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宋雲娘很是詫異:“他怎麽會來這裏的?”
吳三郎道:“他就是為了這些匪徒來的, 帶的人比上次還多。這些匪徒都是窮兇極惡之輩,之前在京城附近就犯了命案, 一路逃命到這裏。喬公子得知他們到了這裏,就帶着一行人過來剿匪了。”
這群匪徒和普通匪徒不同,一開始為了隐藏所以并沒有露出現在兇相,聯合當地原本的匪徒, 時不時打劫錢財而已。後來看這麽就沒人追捕過來, 地方官員也不理會,于是就越發嚣張, 最終暴露了自己的蹤跡。
吳三郎看四周沒人, 又低聲道:“我聽說這次他們這次會留在環河縣一段時間,把這裏肅清了才離開。上次他們過來也是為了這事,只是臨時有事才提前離開的。”
“真的?”宋雲娘眼睛一亮,若真是這般, 那就是他們環河縣之福了。
吳三郎道:“上次我和那些當兵聊天時候就聽到了幾耳朵, 咱們這一片地界雖然又窮又偏遠,可臨近雀國, 若是鬧得民生,以後怕是不好管。”
“原來如此,若真是這般, 那可真是太好了。否則我可不敢讓我兩個徒弟再出遠門,只能與人違約了。”
宋雲娘之前就想着,即便這次得救,也不會讓麥冬和小偉出門冒險。命才是第一位, 不太平的時候,還是老實待着為好。
“對了,雲娘子,不知道您會不會治傷?兄弟們有幾個傷勢比較嚴重,大夫有些忙不過來,您能不能去瞧瞧。還有帶的藥有些不夠,藥材我們有不少,可是都不會配。”吳三郎這時才記起自己來的目的。
他們運的藥材不光是遠志還有其他,保和堂也給環河縣不少藥鋪供應藥材,高長海就是從這裏進的貨。保和堂的價錢雖然不算便宜,可是能保證品質。
宋雲沒敢耽擱,連忙叫上麥冬一起下樓。
一下樓就看到喬駿毅坐在堂中央,看到她朝着她微微扯了扯嘴角。
這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讓棱角分明的臉龐變得稍稍柔和了一些。
喬駿毅相貌出衆,可大約是練武和在軍中的關系,瞧着不夠親和,甚至覺得有些淩厲,令人生懼。可他只要微微一笑,那種感覺就淡化了不少。
宋雲娘一開始也覺得他不好相處,可如今卻不會這般認為。
“喬公子。”宋雲娘跟他打了一聲招呼,“我先去給傷員看傷,一會再與你鄭重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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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駿毅點了點頭,也将注意力放到了匪徒身上。
護送宋雲娘的镖師,全都受了傷,傷得最嚴重的就是領頭的,胸膛被砍了一刀,傷口非常大,皮開肉綻,血流個不停,傷藥也不管用。
喬駿毅帶來的大夫已經在進行急救,所以宋雲娘先去照看別的傷者。其他人并不嚴重,這群人都是刀尖上滾的,因此自己也懂一些,宋雲娘配好藥,就去看望傷勢最重的領頭人。
領頭的已經上了傷藥,可是效果并不大,沒一會繃帶就被血染紅了。
大夫眉頭緊皺,一籌莫展。
宋雲娘見狀問道:“有沒有傷及內髒?”
“這倒沒有,只是口子太大了,沒法止血。”大夫回道,這種傷口在戰場上經常見到,這還不算是嚴重的,畢竟沒傷到內裏。
傷藥雖然有用,可能不能救回來往往聽天由命。
“沒有将傷口縫起來嗎?”宋雲娘記憶中并沒有人有這麽大的傷口,從前大約是父親擔心她一個女孩家家瞧着害怕,而且往往是男子會有這麽大的傷口,也覺得女子不便查看,所以宋雲娘并不知道是該如何治的。
當時的她對藥的興趣更大,所以每次只看到送進來和送出去時候的樣子,具體情況如何并不知曉。
大夫詫異:“縫起來?傷口又不是布,哪裏能縫起來的?”
“口子若是開太大,是可以縫起來有助于傷口愈合,否則一直裂開,血很難止住。只是必須将針線消毒……也就是弄幹淨,否則又會沾染濁物,導致傷口更加不妥。”
宋雲娘另一世也只不過在學校學了一些急救知識,而且從不曾用過,道理都明白,可具體如何操作就不清楚了。
傷者沒有傷到肺腑內髒,大血管也沒有傷到,相對來說應該比較容易縫合。否則的話,是完全無法行得通的。
大夫很是被震撼,完全沒有想到還能這般,嘴裏不停嘀咕:“這怎麽能行,這是皮肉,還能跟破衣裳似的補起來。”
“具體如何我也不知曉,我也就是聽過有人這麽做過。”宋雲娘道,這方面她确實愛莫能助,她會制藥,卻不會看病。
也學過一些知識,可是沒有經過實踐,不過都是片面的理論知識而已,還學得不深。動手能力很糟糕,也沒法詳細道明。
“大夫,你要不試試吧!反正已經傷成這樣了,傷口一直裂開也不是辦法,血都得流光。不就是縫幾針,我還撐得住!”領頭開口道。
領頭人的臉色因為失血過多,導致十分蒼白,之前都是閉眼養神,聽到宋雲娘的話,他想要試一試。
“這怎麽能行,我從不曾聽過更沒見過這樣的法子,若是搞錯了,反倒會傷得更重。”大夫下意識拒絕,雖然心裏越想越覺得有幾分道理,可作為一個嚴謹的大夫,不敢貿然嘗試。
“我都不怕,你怕甚。若你怕招惹麻煩,我可以跟你立下契約。”領頭不在意道。
他這般大膽不是真的嫌長,而是之前他有兄弟也遇到過這樣的事,結果傷很不容易好,最後拖着拖着反倒越來越嚴重,結果就給沒了。
如今他明顯感受到自己的血流得他快要撐不住了,所以才願意去嘗試。
大夫擺擺手:“我若是敢做就沒什麽可怕的,只是我知聽這娘子一說,就冒然下手,實在是……”
“我雖然不太懂具體細節,不過知道一些要點。”宋雲娘道。
大夫還是猶豫不決,起身去尋喬駿毅,讓他拿定主意。
“還有這樣的法子?”喬駿毅詫異。
大夫道:“我也是第一次聽說,可聽雲娘子說的,确實有幾分道理。”
喬駿毅沉吟片刻,道:“若是傷者願意嘗試,你就試試吧。不過是幾針而已,比起那大傷口不算什麽,情況再差也差不到那裏去。”
大夫這才願意動手,不過在這之前,嚴格按照宋雲娘所說的,清創、消毒、麻醉等等,所用的針線都是用沸水煮過的。
臨時沒法找到合适的羊腸線,因此只能暫時用棉線代替。
手術時,宋雲娘一直跟在身邊,原本覺得自己對這些完全不知曉,可真的開始手術,很多知識點和注意事項就崩了出來,讓她更好的指揮。
後世的縫制方法宋雲娘是記不得了,因此大夫只能七歪八扭的縫制,只要能将傷口縫合即可,顧不上什麽好看難看,能達到目的就行。
領頭傷口很大,加之大夫也是第一次,因此手術時間很長。
所幸今日陽光很好,光線上未出岔子。
一場手術過後,在一旁做助手的宋雲娘和大夫,都累得滿頭大汗,那領頭人竟是呼呼大睡過去,簡直令人佩服。
他們不過是簡單麻醉,針線在肉裏穿梭的感覺還是能感受到的,甚至還會有些疼痛,傷者卻完全不以為然,心理素質非常強大的睡了過去。
之前有些人圍觀,後來都覺得這一幕太過驚恐,比直接用刀子捅看着還難受,不需要驅趕就都給跑了。
在場的只有宋雲娘、大夫以及喬駿毅,以免人口太多,導致傷口感染。
“傷口縫合之後,确實不容易裂開了。”大夫擦掉額頭上的汗,又查看了一番道。
吳三郎覺得這是廢話,忍不住吐槽道:“都縫起來了,想不合在一起都不行啊。”
傷口不再裂開,之前的傷藥也開始起了效果,不再出血。對于一群大老粗來說,這就是已經治好了,因此很輕松的開起來玩笑。
宋雲娘卻沒有這麽樂觀,這樣大面積的傷口,最擔心就是感染。若後頭發熱,那真是一點法子都沒有。
腦子裏此時又湧上來不少東西,可太過混亂,讓宋雲娘只覺得腦袋疼,卻無法捋順。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雲娘子無需多想。”喬駿毅走到宋雲娘的身邊道。
宋雲娘深深嘆了一口氣:“希望一切都安好吧。”
她和領頭平時也有來往,讓他幫忙委托人送書信。平常有什麽事,去尋他幫忙,都會非常的熱情。他家中你還有妻兒,宋雲娘與他們關系都很好,她臨走的時候,小兒子才剛滿月沒多久。
若領頭的有什麽三長兩短,那個家肯定就會垮了,一家老小以後都不知道該如何過活。
“是我們來晚了。”喬駿毅道。
宋雲娘聽到這話,仰起頭看他,笑道:“可不能這麽說,若不是你們,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這些人竟是這般兇殘,看這情形落到他們手裏肯定讨不到好。”
只要一回想,宋雲娘就心有餘悸。
雖然這裏已經被打掃過,可因為太過匆忙,因此還能到處看到血跡。
桌椅擺設也都被砸了一地,到處都是一片狼藉。那些匪徒死的死,傷的傷,全都已經被關押起來了。這群人一共有三十多個,個個兇神惡煞,所以那些镖師才撐不住,讓人打上來了。
“這些雜碎蹦跶不了幾天。”喬駿毅冷哼道,目光迸發着狠厲。
“若能将所有匪徒都抓走就好了,來往方便,百姓也有更多的路子。”宋雲娘道。
他們這裏窮,還有匪禍,來往的走貨商也就少了。如果安定下來,那麽來往的人會越來越多,大家的路子也能寬一些。
“路子?”
“是的。”宋雲娘點了點頭,随即又嘆了一口氣:“如今縣城的布價和米價都壓得太低了,這一年忙活根本掙不到錢。現在賦稅只讓用銀錢繳納,而不能用糧食。”
“等等,你說賦稅只能用銀錢繳納?”
宋雲娘點頭:“是的,我聽聞只有我們環河縣如此,桂縣都是銀錢和糧食、布匹皆可的。”
雖說稅收用糧食,經常量的時候有貓膩,可總歸是有數。如今只收銀錢,糧食和布匹運不出去販賣,只能在當地賣錢,如今布店和糧店都是被縣令親信把控,那價錢簡直跟白送一般。
一年到頭辛辛苦苦掙到的錢,哪怕是豐收年,最後也全都繳稅,甚至還不夠。
原本村子有些人有田地的,都不得不賣掉。沒有田地的,只能到處找活幹,甚至有些人要賣兒賣女,日子過得極為艱難。
這也是宋雲娘在村子裏收草藥,被村裏人感激的緣故。
也不是沒有人想着告上去,可最終都石沉大海,甚至有人還遭到了報複。
從前還沒有這麽厲害,聽聞縣令任期已滿,就要被調走,這大半年使命的壓榨,貧苦人家都苦不堪言。一些沒有背景,或者後臺不夠厲害的富貴人家,也都遭了秧。
會所如今的生意都差了不少,只是因為有外地人慕名而來,所以才不至于太慘。不過他們那路途遙遠,外地來的也是過來買成品的,能到店裏護理的并不多。
這也使得宋雲娘雖是不再,送給範娘子的貨物,幾人也來得及做。
這些日子,王娘子又雇了兩個婦人幫忙,工錢不高,可那兩婦人依舊感恩戴德。王娘子來信說,如今雇人的工錢,比之前低了許多,只是只要錢,不像之前還要糧食等。
“竟還有這樣的事!”喬駿毅的表情不太好看。
宋雲娘深深嘆了一口氣:“我也是聽我嫂嫂說的,她經常跟村子裏的人打交道,八——九不離十。”
宋雲娘說得這般詳細,也是抱着一絲希望。喬駿毅看着是有身份的,興許能幫一把也不一定。雖然他是在軍中之人,沒法插手這地方政務,但是若是有個有身份的,興許有渠道知會一聲。
喬駿毅并未言語,宋雲娘也沒有多說什麽,畢竟這種事也不是誰都能管的。
範娘子那邊便是如此,她的丈夫是舉人,也是有些本事的。宋雲娘之前也送信過去,範娘子言語不詳,但是大概意思就是這事怕是不好管。
他們的根基太淺,如今還不好摻和進去。若是能考中進士,還能有些許底氣。
縣令在環河縣就如同土皇帝,他能來到這裏,還做得這般嚣張,也還是上頭有人,如今誰也奈何不得。
“對了,之前你給我說的炮制遠志的法子,真的非常有效。我母親如今可以用遠志了,且說藥效比以前還好,讓我務必要好好感激你。”
宋雲娘笑道:“有用就好,你幫了我這麽多次,這些真不算什麽。今兒要不是你在,我今天還不知道會是什麽下場呢。”
“舉手之勞罷了,不值一提。況且,這也是我本該做的。”
宋雲娘道:“那我也不是張張嘴而已,作為一個藥師,也是我本該做的。”
兩人不由對視一笑。
“雲蝶軒是不是你出的?”喬駿毅突然開口道。
宋雲娘怔了怔,很快反應過來,一臉詫異:“你怎麽知道?”
“我妹妹知道我到這裏,委托我一定要從這裏拿到雲蝶軒一整套東西。”喬駿毅不好意思笑道。
宋雲娘聽了之後更是驚奇,她雖然知道範娘子在京城把産品賣得很好,因為每次進貨都比之前要多,可見市場慢慢打開。
可現在乍一聽有人竟然讓人專門帶貨,而且對方還是喬駿毅,一時覺得不可思議。
“若是為難便罷了。”喬駿毅看她半天沒有反應,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他并不懂女兒家的東西,原本覺得麻煩,他來這裏是辦事的,哪裏有功夫還去找什麽雲蝶軒。可被纏得沒法子,就去查了查,結果發現竟然是宋雲娘做出來的。
他回憶起這個除了自己母親和姐妹,相處的時間最長的女子,眼前印出她的笑容,不知怎麽的,覺得這件事似乎也沒有那麽麻煩了。
宋雲娘反應過來,道:“不麻煩,只不過我和範娘子簽訂了契約,所以不能拿出她的那套成品,不過我可以另外為你妹妹定制一套。你可以跟我說說她的皮膚和身體狀況,我可以進行一些調整。”
喬駿毅眨了眨眼,一臉茫然:“啊?”
不就是塗抹在臉上的,怎麽還這麽多講究。
宋雲娘失笑,像喬駿毅這樣的男子,哪裏會知曉其中門道。怕是和另一世的男子一樣,永遠分不清口紅的顏色一般,甚至更為嚴重。
“若是你在環河縣的時間比較長,我可以将問題寫下讓你寄給你妹妹,讓她作答。”
喬駿毅一聽這話,下意識道:“這次我會待很久,有的是時間。”
完全忘了之前與手下說過,這次務必速戰速決,不可在這裏多停留,趕緊回京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