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陸潛實在不耐煩了, 頓了頓一臉焦躁地擺了擺手：“面癱，給我攆走攆走，我現在是明白什麽叫做挾恩圖報了。”

媽的，還有逼着讓人以身相許的, 這操作, 騷氣！

燕赤霞反抓着寧采臣的手, 向後一折推着他往前踉跄了兩步。

寧采臣疼的額頭上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水，可轉頭就看見陸潛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 頃刻間閉住嘴把即将溢出的呻|吟咽了回去，嘴唇嗡動似乎是想要叫陸潛的名字, 可因為太疼口型都對不準。

陸潛怕他又惹事, 連忙四下看了兩眼壓低了聲音：“寧采臣，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鬧事, 千萬、千萬——不要讓我憎惡你。”

陸潛一甩袖子, 一道紅色的殘影從眼前飄過, 這一甩似乎就甩開了寧采臣的執念, 外面的一切都跟他毫無關系，他毫不留戀地轉身：“面癱，進來吧, 我要關門了。”

燕赤霞看一眼手下連掙紮都沒有的人，猶豫半晌再看看陸潛的背影，立刻松開了手。

解除了束縛的呼出一口氣, 幾乎要癱軟坐在地上的辛苦模樣：“我只有一話，跟他一樣——以後沒事的話，請不要再來了。”

“否則，就不是今天這麽客氣了！”

面對五大三粗的燕赤霞, 武力上寧采臣絕對沒有勝算，他怒瞪着燕赤霞也不說話，試圖在氣勢上碾壓他。

燕赤霞：“？”

“？”陸潛伸出手一把拽過燕赤霞的胳膊：“怎麽着，還看對眼了不成，要不，你去給他當媳婦？”

燕赤霞：“！”

“彭”的一聲，大門嚴嚴實實關上，就連門門上的手環都在使勁打晃。

陸潛背對着大門，走着走着忽然頓住。

燕赤霞已經在他前面走了兩步，側面沒聽到陸潛的動靜，轉過身：“你怎麽了？”

陸潛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抿着唇：“你——剛才聽見了吧。”

燕赤霞：“！”他回來的不算早，但正好看見陸潛在跟寧采臣拉拉扯扯，本來是打算早點出來的，無意中聽到自己的名字，便猶豫了一瞬間就立刻失去了出來的最佳時機，只好先将自己徹底藏到了拐角的陰影下，确保沒有人發現自己。

但他确實忘了——陸潛根本不是用眼睛感受到他的存在的，他的陽氣——陸潛怎麽會不熟悉。

慌張自眼底一閃而逝，燕赤霞有點慌，連忙退回去緊張地解釋：“我，你……”

陸潛忽然擡頭，對上燕赤霞驚慌的眸子，嘴角勾出一抹笑：“你是怎麽想的？”

“我知道你是拿我當擋箭牌。”他故作輕松地擡臉，努力想扯出一個表情，可因為面部太過僵硬的原因，看着也不是很明顯，“我不介意的。”

陸潛臉上原本就淺淡的笑意漸漸消散，他定定看着燕赤霞四處躲閃的眼睛：“你是這樣想的啊。”

燕赤霞：“啊？是，你怎麽會——”喜歡上我呢，那不是我夢中才會出現的場面嗎？

雖說不知道為什麽燕赤霞一直不願意對自己告白，但陸潛也覺得兩個人情分明顯已經水到渠成，就差有人捅破窗戶紙了，可就這麽點薄薄的紗窗都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了。

畢竟兩個大男人，也不玩那一套欲擒故縱或者必須你先說的把戲，更何況他還需要盡快确定燕赤霞是怎麽想的。

若是——他抱着跟寧采臣一樣的想法，有了自己以後的生活還想着左.擁.右.抱，妻妾和諧，子孫繞膝的話，他可能需要重新找個地方住了。

陸潛勾了勾嘴角：“那你想錯了。”

看他臉上錯愕的表情，陸潛更想笑了，他歪着腦袋和平常一樣賣萌：“我跟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哦。”

燕赤霞目瞪口呆，死魚眼一樣地眼珠子幾乎要掉下來，嘴|巴微張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噗嗤——”笑出聲音，陸潛轉了一個方向，回過頭來竟然是一個尤其妩媚的笑容，他右手橫在胸|前，搭在自己的左肩上，水袖輕飄飄地落下來，在微風的吹拂下來回飄蕩。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給你半天的思考時間吧，我現在先回房，等你考慮清楚了你再來找我。”

“當然。”陸潛眨了眨眼睛，“不要有壓力，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他舉例子：“比如寧采臣喜歡我，我沒必要喜歡他，更或者說他惹我讨厭了，我還會想将他從我的生命力徹底剔除，而至于你的話——”

陸潛抿唇笑：“你要是不喜歡我的話，我也不會強求你，說不定——”

他伸出食指豎在嘴邊，輕聲威脅：“我會主動從你的身邊消失哦，絕對不會給你添任何麻煩的。”

“別————”從自己的生命中消失，徹底提出，怎麽可以，燕赤霞臉上難得有了表情，他立即伸出手，卻只抓到了一縷衣袖，看着瞬移到一邊的陸潛，燕赤霞着急就想要說話。

陸潛搖搖頭制止他：“別哦，我給你半天的時間就是想要你好好考慮清楚，要知道——”

他看一眼燕赤霞手中的紅色衣帶，笑靥如花，身體逐漸變得透明，慢慢消失在太陽光之下。

燕赤霞眼睜睜看着自己手中的衣帶慢慢消失在，再擡臉看陸潛剛剛站的位置，只剩下暖洋洋的七彩的光，他慌張伸手去抓，耳朵邊傳來熟悉的獨屬于陸潛調笑時的噗嗤噗嗤聲音。

“別忘了我現在可是個鬼，雖說和人類無異，但到底非你族類，而且，就算以後運氣好了有什麽機遇能變成.人，但我也是個男人。燕大俠，這半天時間你可要好好思考思考，不管是接受還是拒絕，我都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可以讓我信服的答案，不要讓我覺得你在敷衍我。”

随着聲音的漸漸弱小，燕赤反射性地在空中又是胡亂抓了兩下，可——

再沒有那道清亮悅耳的聲音傳來，看來确實正如他所說，已經回房去等着了。

燕赤霞呆呆地站在原地，依舊看着陸潛剛才站着的地方。

哪裏需要半天的時間，燕赤霞現在就能給陸潛确切的答案，還是一個經過深思熟慮，早都在腦子裏盤旋許久，但就是一直找不到合适時機說出來的答案。

燕赤霞看着房間的方向，腳尖點地，面上無動于衷，其實心裏早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沖進去直接抱住陸潛，将他牢牢地嵌在自己的懷裏永遠都扒不下來，大聲地告訴他。

自己喜歡他。

燕赤霞喜歡他。

愛他，永遠愛他。

不介意他是人是鬼，也不在乎他以後會是人還是鬼。

至于性別，更不是問題了。

只想在未來自己能把控的日子裏永遠和他在一起，好好照顧他。

可——

燕赤霞動了動腿，還是沒去。

還是等到晚上吧。

現在去的話，要是被當成是和寧采臣一樣輕浮的男人，那就得不償失了，到時候哭都找不到地方。

即便做好了決定，燕赤霞還是沒有離去，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仔細回想着剛才陸潛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每一個表情，都像是致命的毒.藥一般引着自己一點點沉淪。

整個人都要被突如其來的潮水般的喜悅淹沒，燕赤霞高興地簡直不能自持，很想繞着院子跑兩圈，嘴角的弧度怎麽都壓不下去，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房間裏，似乎能透視牆壁看到裏面那個影影綽綽的紅色身影。

陸潛懸浮在空中，看夠了燕赤霞臉上以後可能都不會再出現的這種獨屬于感情被戳破一瞬間的傻乎乎笑容之後，舔.了舔嘴角，心滿意足又笑眯眯地飄回了房間。

傻大個一個。

燕赤霞也沒有那麽陸潛想的那麽傻，但他還是呆呆地在原地站到了天色漸漸變暗，等到月亮升起，星星開始眨眼睛的時候，一陣蕭索的夜風吹過燕赤霞恍然回過神來，一個哆嗦清醒過來。

知道晚上的答案是什麽，陸潛不緊張，可他還是戰戰兢兢坐不下來，盤腿漂浮在創床板的上空，眯着眼睛背凝神靜氣的佛經。

畢竟——他還沒有談過戀愛，要是跟燕赤霞好了之後，兩人又要該怎麽相處，等到那個時候還住在一個屋是不是有點同居了，還能那麽大大咧咧不計形象嗎。

佛經還沒念到兩句，腦海中又出了對以後生活的幻想。也許他們會像是平凡夫妻一樣，有這麽一個小院子，做點小生意，忙的時候一起工作，閑的時候還能出去旅旅游，即便沒有孩子，但是他們有彼此。

而且燕這個姓不好聽的，給孩子不好起名字。

是是是，不好聽的。

陸潛翻了個身，其實念得多了也覺得挺好聽的！燕赤霞這個名字也好聽。

想着想着思想就有點跑偏，怎麽忽然都想到孩子的事了，陸潛晃晃腦袋趕緊把燕赤霞的臉抖出去。

“啊啊啊，要不睡一會吧。”陸潛順勢躺下來，被子緊緊蒙住自己的臉，直到任何微弱的光線都頭部進來，這才安靜下來，可眼前一片黑暗，燕赤霞的臉倒是無比清晰起來，陸潛一拍床，蹭的一下坐起來，無語。

床.上飄到桌子邊上，再從桌子邊上飄到鏡子跟前，向整理整理儀容，看到鏡子的剎那才忽然想起來自己根本不可能照鏡子，頹喪地又躺回到了床.上。

心慌慌，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也不知道腦子裏正在想什麽，就這樣虛耗着時間。直到房間漸漸昏暗，外面的交接的月光透過窗子，在地上鋪上一層的銀霜。

陸潛透過窗子看月亮上的陰影，心緒忽然就平靜不少。

怕什麽，大不了，大不了拒絕之後他搬出去住！

嗯，搬到另一個房間去住，畢竟——陸潛委屈巴巴地想，還需要他的陽氣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