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十束多多良握着終端機, 一路走着走着, 視線還時不時地往下瞟。
這個小機器也算是命途多舛, 從空難現場到伴随主人萬米墜地的這一期間,竟然沒受到明顯的損傷,此時此刻還頑強地閃着燈。只不過, 表面的信號燈雖然在閃爍,但一直嘗試發送出去的消息仍舊顯示着“連接中”的狀态,反倒是在嘗試的過程中還收到了外來的信息。
【宗像禮司:到了嗎?抵達速回複。】
十束多多良:“哎呀。”
他也很想回複,關鍵是把求救信號傳送出去,但是, 根本沒辦法呀, 只能把他哥走之前丢過來的終端機拿在手裏晃過來晃過去, 順便再嘆嘆氣。
不過,對于向來樂觀的少年來說,那點誤入謎一般的未知區域的焦慮壓根沒往心裏去, 反而是這個叫做木葉的忍村處處都能吸引他的興趣。十束多多良一步一跳走在前面, 他的King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兩人中間還多了一個熟悉地方的中忍導游, 一邊走一邊熱情地為他們介紹——
是不是覺得少了個人?
嗯, 十束白不在, 沒跟他們一起。
不在的原因其實很容易想到。與他同行的兩人都是聰明人,早看出十束白似乎有着心事,而這心事,與目前所在的“木葉”很有關聯, 至于他與這個地方究竟有什麽淵源,目前卻是不得而知。
畢竟都看出來了,今早出現在門口的那個白發男人,真正想找的人肯定不包括他倆就是了——不然怎麽會在他們自覺表示單獨行動後,什麽都沒說,就又來了一個向導呢?
“不要多想。”
夾雜了些沙啞的嗓音自後方響起,十束多多良一頓,正好被加快步伐趕上來的赤發少年随手把他的頭發揉亂,“反正出來的目的就是旅游,在哪裏玩兒都一樣。”
說得輕描淡寫,仿佛這個籠罩着世界未解之謎恐怖色彩的地方跟十束白拍廣告的海島沒什麽區別似的。
十束多多良笑,知道King是在安慰他,但柔和下來的眼眸還是有些閃動:“我不是擔心安全問題,而是……King,我哥他……”
“——怎麽了?”
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居然走到前邊兒去的忍者小哥趕忙倒回來,看到的卻是六代目交給他的兩位客人很不對勁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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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裏咯噔:“糟糕,難道你們不喜歡吃拉面?”
一樂的拉面可是從火影到村民人人皆贊的美食兼著名觀光點啊!
“沒沒沒,我們很喜歡。”
“真的?”
“真的真的,哈哈哈,事不宜遲,現在就去吃吧!”
很少有這樣的導游,帶人觀光去往的第一站不是風景區,而是平常幾乎沒有人跡的墓園。
——說是“墓園”應該沒有問題吧?因為,這個地方被清寂的樹叢包圍,雖然沒有重重的墓碑,但确實是亡者在這世間留下的最後的痕跡。
慰靈碑,顧名思義,最先映入少年隐隐黯淡下來的眸子裏的,便是一塊高大的石碑。
形狀并不均勻,深色而又純粹的邊角折射出鋒利的銳光,太陽不知何時游走在了頭頂的正上方,本應躁動的光線觸碰到石碑的表面,卻沒有讓冰冷的色調軟化,亦或是讓它沾染上任何屬于溫暖的味道。
石碑上刻着很多名字,密密麻麻,從最上方一直填到了過半還多出不少的位置,他猜測,這個長度很有可能會随着時間流逝愈加變化,直到蔓延到最底端——這是後話了。
十束白沉默地看了一會兒,卻是蹲下,視線再這之中的某兩個名字上方流連。
并非是說他對這兩個名字的主人有什麽特別的關注,而是……僅說名字而言,它們與其他的字跡相比,都顯得太突出了。
第一個人,宇智波帶土。
原本是被夾在中間不甚起眼的位置,不小心就會略過,但此時來看,這個名字似是被尖銳的東西狠狠地劃了好幾下,只留下了依稀能夠分辨的大概字形。
第二個人,宇智波白。
突出的理由很簡單,因為這個名字的印記是最新的,像是隔了很久很久,才被刻字的人鄭重地加在了最後,還是落到了單獨的一列。
‘兩個人的姓都是宇智波啊……’
‘而且,這塊碑上,還有不少宇智波。’
十束白在不知不覺間摸到了那個被劃掉的名字。碑面比他想象的還要冰涼,險些冷到心頭,他這番仔細觀察,頓時得出了結論:把名字劃掉的人,對宇智波帶土似乎有着很深的恨意。
不然下手不會這麽重,當時手也不會不住地發顫了。
“他們是什麽關系?”十束白問。
“同族的人。”男人道。
“更深的關系呢?”
“你知道點什麽,怎麽會這麽說?”男人居然反問。
十束白道:“不知道,憑感覺随便問問。”
說到這兒,他偏頭,瞧見先還在身後深沉站立的男人不知何時溜到了旁邊,用老大爺的姿勢懶洋洋地坐在了慰靈碑前的臺階上。
便多說了一句:“在你們的英雄面前,這麽随意沒關系麽?”
“老年人站太久對身體不好,”也是,男人幾乎兩只腳都跨進了老年人的範圍,只是十束白覺得,這人彎起眼角笑起來時,忽略掉皺紋和死魚眼,還是很有年輕時候的感覺。
“以前,每隔一周兩周,還是一個月兩個月,都要來這裏看看。那時候每次都是沉重地站着,真是累啊,這一次不想站了,就讓我坐着唠叨吧。”
“你也坐?”
“不了。”
十束白站了起來,忽然稍稍有些後悔自己來時沒有買花,他剛剛又多看了一陣,結果掃到了幾個莫名有點讓他心裏不舒服的名字。田村慶,澤園素……波風水門,漩渦玖辛奈。
在他們來之前,慰靈碑一周被放滿了花束,雖說有些癟了,但遠遠看去,仍是一道風景。
“你對這兩個人……宇智波帶土,還有宇智波白,他們的事情感興趣?”
“有點。沒興趣我就不會問了。”
“唔,我講故事的水平可不怎麽樣啊。”
十束白:“哦。”
他轉身要走。
男人:“哎哎哎回來回來!沒說不講啊,年輕人真是太浮躁了。”
十束白又退回來。
等等這已經揭露開厚臉皮外加為老不尊真面目的男人說完廢話,他的目光也落到那兩個名字之上。
那個情節跌宕起伏的故事便被他平鋪直敘地講出來了。
很久很久以前——講故事的固定開場白,不用太在意——幾十年前那麽久吧,故事貫穿了整個第三次忍界大戰。
木葉村有一個強大的宇智波家族,每一個宇智波族人都有開啓血繼界限寫輪眼的潛力,所以,這一族湧現了許許多多的天才人物。
這之中,有一個比較突出的天才,名叫宇智波白。
宇智波白在早期其實并不引入注目,因為他沒表現出能夠開眼的天賦,還“性格孤僻”。父母早逝之後,還是個五歲的小鬼,就死活不願意接受族內的安排去忍校上學,也不知怎麽讓他跑到當時赫赫有名的精英忍者木葉白牙面前拜了師,從此就是白牙旗木塑茂的弟子了,族長和長老們沒精力多管他,便睜只眼閉只眼随他去了。
旗木塑茂和他的刀法聲名遠揚,若不是因為一次任務失敗被流言逼得自殺,定能為木葉在三戰中的形勢起到不少的影響。他自殺沒過多久,頂着白牙弟子名號的宇智波白便在頗多的關注下上了戰場,雖然不被看好,但還是被當時的三代火影塞到了未來四代火影波風水門所在的小隊。
很震驚的是,白牙的弟子用的不是刀,而是劍。更震驚的是,隔着幾歲年齡差,沒有寫輪眼的宇智波實力與上忍不分上下,他和金色閃光波風水門這一對絕佳搭檔憑空出世,閃到了多少人的眼睛。
旗木塑茂留下了一個年幼的兒子。
自那時起,宇智波白便不顧族內的反對,硬是把本來就沒多少的行李一收拾,搬到了空蕩蕩的旗木宅去住,和行李一起帶過去的,還有他那個同樣父母雙亡不受重視的表弟宇智波帶土。
宇智波帶土與旗木卡卡西同齡,被迫同住一個屋檐下的一開始很是不習慣,兩人的性格還差了十萬八千裏,家裏那個大了好幾歲的兄長一出門,就是死裏打架掀房頂。
然後,等過陣子宇智波白回家,倆小鬼一起被揍。宇智波白又出門,繼續打架掀房頂,宇智波白回家,再揍。如此反複,慢慢地,日子還過出了開心的滋味。
開心啊……
那時候的兩個小子雖然口頭不承認,心裏着實是這麽覺得的,還想着,如果這樣的生活能永遠持續下去就好了。
結果,并不能。
某一天,從忍校一路吵架吵到家裏的小孩們突然得知——
“宇智波白叛變了。”
他殺死了小隊所有的隊員,站在血泊中與聞訊趕來的金色閃光對峙,口中漏洞百出,最終無法辯解下去,當着那麽多人的面畏罪自裁。
叛變,畏罪……自裁。
後面那兩個孩子發生了什麽,倒不用說得太多,真正的重點情節發生在他們長大成人——已經三十多歲的時候。
被公認為戰死的戰争英雄其實沒死,并且懷着恨意接受了某個幕後操縱者的理想,親手掀起了第四次忍者大戰,背負諸多死亡留在木葉的上忍時隔多年再見到他,心情自是難以平複。然而,在無法避免的戰鬥開始之前,令他們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先一步發生了。
死去的宇智波白被穢土轉生,重新回到這世間,臨至消散也不想跟他們說話。
最後,謀劃了這一切的最終BOSS親口在所有人——包括被穢土出來的歷代火影——面前說出了真相:宇智波白并沒有背叛。
他只是在宇智波帶土之前被選定的那個計劃執行者,被宇智波斑控制,才殺死了他最信任的隊友。按照計劃,他也不應該自殺,而是逃亡。随後,在逃亡過程中與宇智波斑“偶遇”……
“出場的人物有點多。”
十束白平靜地評價。
“沒辦法的事呀。那麽,故事聽得懂嗎?”
“大致明白了。”
“那就好。”
男人,也就是旗木卡卡西,似乎過了很久才将目光從漸變模糊的字跡上收回。
半晌後,他突然出聲。
“四代大人的靈魂在離開之前說,他很後悔。”
“後悔什麽?”
“沒有來得及阻止宇智波白自裁……我猜是這樣。”
“說不定呢,你說的四代大人,當時應該完全沒料到宇智波白會自殺吧。”十束白說,“我覺得,宇智波白可能一點也不想死,但是出于迫不得己的原因,只能在為自己申辯後自殺——為了不給那兩個還在家裏的孩子留下被針對的話柄?”
旗木卡卡西沉默了許久,才回道:“我想,也是這樣。”
“只不過,他太相信這個村子了。那兩個孩子被蒙在鼓裏,根本不曾理解他,除了四代,沒有人想到要為一個背負叛徒之名的死人伸冤,而四代到死也沒有查到真相。”
“不是相信,而是在最後還留了一絲期望而已——對不起,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
十束白為自己突然的脫口而出抱歉。
旗木卡卡西沒放在心上:“也有道理。”
“說起來,四代大人除了後悔以外,還留了一句話。”
“嗯?”
可是,剛提了一句,這個狡猾的男人就轉過話頭,“哈哈,這可不能由我來說——對了,你怕狗嗎?”
十束白不明所以,但還是道:“不怕。”
“雖然有可能已經認不出來了,但還是……”
旗木卡卡西點點頭,竟是擡手拉下面罩,咬破了指尖,結出了一個奇怪的印。
“通靈之術——”
砰地一聲響,地面冒出白煙,而當白煙散去之後,原本空無一物的地面居然出現了一只動物。
一只……狗?
而且還是一只,很老很老的狗。
旗木卡卡西把它抱了起來,走到十束白身邊。
“哦……好久不見啊,卡卡西。臨死之前,沒想到還能再見你一面,真是不錯。”
這只渾身的皮肉都松得不成樣子的狗過了許久才擡起眼皮,慢悠悠地看了男人一眼。它會說話,說話的聲音與老年時期的人類一般無二。
“抱歉,帕克,打擾了你和子孫們最後的團聚。”
男人的手臂很穩,一點兒也沒抖。像以往那般輕松地唠嗑家常,他又說:“你的鼻子還好嗎?”
帕克慢吞吞地道:“廢話,我再老……嗯,也是最出色的忍犬啊。”
十束白注視着被送到眼前的這只蒼老的忍犬,不知為何,心間不止泛起了刺痛,就連眼睛,也在劇痛之後變得幹澀酸楚。
“它是——”
“陪伴了我幾十年的通靈獸。”旗木卡卡西說。
男人低頭,深深地看着自己的老朋友,眉眼隐有疲憊,聲音也越發輕了:“通靈之術,是宇智波白教我的第一個忍術,帕克,也就是我的第一只忍犬。”
十束白把帕克接到懷裏,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了。
然而,狗沒有騙人,它的鼻子真的很好。雖然視力漸漸退化,早已經看不清人類的面孔,但它的鼻尖微動了一下,不用卡卡西解釋,它已經知道他在這個時候召喚它的用意了。
“啊啊,好久不見。”
狗說着,伸出了它昔日最引以為豪的肉墊。
“雖然灰了點,也沒以前那麽軟……嗯,也不差。”
十束白抱着它,沒有辦法騰出手,就只是愣愣地低下頭,臉頰恰好蹭過了據說不再像曾經那般柔軟粉嫩的肉墊。
他眨了一下眼,就有一滴濕潤的水順着睫毛落下,不知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