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斯誇羅實在是猝不及防。
好歹他倆還算是有過交情——雖然交情這種東西對巴利安劍聖的影響效果約等于零, 但怎麽想都不可能想到, 會有一坨重物迎面毫不留情地砸來???
對方來得還穩準狠, 一看就掐好了點兒早有預謀。
若不是之前一眼瞥見那人不得不愣了一秒, 斯誇羅絕對不會遭此暗算,但最終的結果證實, 他就是遭了暗算,對于巴利安來說, 這絕對是奇恥大辱啊!
脾氣本就不好的男人直接就氣炸了。
兩人從車廂頂部翻滾下來, 又被偌大的力道推出了老遠, 後才重重地摔到仍在顫動的鐵軌上。
斯誇羅是被當做人肉墊子墊到了最底下, 非自願地給齊木白緩沖了一下, 他在這一瞬間受到的沖擊與壓力自然是不小, 但疼痛對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甚至,在痛感傳入腦神經之前, 男人的手便已經握住了劍柄,收縮的瞳孔中央, 頓時反射出劍刃的白光。
唰——
他揚手向身前斜劃,動作絲毫不顯得猶豫, 此間更是帶起了最不陌生的殺意。
可是,這一劍落了空,卻是只慢了稍許。齊木白似是早就料到了斯誇羅會有什麽反應, 他的反應自然也快,單手撐到男人身側的實地,借力讓身體傾斜, 便麻利地翻身滾到了旁邊。咳,他這躲閃的姿勢雖然稍微難看了一點點,但還是那個道理,實用就行。
不過……
躲開之後,齊木白順勢撿起了被他提前丢下來恰巧滾到鐵軌邊的劍,再拍拍灰站起來。他面上的表情是輕松的,但在做着起身動作的同一時刻,還隐晦地側首,看了一眼自己少了一個角的袖口。
不行呀,現在還是跟不上反應,看來訓練還要抓緊了。
齊木白在心裏這般想着,臉上卻挂起了“啊天氣真好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哦”的微笑:“斯誇羅先生,你也要去大阪旅游嗎?”
斯誇羅:“旅游個屁!!!”
齊木白:“莫激動,讓我們心平氣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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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聊天,拉拉家常?
怎麽可能!
斯誇羅可不傻,從齊木白幹的事兒和他拿着的武器就看出了來者不善——“不善”的對象不是他,那就只能說明,他們應該是沖同一個目标來的了。
想要獨占獵物,所以打算搶先解決掉競争的獵手麽?
斯誇羅冷笑。
“估計你已經猜出來我想幹什麽了。”齊木白聳肩,語氣很是無奈:“其實我一點也不想這麽早就跟你對上的,但是,利益沖突了也沒有辦法。”
他也拔劍,劍鞘脆聲砸落到腳邊裸露出的鐵條,手指間挑出了劍花,而劍尖,則是直指向斯誇羅的胸口,擺明了的挑釁意味:“約好的決鬥,不如提前?”
“哦?想早點找死麽。”
“不啊。”
齊木白頓了頓,笑着說:“我趕時間。”
“……”
“不過先讓我深呼吸幾次,畢竟是跟你決鬥,我有點緊張。”
“……”
深呼吸了大概十多次,等得斯誇羅馬上就要不耐煩了,齊木白才最後伸了伸腰,收斂表情。
“我準備好了,來吧,速戰速決!”
“呵。”
斯誇羅挑眉,滿是狠意的神色稍緩,漸漸浮現出了幾絲凝重。他的眼神說明他心裏有點不相信,不信的是齊木白十多天前還是個弱雞,現在就有信心跟他抗衡了?但以劍聖的眼光去看,這小子挑劍還有那幾分架勢,光憑這一眼看不出有什麽錯……倒有點期待了。
對于斯誇羅來說,幹掉一個不怎麽麻煩的目标和與感興趣的對手決鬥兩個選擇擺在一起,肯定是後者更具吸引力。所以,即使心中仍舊存疑,他還是興致盎然地決定信這小子一回——管他恢沒恢複水平,先打了再說!
“垃圾!要是讓老子失望,你就死定了!”
不過,惡狠狠的威脅還是必要的。
聽到這句話,齊木白連眼皮都沒顫一下,一副氣定神清絲毫不虛的樣子。
斯誇羅注意到這一點,對齊木白的信心仿佛又多了一些。
他就不廢話了,沖到近前來便猛地揮劍。寒芒彌散,铮鳴頓起,那一劍中途頓住,被人硬生生接了下來。
這只是第一次試探,所以就算攻擊被接住也不奇怪。在此之後,斯誇羅本應該露出更加狂熱的獰笑,開始一連串犀利又如驟雨密布的強勁攻勢,但意外的是,突然間,他細長的眉莫名皺緊。
只過了短暫的時間,眉宇間褶皺未消,反倒突生怒容!
“喂!!!!!!”
霸占了列車前進道路的男人冷不防憤怒地大喝,再度擡手一劍斬下。
這一劍沒有再被擋下,然而,仍是落了空。
劍身從少年的頭頂倏然落下,卻像是劃破了虛無的幻影,只帶起了空氣流動,人影被穿透的部位邊緣泛起了些許不明顯的起伏,随後,起伏陡然放大,起了跌宕漣漪的人影便如泡沫般失色,消散。
“齊木白”消失了。
原地只留下了一把劍,齊木白的劍。
“……媽的,什麽時候!”
面對空氣的斯誇羅噌地轉身,對着早已經沒有列車影子的隧道怒目圓睜,長劍洩憤似的劈斷了鋪墊軌道的幾顆鵝卵石,氣得張口大罵。
然而,罵也沒用。
不止是齊木白本尊聽不到,他這時候想追上開遠了的列車也來不及了。
可惡的幻術師,無一例外都是奸詐狡猾的混蛋!
這可能是明白過來齊木白何時用了幻術的斯誇羅的心聲。
使用幻術的時間點便是齊木白看見斯誇羅的那一刻。
他心裏自有衡量,自己現在這水平絕對打不過斯誇羅,也就幻術還能用用。也幸好巴利安派來的人是斯誇羅,他又開挂了解了這個男人的性子,有決鬥這個誘惑在,就算斯誇羅過不了多久就會察覺到那個不算多高明的幻術所在,但他一開始肯定會被騙……
齊木白:計劃通=w=
此時此刻,列車早已穿過漫長的隧道,進入了下一個稍短一些的隧道口。
黑暗是對萬物最為寬容的庇護,這萬物中,自然也包括見不得人的一切污穢。
每節車廂裏雖然都開了燈,但在此時見不得有多明亮,列車上的某些地方光線還要黯淡,比如車廂的連接口,一般是衛生間的位置。
某一個隐蔽的角落,一個渾身都裹在黑衣裏的男人從自己的位置離開,走向後方的衛生間。列車的衛生間肯定簡陋,門把手生着鏽,打開時還發出了刺耳的嘎噠聲。
他走了進去。
想要背過身去關門——男人掩在帽下的雙眼呈出陰霾的顏色,幾乎讓人毛骨悚然。
門沒關得上,但他的身子卻是轉過來了。
槍口黝黑,正對着黑衣男人的心髒所在。
四目相對,深埋在眼底的有不屑,有漠然,也有少不了的——“恨”。
齊木白正在打量這個男人的臉。
說實在的,他已經忘記出現在那個巷子裏的黑衣人那時是什麽模樣,有黑夜的因素,他看不太清殺死自己的人的面容,但也有零星月光投映,他只記得對方的眼睛。
“工藤新一?”
同樣在打量他的男人忽然勾唇。聲音低沉沙啞,還帶着點輕微的嘲笑:“哼,只是有點像而已。”
齊木白的手指扣着扳機,此時的他,又是什麽樣的表情?
抱歉,他暫時感受不出來。
只在想,嗯,這就對了。
就是這雙眼睛。
冰冷,不可一世……
哪怕窮途末路,也毫無悔意。
他也察覺到,男人想要接近他,估計在腦中已經構想出無數種靠近——奪槍——反手殺人的方法,但他怎麽可以讓他成功呢。
齊木白之前以為,在見到琴酒之後,自己會有不少話想說。
這個男人可謂是詛咒的源頭。
他曾在數次轉世陷入絕望時被勾起了對那人的恨意,他不可能不恨他。但是,這一刻,齊木白什麽多餘的話都不想說。
——趕時間。
——不能被仇恨所控制失去理智,因為,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就此,按下扳機,就如當初黑衣人對他所做的那樣。
“——”
軌道兩旁的樹間,飛鳥被列車駛出隧道的巨響驚得飛起。
下午四點整,東京市。
由跡部財團投資建成的奢侈品展覽館正式落成,并面向所有市民開始為期一個月的展覽活動。
此時,展覽館正門口,跡部財團年輕的繼承人跡部景吾作為代表出席了開幕式,并與市長一同剪彩。
有這兩位現身,所在之處定然被閃光燈包圍。記者們一馬當先圍在了拉起的警戒線之前,湊熱鬧的市民則是擠在了後面,人影密密麻麻。
跡部景吾站在搭起的平臺中間,比下方的人高了些許。在衆目睽睽下,他的表現沒有任何破綻,還能禮貌地與身邊的人交流,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表面的淡然實為掩飾內心的焦慮。跡部景吾的視線不斷掃過人群,似是想從諸多人中找到熟悉的人的面孔。
焦急地等待,終于,他等到了。
人群的後方,縱使隔了好些距離,跡部景吾還是在第一時間看見了。
黑發的少年沖前方揮手。
別人不知道他在向誰示意,可跡部景吾知道。只因為這個簡簡單單的動作,灰發少年微不可見緊繃起的嘴角慢慢地緩和下來,又情不自禁地勾起了些。
心情一下子變得不錯,以至于就算齊木白身邊還有別人,唔,木之本櫻,另外那個是叫木之本桃矢吧——也暫時覺得沒那麽糟心了。
齊木白的這一天過得就是這麽匆忙。
首先了卻完過去的恩怨,然後搭着那路列車順道去了東京,去木之本家吃了一頓由木之本藤隆掌廚的延時了的午飯,下午跟兩兄妹四處閑逛,逛到了幾乎人山人海的展覽館門口,遵守了和跡部景吾的約定。
最後,他沒再坐幾個小時列車去米花市,而是搭乘了表弟牌順風車。又帶着臨時買來的菜,從毛利偵探事務所拎回了還沒變回高中生的江戶川柯南,跟他一起回了工藤家。
“比預計的時間回來得晚了一點……抱歉。”
“才沒有~”
“只要說好了會回家,那麽,多晚都沒關系。”
齊木白笑。
——這就是他不得不匆忙、更匆忙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