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兩代人的一家三口
冬天的大街真冷啊,寒氣像一把把隐形的匕首,威力十足地穿透棉襖,直刺肌膚,由于之前因為激動出了一些汗,此時,我越發的感到渾身顫栗,忍不住就打了好幾個噴嚏。
可身體的寒冷還能言說,內心的荒涼卻是觸及就痛,我抱着唯一相伴的包裹,挂着一臉的淚水,眼神呆滞,步履蹒跚地行走着,怪異的樣子使的路人走過去又停下來,或驚訝,或不解,或小聲低語,可我全都顧不得,只是木偶般地往前走着。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我終于走到了和爸爸媽媽共同生活過的家,門被推開的瞬間,我渾身散架似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大口喘了半天的氣,我才算恢複了些體力,看到桌子上、地面上,家具上,都落了一層的灰塵,我硬撐着起來,也是為了給自己提提神,我走進洗漱間,找到毛巾,開始打掃房間。
可在擦拭牆壁時,那些高檔的極具環保的材料又把我拽回往事中,心随之生疼生疼的。
我記得那是餘墨一自己花錢,在我毫不知情之下安排人裝修的,我還記得他在告訴我這件事情時,語氣和态度都沒有絲毫的敷衍,或者取寵于我的意思,自然的就像在辦他自己的事兒。
那時的他是那麽的在乎我,愛我,我們也是那麽的快樂和幸福,可如今,這些材料還未被打上時間的印跡,而餘墨一卻不再是原來的餘墨一了,感情也不再是原來的感情了。
眼淚再次湧上眼眶,又成串地從臉上流下,一滴接一滴地浸入口中,唇舌間當即變得鹹鹹澀澀的,當苦澀泛濫的時候,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跪倒在地,痛哭出聲。
“墨一,我愛你,你愛我,我們經歷了那麽多的磨難,為什麽在一切都好起來的時候又走到了分手的地步呢?我的心好疼,可,你會和我一樣疼嗎?”
“墨一,就因為我爸爸媽媽接連去世,這一切的罪過都要怪罪到我頭上嗎?可我也難受,也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啊,媽媽為什麽就不能包容我,而非要趕我走呢?”
這天,我酣暢淋漓地大哭了一場,等情緒平複後,我又拿着毛巾,堅持幹完了房間內所有的活兒,可停下來不到一個小時,我感到身上越來越燙,頭也變得昏昏沉沉的。
拿來體溫計一量,竟然三十七度五,因為懷有孩子,我不敢亂吃藥,就急急地出門打車,又在毫無意識下說出了人民醫院的名字。
到了後,經過醫生診斷,我患了季節性的感冒,也就是所謂的流感,為了防止病情于後期加重帶來更大的麻煩,他建議我輸一些對孩子影響不大的液體,我想了想,就答應下來。
又來到急診室,裏邊果然躺着很多的病人,老的、少的、年輕的,輸液瓶幾乎是一個挨着一個,我找了個最角落的地方坐下,停了一會兒,一個護士拿着輸液瓶走過來。
她麻利地在我的手背上消毒,紮針,而後用手輕輕地彈試着滴管裏的空氣,可能是出于無聊,她有些不解地問:“你都懷孕了還一個人來輸液,你家裏人的心真夠大的,也不怕萬一出個意外什麽的。”
我不設防地怔住,随後,低聲說:“我一個人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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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坐着的抱孩子的年輕媽媽,過來人似的教我:“妹妹,你錯了,你現在這個情況,就算一個人行也要裝作不行,要知道懷孕階段是我們女人最硬氣的時候,該撒嬌就撒嬌,該霸道就霸道,因為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哼,我那時候就把孩子爹折騰得半死,也算彌補了現在一個人帶孩子所遭的罪。”
年輕媽媽的話一下子打開所有人的話匣子,又因為每個輸液管下都或被紮或陪伴地坐着一名女性,于是,關于這個話題的讨論聲此起彼伏的,但每個人最後都看向我,好心地勸我一定要改變自己,讓自己嬌氣起來。
我的臉上不由得紅一陣紫一陣的,但我又不能說出實情,只好用擠出來的無聲的笑加以回應。
好不容易輸完液體,我快步逃離如坐針氈的急診室,但心情始終都是郁郁寡歡的,我落寞地往醫院外邊走,猛一擡頭,卻看到餘墨一、付佩芝和杜蘭馨出現在前邊的過道上。
餘墨一提着一個大塑料袋走在一邊,杜蘭馨則親熱地挽着付佩芝的胳膊走在另一邊,鬼使神差地,我竟然快走幾步,心“咚咚”跳地跟在他們後邊。
三個人一邊走一邊交談着,我恍惚聽到是關于付佩芝檢查身體的情況,再看餘墨一手中的塑料袋,猛然想起他們是來拿腦CT片子的。
從他們的側面表情來看,付佩芝應該沒有大礙,三個人都一副輕松的神态,而我的心卻再次疼痛起來。
餘墨一沒有堅持來陪付佩芝做檢查,竟然過來拿片子了,這是他自己的決定?還是成人之美地去滿足付佩芝和杜蘭馨的要求?
三個人走到外邊的停車場,餘墨一剛用鑰匙把車打開,杜蘭馨就松開付佩芝的胳膊,又開了後車門,把付佩芝攙扶進去,之後,她再極其自然地坐進副駕駛的位置,而餘墨一也緊接着坐進主駕駛的位置。
他們做這一切的時候是那麽的默契和流暢,以至于就連我這個局內人,怎麽看都感覺這是兩代人的一家三口——婆婆和一對小夫妻。
而躲在一門之隔後邊,眼睛看着溫馨一幕,內心遭受巨大折磨的自己,反倒像個冒然闖入的不速之客,我的出現只會破壞掉這種平靜,或者,我就不應該出現,應該有多遠滾多遠才對。
我不知道怎麽走出的醫院,等回到家裏時,我一頭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和腳,強迫自己以這種方式不去想他們,可越是這樣,停車場的場面越是清晰,我的心就越疼,很快,我的身子就抽搐成了蝦米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