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接納
雪村千鶴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咚咚。”像是知道她會醒，門外傳來敲門聲。
因為突如其然的聲響，千鶴立刻從床上驚起。她慌亂地四處張望，陌生的房間沒有給她絲毫的安慰。而就在她遲疑的時候，門外站着的人開口說話了。
“可以進來嗎？”
“啊？是！是的！”只是下意識的回答，千鶴聽到這略顯淡漠的聲線，腦子裏自動回憶起那雙飽含寬慰的暗紅雙眼，“請進……”
是叫……千波吧？千鶴不确定地想着。不可否認的是，想到門外的人是千波後，雪村千鶴的慌張便褪去大半。
門被拉開，跪坐着的青年氣質清冷，卻并不覺得難以親近。淺金色的長發如初見般随意束在頸後，在陽光照耀下閃着細碎的光，他暗紅的雙眼微微斂着，倒給清冷添了分慵懶。
眼前的人，正是雪村千鶴見過的千波。
千波用一種不會讓人覺得輕浮的目光打量着雪村千鶴，随後點頭，“休息的不錯。”
“啊……嗯。”千鶴因為他的話一愣，但她突然想到什麽，語氣多了些焦急，“非常感謝您的收留，我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
“請冷靜。”千波的語氣平緩，像沒有什麽能令他失态，“盡快收拾好，随我見這裏的主人。”他那副鎮定過頭的态度，讓千鶴也不由跟着鎮靜下來。
“——如果你想活着，”千波見她冷靜下來，才再度出聲提醒，“不要透露你昨天看到的一切。”
“昨天到底……”千鶴立刻回想到昨天看到的那些“妖怪”，殘留的恐懼還徘徊在腦海，充滿未知的一切讓她下意識向千波尋求解答，卻看到那雙暗紅的眼不複寬和，甚至說得上嚴厲。
明白了什麽的千鶴止住了話，垂頭抿嘴，将種種情緒沉澱心底。她調整好心态後重新擡頭，聲音低啞，“是，我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不知道。”
“我在門外等你。”眼見她調整好，千波也沒有再多說什麽，他退出房間并體貼地拉上門，但在離開門前，還是淡淡地警告了句，“別想逃跑，憑你的身手出不了這院。”
千鶴并未回答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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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千鶴便打理好本就無需整理的衣着，推開門默默走到長廊旁的千波面前。
“走吧。”
“啊呀~看樣子已經準備好了。”
千波的聲音和另一道更為元氣的聲音重合。
“總司？”千波見到他有些意外，但只是用眼神詢問着他來這裏的理由。
“小千波的手段過于溫和，我不放心來看看。”話雖這麽說，沖田總司的表情卻完全稱不上擔心，千波更不會輕易相信他的說辭。果不其然，沖田總司下一句便接到，“真可惜，居然沒有逃跑。”
“本來都想好，如果逃跑該怎麽殺掉你呢~”沖田總司這話是對着雪村千鶴說的，“結果你看起來休息得挺不錯？完全不擔心自己的下場啊。”
“诶？”千鶴不明白他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連千波也說過和他一樣的話。但真當她對上總司的視線，卻下意識地往千波身後躲了躲，沒有直面總司戲谑的目光。
“因為臉上印着呢，榻榻米的痕跡。”眯起眼指着自己的臉頰，像是知道千鶴心裏想什麽，總司淺笑。
見千鶴因為總司的話想捂住臉，卻僵着不敢動的模樣，千波沒有出言緩解千鶴的尴尬，只是嘆了口氣說着，“近藤先生他們還在廣間等着。”
“好吧。”提到近藤勇的名字，沖田總司的惡趣味總會收斂些。他攤開手，表示捉弄結束，并和他們一起行動。
三人向屯所內部走去，在大廣間坐着幾個人，都是新選組說得上話的人物。
“總司，千波，你們來了。”坐在首位的是新選組的組長近藤勇，他的左側坐着副長土方歲三。見千波等人來了，近藤勇率先打招呼，臉上帶着爽朗的笑意，“這就是昨晚帶回來的目擊者？”
“是他。”千波點頭。
他将千鶴推到人群中間，便和總司各自走到了空好的位置坐下。
“所以？”最先沉不住氣的，是屯所內年齡最小的藤堂平助。他雙手合十撐在腦後，擱在棕色長馬尾的下面，向來直性子的他率先抛出話，青藍色的眼打量千鶴一瞬，便轉回近藤勇身上，“近藤先生要怎麽處置他？”
“還用問嗎？被看到那就沒辦法了。”在藤堂平助身邊的原田左之助的态度極為随意。
永倉新八也跟着開口，“所以那個時間，為什麽這小子會在現場？”
“——啊呀，你看起來很緊張呢。”總司在他們說話時觀察着千鶴的表情，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由打趣到，“放輕松放輕松，我們又不會煮了吃掉你。”
“方才不還威脅說要殺掉麽。”千波一語道破總司剛才恐吓千鶴的事情，“土方先生怎麽看？”他沒在意總司戲弄千鶴的行為，只是在轉向土方歲三的途中，順帶掃了眼正中的千鶴，兩人碰巧對上視線。
不過千波并未因此停頓，“土方先生覺得，這人該如何處置？”
“既然他看到……”
“請！請等一下！”
土方歲三與雪村千鶴的聲音同時響起，但繼續說下去的是千鶴。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昨天晚上我只是路過了那裏而已！你們說的看到……我到底是看到了什麽？”千鶴的語速有些快，但還是十分清晰，不論是語氣還是表情，都很好的表演出她什麽也沒看到的無知。
“嘿诶——”聽到千鶴的話，在場幾人皆沉默，只有總司的表情變得饒有興致，“你沒看到？”
顯然，昨天親自斬殺“妖怪”，與千鶴對峙過的總司，是完全不相信這句話的。或許是覺得有趣，總司沒有拆穿她的謊言，而是眨眼間，若有所思地瞥向不為所動的千波。
“什麽看到？”謹記千波的話努力裝作無知的千鶴，暗中将握成拳的手更添一分力，想以此緩解她過快的心跳，“我不明白我做錯了什麽。”
千鶴明白她的謊言無法瞞過當事人之一的沖田總司，所以發現他沒有立刻拆穿自己後，不僅沒有放心，反而更加緊張。
“首先，”眼見情況逐漸僵持，千波才再度參與進來，“這位……”
“千鶴，雪村千鶴。”千鶴主動說出自己的名字。
千波并未對她的話有所反應，只是繼續他的提問，“雪村，你為什麽會在宵禁的時候外出？”
“……雪村？”土方歲三聽到這個名字倒是眉頭微皺，他和近藤勇對視了一眼，确認了什麽。
“我只是為了尋找父親！”終于被提及她最關心的事情，千鶴倒沒了害怕，“幾個月前，父親的書信突然間斷，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我翻遍所有收到的書信，确認父親最後一次出現的地方是京都，并在京都當醫師。情急之下，我就獨自上京尋找父親了。”
“你姓雪村？你父親的名字？”這次提問的是土方歲三，千波見他開口，也自覺地不再詢問。
“綱道，雪村綱道。”十分迅速的回答。
“綱道醫師的确曾在組裏任職。”舍去一些不能說的秘密，一直未說話的山南敬助倒是給予了千鶴肯定的信息，“只是同樣，綱道醫師不久前失蹤了。”
還未因為得到父親的消息而欣喜，千鶴便因山南敬助的話重新失望。
“既然是綱道先生的女兒，便不能輕易下決定了。”土方歲三下了結論，并不給千鶴選擇的餘地，“先留在新選組，我們可以幫你尋找父親。畢竟他的下落，也是我們想知道的。”
“沒錯，綱道先生對新選組有恩，他的女……女兒？！”近藤勇剛點頭表示肯定，就意識到了什麽震驚地看着雪村千鶴，“綱道先生的确說過有個女兒，但是——你是說，眼前這個小子是個女孩兒？！”
“毫無疑問。”土方歲三一臉理所當然。
“這不是很明顯的事情嗎？”總司見土方歲三點破，也笑眯眯地附和。
總司身邊的齋藤一和千波也面色如常，差別在于，前者不善言辭所以将驚訝隐藏，後者早就知道故而毫無驚訝。
“女孩子？！”本來不怎麽在意結果的藤堂平助直接驚叫出聲，“不不不，這一點也不明顯吧！”
“嗯~仔細看看，的确是女孩子呢。”擒着下巴多看了雪村千鶴兩眼，原田左之助也不由點了點頭，“真了不起，一個女孩子從那麽遠的地方到京都來。”
“你們到底怎麽看出他……她是女的？！”藤堂平助表示，是自己眼睛瞎了，還是夥伴們眼神太好了。
“因為很明顯。”早在昨晚便發覺雪村千鶴是女扮男裝的總司這麽說着，卻将解釋的任務抛給了千波，“阿一姑且不論……小千波也是昨天就發現了吧？”所以總司才默認千波對雪村千鶴的溫和态度。
千波本來不想接話，但見近藤勇饒有興趣地望着自己，千鶴也一副想知道的表情，還是免不了妥協。他先是毫無殺傷力地橫了眼挑事的總司，收獲對方一臉故作無辜，然後收回視線，向他人解釋，“最明顯的有兩處。”
“一，沒有喉結，這點雪村你毫無掩飾。”千波的語氣平淡，但熟悉他的總司等人，卻能從他加重的尾音和眼神中察覺，千波對雪村千鶴失敗僞裝的批判，“二，男女的骨骼有明顯的差別……這點，雪村你依舊未補救。”
一向對什麽都淡然處之的千波，說到這些卻帶着明顯的嫌棄意味，“僅靠衣着打扮，是最為下等的變裝。”
千鶴沒想到自己的僞裝這麽失敗，聽到千波的話不免露出受打擊的神色。但即便如此，她還是有些好奇，“最明顯的有兩處……那還有其他的……？”
“表情控制不到位。”千波收斂了表情，脫口而出地回答，“方才我敲門進去，你臉上帶着防備與尴尬，這是女性獨自面對陌生男性最常見的反應。”
“其次是你的聲音。”
“雖然你平時說話故意壓低了聲線，以顯得中性化。但有些氣聲暴露了你的本音，仔細辨別就能聽出屬于女性的輕柔尖細。再者，你的步伐不算重，明顯有練過什麽。從你手上繭的厚度看，比起道館教學的傳統劍術，更傾向女子所學的防身術。”
千鶴驚訝地瞪着眼，無法反駁千波的推測。連知道千波觀察力的其他人，也露出或感嘆，或贊賞的表情。
“還有走路的姿态，以及某些針對性的下意識動作。”千波點到為止，“但這些都非決定依據。”
意思是，前面說的兩大點才是導致千波看破僞裝的根本原因。
“千波的觀察力一直是頂尖的。”近藤勇總結般感慨着。如果不是千波擁有這麽優秀的能力，他們當初也不會這麽快接受千波。
“這方面，誰也比不上小千波呢。”總司倒是一副迷之欣慰的表情，“既然決定讓千鶴留在新選組，那——”他毫不客氣的直接叫着雪村千鶴的名字，雖然千鶴沒過多久便主動提出直接叫她千鶴，以免和她的父親叫混，“誰照顧她？”
面面相觑。
“千波，由你負責。”土方歲三一錘定音。
無人反駁，見此千波只能點頭。
“那個……”被千波帶着去正式客房的千鶴，自覺自己是千波的累贅，不免有些羞怯，“抱歉，似乎給你添麻煩了。”
“無妨。”千波倒是沒什麽脾氣，“……你做的不錯。”
千鶴因他突然的誇獎一愣，随後意識到他指的是之前在門外對她的提醒，“不，我才是。多虧千波先生的提醒我才……”
“這是你自己的本事。”不習慣她叫的這麽客氣，千波糾正她的叫法，“另外，直接稱呼‘千波’就好。”
“啊，好的，千波。”千鶴連忙改口，“說起來，大家聽到我是父親的女兒時都很驚訝，唯獨千波像早就知道了一樣？”
雖然見識到了千波異于常人的偵察力，但千鶴還是想不通，看出她男扮女裝也就算了，為什麽千波能猜到自己和雪村綱道的父女關系？
“嗯。”千波點頭，卻沒有立刻回答她的疑惑。直到千波将她帶到客房前，才停下步子轉身面對千鶴，悠悠地回答，“——你懷裏的刀。”
“诶？”
“你暈倒的時候掉出來了，”千波更詳細地解釋，“我在綱道手裏見過一把相似的。”說完，他的表情柔和下來，誇贊道，“是一把好刀。”
雪村千鶴看到他一向淡漠的臉露出現在的表情，不由感受到反差帶來的吸引力。明明只是誇獎她的刀，千鶴卻不由低頭紅了臉，“是這樣啊……謝謝你的誇獎。”
而千波在千鶴低頭時，卻并未看她。
他的視線落定一旁，眼中除了的庭院花草，空無一物。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千波在玩攻略游戲，那一定能聽到千鶴一直好感度up的提示。
兩年了，心血來潮點開了網頁版刀劍亂舞，發現賬號還在，然後進去看到太郎說沒想到我回來了，心緒複雜。後來收了郵件發現材料特別多，于是想着鍛一下刀……結果出了龜甲和數珠丸。作者桑……作者桑是不是該回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