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十束多多良, 十束白沒有血緣關系的弟弟,萬萬沒想到自己頭一次帶朋友回家, 就害得哥哥的家門被轟飛了。

他來時還有些小小的心虛,不是因為沒事先說一聲就帶着朋友過來, 而是因為……瞞着他哥給自己挑了個“王”,還非常開心地成為了赤王的氏族,從此就要常駐基地為王出生入死(不)了。

他帶來的兩個朋友, 紅發看着很兇的那個就是赤之王周防尊,另一個是他打工的酒吧的老板草薙出雲,和他一樣, 因為跟周防尊是認識多年的好朋友,也欣然加入了赤的氏族。

不過,周防尊雖然跟十束白差不多, 也是突然間從普通人晉升為擁有強大力量的王權者, 但他倆的具體情況還是有點不一樣。

十束白雖然被趕鴨子上架, 要去接管那東京什麽司什麽室,但也算是有事業有員工的編制內公務員了。可周防尊在成為赤王之前, 還是個沒有經濟來源的學生, 而且, 目前他的氏族加上他自己,也就只有三個人。

這就意味着, 他——

并沒有餘錢賠償房屋建築修理費與十束白的醫療費。

“萬分抱歉!!!”

“沒關系。”

“實在是對不起!!!”

“真的沒事。”

“請一定不要責怪多多良,這不是他的錯!!!我們願意——呃……”

在三人團隊裏定位約等于保姆的草薙出雲帶頭深鞠躬,不知為什麽, 他的道歉裏夾帶了非常明顯的緊張,仿佛道歉的對象是何等的洪荒野獸,會因為這件事勃然大怒吞掉可憐的多多良……

“別說啦出雲哥。”可憐的多多良哭笑不得地把他的腰扳直,小聲道:“我哥不會生氣的,但是你要是再客氣下去,他就真的要生氣了。”

“是的。”十束白道。

他正以兩膝分開的姿勢坐在臨時的病床邊兒,神情平靜如常,面色紅潤,唯一的不同之處便在于他的左手:由白繃帶纏成了圓潤的一團,還被吊在了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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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是意外事件,事先誰都沒料到會出現這種狀況,我自己身上也有原因,所以,沒關系。”十束白再度強調了自己不會責怪任何人,也不會收取任何賠償。

正如他所說的那般,這确實只是意外。

王權者的力量除了一個特例,其他六人都是兩兩相對。這之中,赤王與青王的力量便是水火不容的典型代表,十束白在看到那個赤發少年的第一時間便出現了一種奇妙的感知,不用猶豫便已經知曉,多多良帶來的“朋友”與他合不來。

此後,由現任青王與赤王初次見面引發的悲劇可知,他倆真的非常合不來。

此時,合不來的那一位正憋屈地站在病房門口——與坐在床邊的十束白離了至少五米的直線距離。

不能靠近,不然,這間病房估計也逃不了被炸飛的下場。

“……抱歉。”

年紀輕輕卻自帶難以接近氣場的赤王此時渾身都罩着低氣壓,一部分原因是确實心懷愧意,還有一部分原因,很有可能是第一步邁進醫院就被兇巴巴的護士小姐掐滅了煙蒂。

但即使如此,周防尊還是開了口,額前兩根零散的發絲跟他的臉一般無精打采。

十束白看了他一眼。

沉默了一陣,他才道:“不過是在轟飛了我的大門之後條件反射把我的胳膊扭斷了而已,我一點也不介意。”

周防尊:“……”

草薙出雲:“咦?剛剛不是還說沒關系不追究嗎?”

不明真相的年輕人啊,完全不理解屬性相沖對王權者的心态有多大影響。

周防尊剛才不說話還好,他一開口,十束白就想起他了。這麽一想起,即使他性子淡泊,向來不愛糾結什麽恩怨人情,還是免不得心頭不爽。

之前說什麽了?好了,說什麽都不作數。

“手受傷沒辦法工作,還要在醫院住半個月,很苦惱。”

“……要我做什麽?”

“留個聯系方式,有事兒我會找你的。”

“好。”

在兩名圍觀人士的目瞪口呆之下,兩個王飛快地确定了欠債人與債主的關系,彼此都沒有半句廢話,可謂是言簡意赅……

“等等,尊???”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了聲“走了”,便真的擡腳——走人了。

十束多多良迅速跟上,同時眼疾手快地推走了他一頭霧水的出雲哥。只不過,在病房的門關上之前,他又從門外探進來腦袋,笑嘻嘻地對十束白說:“哥,我先送他們回去,送完就來看你!”

十束白這時已經躺倒床上去了,聞聲頭也未擡:“不用,你跟他們走吧,過會兒我經紀人會來。”

“哦……那行吧,你好好休息啊。”

十束多多良輕手合上了門,繼而轉身快步追上去,與站在走廊前面等他的兩人會合。

回去的路上,三人針對今天發生的事情自然有過一番讨論(雖然周防尊幾乎沒說話,都是在聽),其中,草雉出雲問出了他最疑惑的一個問題。

“多多良,你跟你哥不是關系不好嗎?”

十束多多良一臉詫異:“誰說的?”

草薙出雲摸了摸鼻子,咳道:“這個嘛,雖然我們早知道你有個哥哥,但是沒聽你怎麽說起過他,你這些年好像也沒見過他幾面……”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草雉出雲和周防尊都知道,多多良和那個十束白并非親生兄弟,多多良是被收養的,而在收養沒多久,由于各種變故,那個收養人的家庭就只剩下這兩個兄弟。

按照常人的思路,在這種情況下,多多良應該會很不受那個名義上的哥哥的待見吧。

結果居然完全相反?

“唉……不見面是因為我哥他很忙啦,也為了方便工作,沒和我住在一起。”

多多良故作深沉地長嘆一聲,忽然又加重語氣,認真地強調:“他人很好,特別好!我這些年沒有流落街頭全靠的他呢,只是……”

周防尊看了過來,草薙出雲嘴角微抽:“只是——”

“……好像一年加起來都沒跟他說夠一百句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親近起來,啊啊啊,好挫敗!”

草薙出雲:“……”

周防尊:“你這家夥也有挫敗的時候啊。”

十束多多良:“King!!!”

“好了好了,不管怎麽說,尊不是才欠了你哥一個人情嘛。”這裏看得最透徹的人來出謀劃策了,“你說不定可以借這個機會多往他那兒跑……”

“以後可能不得不常來往了。”這裏最沉默的人居然說話了,一開口還這麽驚人。

“什麽意思?”十束多多良問。

周防尊駐足,回首望去,當還未縮小多少的醫院出現在視野之中時,他的兩眼微斂,似是閃過了一絲赤紅的顏色。

“切,那個十束白,是青之王。”

沉默。

沉默。

“……啥?!!!”

赤組的人前腳剛走,千歲經紀人便後腳風風火火地拍門而入。

“某十七線男星在家引發廚房事故,炸掉房子後被緊急送入醫院,疑似毀容——恭喜你十束君!我做夢都沒想到你會以這個标題上新聞頭條!天吶這個寫稿子的小子是新手嗎?十八線就十八線,十七線是在嘲笑我們麽可惡!”

還躺在床上的十束白面對瘋癫咆哮的經紀人,難得有些欲言又止。

“你說!”接着就被經紀人看到了。

十束白:“容我申辯一下,只炸了玄關,房子大體還幸存着,我也沒有毀容,只是胳膊斷了一只,以上。”

千歲辭安:“這跟你炸了房子毀了容造成的後果比起來有任何不同嗎?”

“好像沒有。”

“那不就對了。”

身心俱疲的經紀人頹然地把自己癱進椅子裏:“很好,這下不用接新戲了,你就趁這個空檔休一段時間的假吧。幸好你小子的智商沒掉線,還知道待在VIP病房不讓那群蒼蠅似的記者把你團團包圍。好,好,休假就休假,好,太好了。”

十束白:“……”

千歲先生受到了刺激,已經思緒混亂了。十束白看出了這一點,雖然還有話想說,但此時此刻,似乎只能把那件事暫時擱置。

他原本想要趁這個機會,跟千歲先生談一談終止合約的事情。而這件事的重要性無須多言,若是依十束白平常的處事原則,他不會特意顧忌經紀人的心情,只會就事論事把問題快些解決……是的,他原以為自己并不會受私人情緒的影響。

十束白在這個世上沒有朋友,能算是親近的人,只有名義上的弟弟,還有法律關系上的經紀人,要是再放寬點範圍,隔壁聊過幾次天的宗像禮司也勉強能夠算到“熟人”的範圍。

他自己倒是沒覺得有打破維持了多年的現狀的必要,就這樣挺好的,能夠正常地與人溝通,對工作沒有任何障礙,看上去亦沒有異于他人的怪癖。只不過,稍微了解他的人——譬如十束多多良——一定有所察覺,這個人太有所保留了,或者說,就像是潛意識裏為自己與他人之間劃了一道屏障,他自己不會多進一步,在與人來往之時想抽身而退更加簡單,可要是別人想要進來,卻又進不了。

只是——

“千歲先生,你想哭就哭吧,當我不存在就行。”

死氣沉沉的經紀人先生立馬從椅子上躍起:“哭個毛啊,我是要被你小子氣死了!”

千歲辭安恢複元氣後,精神抖擻地撕碎印着某十七線男星打碼側臉的報紙,就要去給手底下愚蠢的藝人挽回形象了。

臨走之前,他還特意叮囑十束白,不要亂跑,老實待着,你這十七線藝人的設定還算是往謙虛裏說的,演了那麽多爛劇偶像劇,恨鐵不成鋼的顏粉總還是有一旮旯,小心被狂熱分子逮着糊你一臉菜刀。

十束白說好。

千歲辭安不放心地離開了。

随後,十束白如經紀人期盼的那般,吃過晚飯後看了會兒電視,一覺睡到第二天。又吃完午飯,等到護士小姐給他的左手換了藥再捆上心滿意足離開之後,算下來安靜了整整一天的少年十束白,忽然動了。

他先艱難地扯掉繃帶,慢吞吞地在衛生間換了衣服,借着走到窗邊——借着窗外高大樹木的遮掩,從樓上跳了下去。

好歹有超能力了,還是個聽起來很厲害的“王”,安然無損跳個樓簡直小菜一碟。

順利離開醫院的十束白出現在出租車上,他的終端機裏存了一個地址。

那就是黃金之王專門給他的,青之王所掌控的東京什麽司什麽部……哦,Scepter4總部的所在地。

十束白雖然不喜歡“這就是你的責任”這種口氣的話,但在他找到正确處理突來事項的方法之前,還是很有必要先去那個部門看一看。

黃金之王告訴他的是,S4明面上只是一個挂靠政府部門的小分室,但實際權限甚至超越了警方。有這個似乎很厲害的印象先入為主,十束白便天真地以為,他即将看到的總部會無比恢弘,高樓數棟,氣勢恢宏,還有專門配置的車庫和停機場,其中四處都是訓練有素的人員。

然而,當他真的站在S4的正門口……十束白沉默了。

高樓——好的,确實有高樓,還是很有格調的歐式建築,但高樓的外窗玻璃不知道多少年沒擦過了,擡眼只能看到一片灰。

車庫和停機場——車庫沒瞧見在哪兒,停機場倒是進門就看見了。只是,那一大塊地面早被太陽暴曬出了好幾道長長的裂痕,縫裏還長滿了雜草。

至于訓練有素的……

十束白壓根沒看到人。

守門的是一個臨時工大爺,看到有人來也只是懶洋洋地擡了擡眼皮,然後就接着睡了。

據說,Scepter4由于多年沒有直系上司出現,同樣很久沒有加入過新生血脈。目前青組的所有成員——約等于零。

僅存的光頭司令:“呵、呵呵……”

今天的太陽似是十分灼熱,曬得他也有些暈眩。不過,這只是小事。

十束白面不改色——用隐約有點發抖(被氣的)的右手拿出可以當做通訊工具用的終端機,給新加入沒多久的一個聯系人發去了消息。

幾乎同一時間,某即将成為赤之氏族根據地的酒吧,叼着煙的少年收到了來信。

【青王:xx區xx街xx號,帶上你的人,速來。】

周防尊眉毛微挑,這句話很有挑釁人幹架的既視感。

不過,雖然腦子裏閃過這麽一道好笑的念頭,年輕的赤王沒有磨蹭什麽,碾滅煙頭,起身,帶上唯二的兩個氏族來到了青王的指定地點。

……

“非常完美!不愧是赤王,這一招用來清理雜草很有效率。”

十束白審視完火焰燒過之後幹幹淨淨的地面,出自真心地為他鼓掌。

“很好,接下來是那裏……順便幫我把那一面玻璃全敲了,我要換新的。”

周防尊:“……”

在赤之王沉默着用火燒玻璃的深沉背影旁邊,他的小弟也不例外,都在辛苦地揮灑汗水,而那個将要入住此處的真·主人,卻是安然地指揮他們。

什麽?你說青王和赤王不應該互相看不順眼,怎麽會相處得這麽和諧?

太天真了,十束白說。

等他們打完工,該回哪兒去回哪兒去——

呵,最多給包個車費,看在多多良的面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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