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與會
駱之川拿起手機設置鬧鐘，才看見了那一條未讀消息，心裏微微一動。
……其實高考結束後的頹靡是怎麽都逃避不了的，明明是計劃好的未來有他，卻被對方痛快地爽了約。
過去的一切尚未分崩離析，像蜜糖也像尖利的刀鋒。處理得好是駱之川未蔔先知的籌碼，處理不好會是自己最致命的軟肋
他已經過了任由意志做主的年紀，有時候想得不行，卻也不敢要。只能在心裏由着它翻騰，明明疼得不行，也不能開口——于是要步步經營，苦心算計，把到手過一次的東西重新拿回來。
小朋友沒有經歷過那麽多情非得已和人情世故，要是強迫他考慮很多事情，似乎又有些殘忍。然而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到不小心露出鋒芒，就會傷及彼此最柔軟的地方。
……但是誰又沒有保護色呢。
給彼此的安全感若不足以讓對方心甘情願褪下所有的殼，稍微有一些謊言、變心，都很難繼續支撐這段感情。
溫也躺着沒有動靜，他把手機放在一旁，親了親他，小朋友覺得癢沒忍住，裝睡裝不下去了一邊笑一邊用手抵着他的胸口：“你不是說明天要起床嗎。”
他沒有反駁，最後親了一下溫也的眼睛：“聽見沒有？我愛你。”
“……肉麻。”小朋友嘴上奚落他，身體卻很誠實地貼了上去。
心理課倒數第二節 的時候，學生在底下問他考試方式。駱之川看了溫也一眼，溫也已經習慣在他的課上看專業課的書了，對考試根本不上心。
“期末考試的成績以論文為主，”駱之川的話一說出口大家都很開心，開始奉承阿谀老師最好，他把課件關掉收好U盤，“另外30%的平時成績……就寫一寫你對老師的看法或者意見，800字以上。”
下課之後科代表去拷論文格式和要求，問了他一句：“800字要寫什麽啊？”
駱之川很認真地回答他的科代表：“對老師的看法或者意見。”
科代表語速變快，“沒有看法也沒有意見。”
“那你就需要和我好好交流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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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試臨近，溫也喜歡在駱之川這裏自習，溫書假一長幹脆直接住了下來。
……他的期末作業就差那份800字了。
晚上駱之川應酬回來，喝了點酒有些微醺，溫也趴在筆記本前碼了半天字也只有短短兩行。他探身過去，想要看看小朋友有沒有什麽自己可以幫得上忙的，結果溫也直接合上了筆記本。
“有秘密了啊。”他松開領帶，解了兩個扣子，讓自己舒服一點。
“不是什麽特別的，就是你的那份期末作業。”
駱之川想起是怎麽回事了：“不就是八百字，有這麽難寫嗎？”
溫也心裏翻了個白眼。
……駱之川明明就是變相向他讨一份情書，還當成作業布置，現在有臉問他有沒有那麽難寫！
“不會寫的作業就叫男朋友幫你寫……”駱之川打開筆記本，赫然出現在眼前的是“駱老師您的課幽默風趣，對我受益匪淺，不僅有學習上的幫助還有生活上的進步……”
駱之川全選之後點了删除。
然後自己開始碼了起來——
駱老師最喜歡在做的時候叫小朋友老公……
駱老師最喜歡親小朋友的脖子，這樣他會很敏感……
駱老師喜歡從前面進去，因為可以看到小朋友動情的樣子……
溫也給他倒了杯熱水回來，駱老師已經寫了八百字小黃文。
“駱叔叔！”
駱之川腦子一混，這次是什麽play，天吶，小朋友真是太會玩了。他把溫也壓在沙發上邪魅一笑，“什麽叔叔……叫爸爸。”
……第二天駱之川臉上多了一塊烏青。
·
考完試在駱老師家裏膩歪了三天，曝光自己的大齡男朋友時溫也有些猶豫，駱老師在一旁頗為傷心，小朋友這是在嫌棄他年紀大，上不得臺面。
于是溫也硬着頭皮給家裏打了電話，第一句便開門見山：“我談戀愛了，媽。”
“……想要改成走讀，和他住在一起。”
“他是學校裏面的老師，大我七歲……”
駱之川聽得心驚膽戰，溫也把他的居心不良和致命缺點一字不落地透露給他媽媽，這形象還怎麽樹立啊？
“那我帶他回家，你幫我簽個字嘛。”
進度也太快了吧？？？
溫也挂了電話，駱之川雙手摸着他的小臉，一臉嚴肅地看着他的大眼睛，“你是不想和駱老師處對象了嗎？”
小朋友眼神放空，發了會兒呆，“诶……我忘記說是男朋友了。”
計劃好寒假的家訪終于如約而至，一路上倒沒出現什麽情況，只是溫也在車上熬不過這漫長的三小時，駱之川始終用眼角的餘光注意着旁邊的動靜，看他張牙舞爪地虛張聲勢，看他關了話匣子在手機上無聊的點來點去，看他最後支撐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三個小時多了一刻鐘，他放慢了車速，想讓他睡得安穩些。
溫也的眉蹙着睡得不太滿足，駱之川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左臉頰，正好陷進一個柔弱的酒窩。
見他醒來，便問了一句，“難受嗎？”
“沒有……”溫也睜開眼，兩只手拍了拍臉，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腦袋弄得清醒了一點。
車子停在小區樓下，坐電梯上去的時候駱之川有些緊張，“自我介紹應該先說我是你的老師還是你的對象……”
“說你的名字就好了，”溫也手裏只拿着手機，行李箱還在駱之川手上，“……他們都知道。”
當年駱之川向家裏坦白的時候心理很平靜，終于吐露出的秘密不再像塊石頭壓在心頭，反而讓他松了一口氣。可現在是要從人家父母手裏，争奪小朋友的所有權……他一點都淡定不了。
“我媽很好說話的……我爸比較兇，但是他現在不在家。”
“……所以？”
“你不用緊張。”
溫也用鑰匙開了門，直接叫了一聲“媽”，客廳裏傳來一個女人溫柔的聲音：“帶你男朋友去洗手，馬上要吃飯了。”
突如其來的局面讓駱之川有些發懵，小朋友沒有時間給他慢慢解釋，把東西都提上樓以後親了他一口，“乖，不用怕，老公已經替你打點好了……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嘛。”
“诶诶诶，網戀那段說了沒，還沒說的話就別說了……”
溫也握住對象泌出一層薄汗的手，他第一次見駱之川局促的樣子心裏感覺很奇妙，“駱老師，這點世面你都沒見過嗎？”
“以前也沒正經談過戀愛……”
小朋友故意找茬：“不正經的談過很多次咯。”
“……”
他反握住對方的手，語氣認真地像是在講課，“你屬于我，但不是我一個人的；我要打個一輩子的欠條，這麽占便宜的事情，能那麽容易？”
·
溫也的母親叫做趙如焉，是個标準的美人。一桌子的菜沒有很特別，但駱之川看得出來都是小朋友喜歡的。
“天天他挑食，在家都不愛吃飯，外面我們又看不見，還得你多管管。”
“應該的。”
“媽，”溫也夾了一筷子菜給不怎麽動筷的對象，“……他做飯好吃。”
趙如焉擰着秀眉，說小朋友也溫溫和和，“胃被收買了？媽媽的飯吃了這麽多年也沒防住啊。”
“……嗯。”溫也勉強地點了點頭，然後轉頭對駱之川說道，“晚上我爸回來，你給我們做飯呗。”
出門買菜的時候駱老師才松了一口氣，“天天，要見你爸爸我緊張。”
“你怎麽也叫我小名，”兩個人牽着的手微微晃了晃，溫也領着路步子踩得很輕，“……那是我爸爸呀，他們兩個把我生成你喜歡的樣子，又把我養成你喜歡的樣子，一定也是你喜歡的樣子。”
“我怕他們不喜歡我。”
過斑馬線的時候遇到了紅燈，溫也停了下來：“我是他們兩個人的結合體，我喜歡的人他們還會不喜歡嗎。”
駱之川捏了捏他的手又松開，綠燈亮了起來，他們一起過了馬路。
說是比較兇的溫爸爸對駱之川也很客氣，吃到了駱老師手藝以後态度緩和了不少，避開和小朋友的事情不談，一個晚上的氣氛還算輕松。
帶來的酒正好派上了用場，趙如焉帶着小朋友去安排房間，他們兩個坐在陽臺上倒推心置腹了起來。
醉意讓話多了起來，溫瑞陽拍着駱之川的肩膀，“其實吧，第一眼很想把你趕出去……要不是天天提前和我報備過，我是真想打你呀。”
這話駱之川料到了，他沒有立場反駁。
“想你這麽大年紀說不定是和他玩玩，都做好用父子關系要挾的打算……但是天天腦子很清楚，”溫瑞陽看了他一眼，“他打電話說，在一起多久都是很難說的一件事，要是反對說不定還讓你們情比金堅呢。”
“是我先喜歡他，對不起，”駱之川一時不知道怎麽處理自己的情緒，小朋友處理事情比他成熟，他不知道怎麽才能不拖後腿，只能把此刻腦子裏的最真實的想法坦白，“無論如何也想和他在一起，照顧他到他不需要為止。”
向遠眺望是這座城市裏的萬家燈火，溫瑞陽的目光深邃而幽然，“要是你們不适合在一起，不用別人阻止也會分開，我們不會做讓天天傷心的事，希望你也不會。”
早就想好喝酒不适合開車的借口把人留了下來，主卧熄燈以後，小朋友溜進隔壁得意洋洋。
“我爸的表現簡直可以打個滿分，”溫也坐上他的床，“我沒考好的時候他超兇的。”
“你爸爸很好，你媽媽很好，你也很好。”駱之川把他抱回房間，“今天晚上一個人睡別踢被子。”
“我還以為……”
他把唇貼了上去，輕輕吮了一下便松開了他，這個吻仿佛不曾存在過，稍縱即逝，溫柔得過分。
月光透過玻璃潛進來，遍地如霜。
“聽話天天……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