏罪逃跑,衆叛親離,心灰意冷之下選擇了投河自盡。
而如今,一切因為一個小小的不同而改變。
尤裏搭住江逾白的肩膀,疑惑地問:“但我真的很好奇,你當時說的那些惡心人的話,都是出自真心的?”
江逾白哽了一下,極不自然地回:“那什麽,看電視學的。”
尤裏半信半疑:“确定嗎?我看怕是你的真心話吧,我親愛的死神殿下。您今年十七歲,按人類的說法,這是到了叛逆期。按照我們烏羽族的說法,是到了發情期。您這樣口是心非,反複無常也并不奇怪。”
江逾白殺了一記眼刀,“一邊去,你擋着我看月亮了。”
尤裏不甘示弱,直接怼:“呦呵,看來是愛情使您盲目啊,年紀輕輕就看不清東西啦。”
江逾白不理他的胡扯,靜靜地觀賞挂在天空中的一輪明月。
“說正經的,明天就要開始高中生活了。”尤裏說,“江逾白,你緊張嗎?”
江逾白一臉輕松,“不緊張。”
尤裏卻笑:“話別說的這麽早。”
作者有話要說: 江逾白:老婆誤會我喜歡男生怎麽辦?
孟子玉:憋說話,吻她。:)
(一場吻戲估計要安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