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苦
慢點兒死。
聽到這句話,顧承澤的心仿佛一下子被吊到了半空中。
顧承澤抓着寧修的手,問:“什麽意思?”
寧修拍了拍顧承澤的手背,說:“我好累,睡吧。”
顧承澤攬着寧修腰的手猛然縮緊,兩個人死死地貼在一起,寧修甚至有一種錯覺:顧承澤想把自己摁進對方的身體裏去。
顧承澤低聲說:“說。”
寧修的手臂環過顧承澤的腰,在背後收攏在一起。寧修在顧承澤的懷裏蹭了蹭,說:“我好困呀……”
他像小貓咪一樣,軟軟的,呼出來的氣帶着溫潤的熱意,打在顧承澤的胸口上,讓顧承澤那一刻石頭做的心髒都溫柔了起來。
寧修糯糯地說:“睡覺好不好?”
顧承澤一只手捏着寧修的下巴,強迫寧修看着自己。
顧承澤發現了,這人不想溝通的時候就會用這一招。難道他以為這一招總能奏效嗎?
顧承澤說:“你看着我,告訴我,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寧修卻已經閉上了眼睛,作出困意十足的樣子,趴在顧承澤肩膀上。顧承澤以為他在裝睡,還想有進一步動作的時候,忽然發現這人是真的睡着了。
寧修真的困了。
顧承澤停頓了一下,輕輕湊過去,在寧修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這一吻沒有任何的狎昵意味,只是輕輕的觸碰而已,甚至一觸即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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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承澤從來只在解決**的時候與人親吻,這一吻帶給了他極大的滿足感,他忍不住又在另一邊臉頰上親了一口。
顧承澤想:難怪寧修喜歡養貓。
第二天醒來,顧承澤懷裏已經沒有人了。
顧承澤的胃沒那麽痛,可以起床去找人了。他在整層樓找了個遍,都沒有找到寧修。
他一臉愠色地問護士:“昨晚那個人呢?”
他的氣勢太吓人了,護士僵在原地,小聲地說:“我也不知道……”
顧承澤說:“你怎麽能不知道?你不是一直在這裏看着嗎?沒有我的允許,誰敢放他走?”
護士不敢解釋自己換班了,可能上一班的人知道,只能在那裏站着。
正在顧承澤的情緒積攢到快要爆發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清清淡淡的聲音。
“阿澤。”
顧承澤回過頭,看見寧修站在不遠處,手裏端着一碗雞湯,朝他笑。
寧修神态自然,帶着尋常的笑意。
顧承澤的心忽然就放下來了,有一種踏實感。
他走到寧修面前,問:“你幹什麽去了?”
寧修問他:“張秘書買了早飯過來,你要喝雞湯嗎?”
顧承澤的眼睛亮了起來,說:“你特意做的?你幾點起來的?”
寧修的手指頭有些紅,應該是被碗沿燙到了。寧修輕輕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顧承澤就意識到了,連忙把碗接了過來。
他轉身朝病房裏走,寧修跟在他身後,将張秘書買的早飯都帶進來了。
張秘書确實是個好秘書,知道老板生病,所以買了各種各樣的養生小粥。
顧承澤對其他早餐沒有興趣,只想抱着雞湯喝。
寧修端過來一碗皮蛋瘦肉粥,問顧承澤:“你喝嗎?”
顧承澤搖搖頭。他想讓寧修喂給他喝。
誰知寧修“哦”了一聲,坐到旁邊去了。
粥有點燙,寧修喝得很慢,用勺子舀了以後輕輕地抿。
顧承澤被寧修秀氣的進食姿勢萌到了,望着碗裏的雞湯都覺得不香了。
他走到寧修旁邊,說:“我想喝粥。”
寧修說:“那邊還有一碗。”
顧承澤說:“你喂我。”
說着還張開了嘴巴。
看着這樣的顧承澤,寧修忽然笑了一下。
怎麽說,就很幼稚,還有點可愛。
顧承澤捏住寧修兩邊臉頰,像橡膠一樣拉長,說:“不準笑。”
寧修說:“不笑,不笑。啊——”
這時候顧承澤才意識到,兩人的姿勢很不對勁。寧修坐在床頭櫃旁邊,椅子比病床還矮一些。顧承澤卻站着,這樣怎麽喂得到呢?
寧修正打算站起來的時候,顧承澤忽然扶住了寧修的膝蓋,然後自己蹲了下去。
顧承澤仰着頭說:“啊。”
寧修愣了一下,這樣以來,顧承澤就比他還要低了,甚至還半跪在地上。
顧承澤竟然也會做出這種動作嗎?
就在寧修走神的時候,膝蓋上屬于顧承澤的手動了動。
顧承澤伸了一根手指,在寧修的膝蓋上寫字。寧修覺得很癢,不由得躲閃了一下,卻被顧承澤蠻橫地抓了回去。
顧承澤說:“別愣着。”
寧修就一邊給顧承澤喂粥,一邊琢磨顧承澤在自己膝蓋上寫的什麽字。
等他喂完三口粥,才拼完了那幾個字。
想、幹、你。
那個“想”字比劃太多了,花了太多時間。寧修最開始還以為顧承澤在自己膝蓋上畫棋盤呢。
等領悟到這三個字之後,寧修忽然紅了臉,颔着下巴,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兩個人什麽都做過說過了,可寫出來就變得含蓄纏綿起來。
顧承澤說:“你害羞什麽?不如買點護士裝和病號服——”
這句話還沒說完,病房外就傳來了張秘書的聲音。
張秘書看到房間裏的這一幕,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顧總單膝下跪……這是要做什麽?!
好在他是一個優秀的秘書,哪怕驚掉了下巴,也能在零點零一秒之內恢複如初。
張秘書說:“顧總,今天的會議……”
寧修非常知情識趣,已經端着粥站起來,打算離開。
顧承澤看着寧修的背影,雖然心癢,但也沒有挽留。對于他來說,工作和財産終究還是最重要的,寧修再有趣,也是排在正常生活之後的消遣。
顧承澤從容地站起來,好像剛剛半跪在地上的不是自己一樣。
顧承澤坐在病床邊上,說:“改成線上會議了?還有幾分鐘開始?”
張秘書打開電腦,遞給顧承澤。
……
顧承澤開完會議,張秘書也要離開了。
張秘書想起什麽,提醒顧承澤道:“顧總,您今天早晨吃藥了麽?”
顧承澤當然沒吃,他哪裏記得住這種事情呢?
想到隔壁房間的寧修,顧承澤點了點頭,說:“嗯。”
張秘書也摸不清這到底是吃了還是沒吃,于是在離開之前專門走到隔壁的病房,提醒寧修:“寧先生,醫生給顧總開了口服藥,每日三次,請提醒顧總服用。”
寧修說:“好的。”
寧修表情很平靜,張秘書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他還記得昨天,寧修在法庭上揮斥方遒的樣子,跟現在的淡泊清冷完全不一樣。
他也還記得昨天淩晨寧修疲憊的語氣。
可是對于現在這個寧修來說,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好像他始終都是顧承澤身邊平平無奇的金絲雀。
張秘書頓了頓,說:“恭喜勝訴。”
寧修點點頭,說:“謝謝。”
再然後便無言。
張秘書想了想,替顧承澤解釋:“顧總昨天疼得都暈過去了,一醒來就在叫您的名字。他忍到不行了,才給您打電話。我聽護士說,您來了之後顧總的症狀就緩解了許久……所以,顧總還是在意您的。”
寧修有點疑惑地說:“我對顧總還有點用處,所以顧總在意我……這個邏輯張秘書不覺得很有問題嗎?”
張秘書:“……”
寧修馬上笑了一下,補充道:“我沒有否定張秘書看法的意思,只是單純覺得這邏輯不對,職業病,希望張秘書不要介意。”
張秘書說:“怎麽會……我還有點事情,就先走了。有什麽事情,寧先生可以随時與我聯系。”
寧修說:“好。”
張秘書臨走之前又提醒寧修:“記得提醒顧總吃藥。”
——于是,寧修從口袋裏掏出藥,打算自己吃了藥之後再去監督顧承澤。
他把白色的藥片倒在掌心裏,又倒了一杯水,剛要吃進去的時候,顧承澤忽然進來了。
顧承澤看着他手裏的藥片,說:“這是醫生給我開的藥嗎?”
寧修果然心裏有他,才會一聽見張秘書離開,就給自己準備藥物。
寧修說:“這不是——”
還沒等話說完,顧承澤已經行雲流水地把藥片就着水一塊兒吞了。
寧修:“……”
好吧,顧承澤一向是一個很有行動力的人。
寧修只好從一旁拿出顧承澤真正要吃的藥,按照劑量摘出來,遞給顧承澤,說:“顧總,還有。”
顧承澤皺了皺眉,說:“怎麽還有?苦嗎?”
寧修說:“我不知道……應該沒有剛剛的藥苦吧。”
盧醫生給他開的新型特效藥,沒有糖衣包裹,包裝樸實無華,最大的特點就是苦。
寧修不願意吃藥,也有這個原因。
顧承澤把新的藥仰頭吞下,吃完了之後皺着眉頭說:“還是苦。”
寧修說:“那怎麽辦呢?”
他稍稍歪着腦袋,像是極為認真地在思考這個問題。
顧承澤忽然覺得他這個樣子很可愛,于是低頭,同寧修交換了一個吻。
寧修皺着鼻子,說:“好苦。”
顧承澤說:“我都苦過了,你不能苦嗎?”
寧修輕輕微笑,沒有回答。
顧承澤才苦過這一次,他卻已經苦過很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