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既然他不願意說,李五更也不再問。待道人吃完面喝淨湯,他把碗收了洗好。

今天是開店以來賺得最多的一次,賣出了五十多碗馄饨和抄手,以及二十多碗面,李五更數了數,共計三百九十三文,除去成本少說也賺了兩百多文。

日漸西斜,李五更背起沉甸甸的銅錢準備回村,那道人還紋絲不動地坐着,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打算。大陳看他一把年紀了不好攆他走,只為難地尋求李五更的意思。

這老頭兒真是……蹭吃蹭喝也就罷了,還想賴着不走。李五更能給他吃一頓,可也不能救濟他一輩子,便過去好聲好氣地勸:“老人家,我們打烊了。”

道人橫他一眼,轉個身不理睬。李五更沒料到他竟如此賴,直白說道:“我們要關店門了,你快走罷。”

“哼。”道人偏頭當沒聽到,就是死賴着不走。

李五更還真是長了見識了,知曉這道人本性不壞,就是有些怪異,他也不可能像先前那樣把他扔出去。搬根凳子坐下,他低聲細語道:“不如你明日再來?明兒我再請你喝桂花釀。”

道人眼發亮,拍板欣然接受:“你說的,明兒再來。好小子,是個讨喜的。”

李五更可算是松了一口氣,邀他一同出去:“我正好也要回村,一起走罷。”

道人颔首,歡喜地走在前頭。

街上行人都已歸家,只兩三小孩兒叫着鬧着相互追趕。道人似乎鮮少看到這樣的場景,竟過去同他們一起打鬧。李五更駐足看了會兒,天色不早得趕快回去,雲舒之還在等着吃飯,便招呼也沒打就獨自走了。

出了鎮,路旁雜草搖動,窸窸窣窣響。尋聲望去,那道人忽地從草裏跳出來,哈哈大笑:“好巧,又遇到你,緣分不淺啊。”

李五更無言以對,心道――巧個鬼!這老頭兒擺明了跟蹤他,不曉得他到底要做甚。

“老人家要去哪兒?”

道人撣去身上的草屑,撓了撓發癢的後背,回他:“去東風村,找貧道那不争氣的徒兒。”

竟然同路!李五更詫異,村裏何時有人拜道士為師了?他上輩子加這輩子,還真沒聽過誰有個道士師父,莫不是又在诓他?

“原來如此,我也住東風村。敢問你徒弟姓甚名誰,說不定是我熟識的。”李五更道,提了提背上的銅錢,腳下步子加快。

道人雖老,但行動如風,走這麽快氣都不喘一下,樂呵回道:“他道號入塵,可聽過?”

“不曾聽過。”李五更道,心裏已經确定他在诓自己。修道之人講風骨,脫世避俗,修得是心性、德性,若是叫無塵、忘塵倒還能理解,偏生叫入塵,紅塵多紛擾,入塵後哪能修得正果,故而入塵不會是道號,多半是這老頭兒編的。

“龍興鎮地兒好,養人,還聚靈氣,将來這裏必定會出個賢才來。”道人忽然沒頭沒腦地吐出這麽一句。

李五更可不關心這個,反正這賢才不會是他。

見李五更不搭理自己,道人拉住他,湊近了左瞧右看,啧啧稱奇:“貧道看你這樣貌,雖表面紅潤,但內裏透黑,煞氣穿心自頭頂而出,已是半個死人像,竟還活得好好的,怪哉怪哉。”

聽到這話李五更腳下一歪,險些摔倒,一張臉當即冷如冰,不悅道:“老人家莫要亂說。”

在他們這兒說死是很不吉利的話,別人活得好好的,說這種話不是咒人家嗎。

道人見他臉色不太好,把要出口的話一并咽回,七七八八地扯了些其它的,又再問了點無關緊要的話。

到了村口,李五更與他告別,客套說:“老人家可識路?要是找不到我可以帶你去。”

“不用,貧道來過,認得路。”道人說,拍拍李五更的肩膀,哼着調子一搖一擺地往村中去。

虧得穿了身道袍,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老頑童,說話、走路、做事一點也沒穩重的樣。

回家推門而進,雲舒之正悠閑地坐在院裏品茗,低頭呷一口,茶香入喉,回味無窮,又捧起茶杯兩三口喝盡茶水。

什麽時候還買了茶回來,這日子倒過得舒适得很。李五更過去,雲舒之傾壺給他倒了半杯,又給自己倒一杯,再将他那杯蓄滿。

李五更不懂茶道,拿起杯子如喝酒一般一飲而盡。

茶剛下口,圍牆上倏地跳下一個人,那人徑直奔向雲舒之,一把抱着他委屈地喊道:“師兄,原來你在這個旮旯破村,可讓我好找。”

看着面前這個半大的男娃,李五更滿腹疑團,他叫雲舒之師兄,就是說他倆熟得很,且這男娃光着腳,腳踝上系了根紅繩,腳底幹幹淨淨,只看這一點就知不簡單。

雲舒之不客氣地把他扯開,冷然道:“你來做什麽?”

男娃一屁股坐在石桌上,晃蕩着腳丫子:“我是跟着師父來的,可是他嫌我麻煩,半路撇下我就跑了。”

這師徒倆沒一個省心的,還都要來這兒,以後有得雲舒之受的。

“那你就應該把他找到,然後帶他回山上。”雲舒之道,他是看着這孩子長大的,誰丢下誰他會不清楚?

“我才不。”男娃癟嘴,拉着他的手,“安安專程來找師兄的,打死也不走。”

男娃名喚仲祁安,道號虛塵。

雲舒之不接話,看他能亂扯出甚來。仲祁安心虛地別過頭,這才注意到李五更,粗魯地用腳踢了踢他,傲慢道:“你就是李五更?”

不料折扇飛出,啪地将他腳背打得通紅。雲舒之斥道:“不得無禮!”

仲祁安剎時紅了眼,竟然為了一個外人打他。

李五更在一旁看熱鬧,也不阻止,他家寶雲都比這孩子禮貌多了,該教訓一下。

“可是不服?”雲舒之收回扇子,指尖點桌。

仲祁安不敢造次,委屈也不能說,不甘心地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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