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哦,你說這個啊?”陸潛在空中随風飄蕩,有點像是單薄的抓不住的制片人,他嘻嘻一笑,視線逡巡古寺一圈之後才答道,“我剛不是說了嘛,大鬼不在,但總還是留下了一些看門的,除了妖怪夜叉,幾乎沒人知道我跟你的關系,所以……我們還是低調些的好,傳到其他人耳朵裏麻煩事不少。”

在一定程度上他是愛熱鬧,但也不愛惹事。

燕赤霞擺正了臉向前走兩步,錯開他的肩膀低聲道:“本來我就跟你沒關系。”

“呵呵噠。”陸潛眯着眼睛笑嘻嘻地飄在他的身側,歪着腦袋吊着嗓子戳着他的肩膀逗弄他:“怎麽能說沒關系呢,你這無情的人,今早上才從奴家的溫香軟塌上起來,怎麽一眨眼的功夫就要做負心人了。”

一口正宗的吳侬軟語勾的人骨頭泛麻,心尖發軟。燕赤霞蜜色的臉頰微微泛紅,腳下步子差點亂了,他低頭斥道:“胡說八道。”

陸潛滿不在意,調戲完也就不在乎了,甚至自己還自嘲兩句:“不過我的床可不是什麽溫柔鄉,那可是噬魂窟。”

他側着身子,張開血紅大嘴幾乎要将燕赤霞一口吞下去,又對上燕赤霞面無表情甚至直勾勾盯着他的一張臉,悻悻地說道,“真沒意思,都不配合我。”

他伸手掰過燕赤霞的臉,讓他看前面:“看看看,看什麽看,就算我好看也晚上看,要是被人發現了你去跟他們解釋咱倆咋勾搭上的?”

“!”燕赤霞面不改色,目不斜視:“這種幼稚的游戲你不膩嗎?”

陸潛跟在他身邊飄蕩,思索一番:“膩,怎麽不膩,不過都變成鬼了,除了吓人好像也沒什麽樂趣了。”

他扁着嘴抱怨道:“結果對象還是一個大面癱,怎麽都吓不住。”

“诶诶诶,你說我要不要半夜變成吊死鬼的模樣,飄在你的床頭用一米長的大舌頭把你舔醒來。”他越說越來勁,粉嫩嫩的舌尖吐出來舔了舔嘴角,吸溜吸溜,“大長紅舌頭,一卷就把你吞進肚子裏。”

“……”想了想窗外皎潔的月光如霜灑在床頭,陸潛趴在自己的身上,在自己臉上舔舐……

“……!”燕赤霞低頭岔開話題,“要是我被你吓死的話,你晚上還怎麽跟我睡。”

陸潛眼珠子轉了轉,又轉了轉,點頭附和道:“好像是這個理。”

燕赤霞看他注意力終于被轉移,不着痕跡地呼出一口氣,伸手扯了扯衣服的前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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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古寺陰森,但今天似乎穿的有些多,好熱。

不過幸好,進入內院之後,陰氣越來越重,甚至頭頂的太陽光似乎也穿不透層層陰氣照射下來,寒意就像是凝結成實質似的,黏糊糊地粘在皮膚的表面,惡心粘膩卻怎麽都撕扯不下來。

陸潛尤其讨厭這種感覺,一個寒顫接着一個寒顫,偏過臉看宛若毫無影響的燕赤霞:“真不知道咱倆誰是鬼,這麽難受你竟然毫無反應,怪了。”

燕赤霞看他越來越蒼白的臉色,臉上僵硬的表情微微動容:“不是我怪,是你自身體質怪異。”

陸潛只知道自己适應不了鬼怪的氣氛,但也覺得可能只是因為自己還不适應已經變成鬼的事實,完全沒想到是體質的問題。他好奇地問道:“我體質怪異?哪裏怪異?”

之前聽過他的敘述之後,燕赤霞就一直留意着,前段時間在古書中見過相似的記載,他略微沉吟一瞬,說道:“據我所知,你雖然是鬼,但你身上毫無鬼氣,甚至精氣也是極為純淨的淨化之氣。你就像是一盆清澈見底的水,而鬼氣就像是污濁的贓物,在你觸及到鬼氣時,鬼氣試圖污染你的淨化之氣,所以你會感到不适。”

陸潛聽得一知半解,具體緣由不了解也無所謂,更不上心,可是——

他問:“那也就是說,我現在不是純粹的鬼?”

燕赤霞點頭:“嗯,如果是普通的鬼的話,沒有鬼氣的支撐,你早就一驚泯滅與天地之間了。”

“難怪。”陸潛恍然大悟,他甚至也大概猜出自己體質特殊的原因了,“可能是因為我要報恩,但我潛意識中不想害人,上面也不能強迫我害人,所以就給我開了個後門吧。”應該是聶小倩搞的鬼吧,沒點小手段自己早就應該去投胎了。

不過至于完成報恩之後,他會怎樣,燕赤霞也沒有找到相關的記載。

畢竟沒人會把這個專門寫出來。

但——

十有八九應該是正如他期盼一般去投胎。

走過一個衰敗的連花骨朵也不剩的花壇,陸潛大致給他介紹了關于古寺的情況。

“這寺廟正好在小樹林的深處,時不時就會有錯過村落和驿站的人借住,白天歇歇腳倒還好,頂多就是沾染上一身寒涼的鬼氣回去,但等到了晚上——”

陸潛的聲音拖長,變得凄厲滲人,“他們入睡前夕,就會出現一個絕美女子,帶着數多金銀財寶意圖與他共赴春宵,一旦他們答應……”

“……”又來了,還真的玩不膩。

再可愛看多了也覺得膩了,燕赤霞擡臉,對上陸潛一張慘白詭異的臉,淡定地伸手撥開,自己繼續往前走。

被拆了臺的陸潛不洩氣,依舊自顧自營造着詭異的氣氛玩的很開心。

燕赤霞推開一扇門,踏進房間。裏面雖然昏暗異常,各處都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但對于過路客來說,簡單打掃下來也算是一個不錯的歇腳之地,總比要露宿在深山老林裏要強的多。

怪不得這裏是事發集中地。

也難怪妖怪夜叉會選擇這裏做自己的老巢。

窗外陰風陣陣,窗框相互拍打着發出哐哐哐的聲音,窗戶紙也樸漱樸漱發出駭人的叫聲。

陸潛飄在他的耳邊,伸手指着床的方向,陰測測地開口:“看~那邊~你看見了吧,一灘又一灘漆黑的血液~那都是在你之前~在這裏借住的人的血~”

他在燕赤霞的脖子裏吹了一口冷氣,盤旋在燕赤霞的四周:“你知道嗎~就在他們以為要跟美人共赴雲雨的時候~就在他們以為要攀登極樂之癫的時候~美人們就會張開一張血盆大口~生生吓暈你~吓得你再也站不起來~然後掏出錐子~刺破你的腳底板~吸幹你的精氣和鮮血~”

陸潛捏着嗓子,笑的陰森:“怕不怕。”

燕赤霞忽然轉身,兩只黑漆漆的眼睛在昏暗中亮晶晶地盯着他。

陸潛猝不及防被看個正着,明明已經不是人了,卻感覺到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心髒暫停一瞬又立即撲通撲通跳的感覺尤其明顯。他長長呼出一口氣,嗔怪地看他一眼:“你幹嘛呀,吓死我了。”試圖以說話平息心裏的恐懼。

雖然他變成鬼了,看見其他鬼的時候可以告訴自己那是同類,不用怕。可一旦發揮想象力的時候,他就只是一個慫氣巴拉的宅男——經不住吓唬的,尤其是這種陰森可怖的環境下,絕對會屁滾尿流的。

燕赤霞忽然問:“你做過嗎?”

“啊?什麽做過嗎?”陸潛楞了一下陡然反應過來,指了指床鋪的方向看他,“你是說那個嗎?”

他不屑地搖頭:“沒,我做不來。”

燕赤霞上下打量他一眼,眼眸中流露出明顯不信的神情。起碼外在條件絕對可以了。

陸潛眯着眼睛:“我怎麽記得以前就告訴過你,我不可能幹那種事情的。”他忽然又想起來一件事,湊到燕赤霞的臉跟前,“大面癱,你剛才不是還說我的精氣純淨嗎,要是手上真有人命的話還會那麽純淨嗎,你說!你說!你說呀!”

一連好幾個質問,果然讓懷疑自己的燕赤霞羞愧的開不了口,甚至還低下了頭。

陸潛得意,又有幾分失望,憤恨不平:“大面癱,咱們都同床共枕這麽多年了,你竟然還不信任我~我們之間沒愛了。”

“……為什麽是刺穿腳底板?”

“……”他怎麽知道,陸潛迅速惱羞成怒,都忘了這是他在轉移話題,高聲嚷嚷道,“就是腳底板,腳上刺破了不就不能走路逃跑了嗎,你白癡嗎,這點常識都不懂?!”

燕赤霞白他一眼,轉開視線打量其他可疑的地方,盡量避免碰觸房間的任何物體:“是你自己說的如此詳細,就好像親身經歷一般。”

陸潛回翻他一個白眼:“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了不成,想當年我在古寺中的時候,閑得無聊經常看好戲。”

後面殺人取血一般就算了,太血腥,容易吐,只看前面翻雲覆雨的橋段。

燕赤霞面色變了變。

陸潛以為他是不同意自己見死不救,但他确實也沒有救的能力,趕緊岔開話題:“晚上你就住我那個房間吧,絕對幹淨的。”他走之前把自己那間房鎖起來了,一般過路客進不去,就不會出事。

那是他之前挑出來的相對幹淨的房間了,也是自己一直住的。

燕赤霞悶悶地嗯了一聲。

果然介意了,陸潛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能努力挑起其他的話題:“在這畢竟有可能會遇見其他的人,我會隐身,他們就看不見我了,至于你~”

他故作輕松地說道,“我身上沾染了你不少的陽氣,即便你看不見我,也應該能看見淡淡白暈的大致輪廓。”

他想了想,又說道:“這廟裏還有其他的鬼,不過你體質特殊的緣故,他們也不會主動接近你,但為了避嫌,有鬼的時候咱倆還是不要說話的好。”小鬼本來就缺心眼,陸潛就是怕傳到村子裏去,對燕赤霞的名聲不好。

燕赤霞一一應下。

陸潛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糾結就不救人的事情,不過也沒敢主動再提,就帶着他去自己之前住的房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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