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紫金匣
我迷糊着,不知道外面出了什麽事情,想問三叔,卻發現他也在我邊上的凳子上打瞌睡,睡得比我還死。我跑到衛生所外,看見村子裏的人拉的板車,拉騾子的,都急急往山裏面趕去,一個山娃子邊跑邊叫:“不好咧,不好咧,山上起山火咧。”
我大吃了一驚,心說難道剛才我們那一把火,把林子給燒着了,回想一下剛才燒那洞的時候,确實沒在邊上做什麽措施,如果那火蔓延開來,把森林燒起來,那真的太不該了。
我心裏有點發慌,這山火一旦燒大,不是死一個兩個人的問題,我們這些城市裏的人,一點森林防火的意識都沒有,這下子禍闖大了。
我跑進去忙叫醒三叔,兩個人在那醫院裏搬出兩只接尿用的便器,實在找不到東西也湊合了,跟着大部隊向山裏跑去,這個時候胖子坐在一只驢拉板車上跑過來,手裏舉着個臉盆大叫:“闖禍了,快上來!快去救火!”我們一齊跳了上去,那驢車歪歪扭扭的就出了村口,只見遠處的山上一大片黑煙,看樣子燒得很大。三叔傻了,輕聲說:“看方向,還真是我們放的那一把火。”
我忙捂住他的嘴,前面有個村幹部模樣的人在往回跑,大叫,“快打電話給部隊,前面山塌下去了!”
我一聽就知道,可能是那岩洞被火燒塌掉了,心裏擔心,要是那些屍蹩從洞裏沖出來就麻煩了,我們快驢加鞭的跑到那泥石流沖出的土堆旁,那胖子手真黑,把那驢抽得屁股都腫了。
那些村民平時都經歷過防森林火災的訓練,他們一部分人在樹林裏開路,另有人開始用臉盆打水,往裏面運去,我一看這盆盆罐罐的,來回到火場最起碼要兩個小時,根本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忙叫道:“老鄉們別打水了,這點水根本滅不了火,不要做無謂的犧牲,還是等部隊過來吧!”
那些人像神經病一樣看着我,一個年紀比較大的人說:“小夥子,這些水是用來喝的,火場裏面沒水喝很快就會幹死的,我們要在邊上砍出一片防火帶,火燒到那裏沒東西燒了,就會自己滅了。你們不懂就不要在這裏瞎摻和。”說着看了看我們手裏的便器,搖了搖頭。
我被他們看得臉通紅,心說這下子面子丢大了,以後怎麽也不敢胡亂發表意見了,忙低下頭,跟着那些大部隊急急進了樹林,路上的樹全部被砍掉了,走起來快了很多,大概一個小時以後,我們已經感覺到了溫度明顯升高了。前面漫天都是黑煙。
那些村民都拿出口罩往水裏一浸,帶到臉上,我看看胖子,他的衣服上本來就已經沒多少布了,看他好像下定了決心,拿出那塊鑲金絲帛就浸到水來,綁到自己臉上,拿起把鏟子學着那些村民挖防火溝渠。
山火蔓延極快,危害性極大,大型的山火必須出動飛機才能控制,所謂控制就是讓它自行熄滅,想要像城市火災一樣澆滅是不可能的。這一棵樹長成材要二十幾年,但是山火十分鐘就能全部燒光,破壞力極大。而且山火範圍非常廣,如果你只在一個點上滅火,它很快就會從你看不到的邊緣繞到你後面去,等你醒悟過來,你已經在火區中央,只有等死的份了。
我記得有一部美國的片子,就是講一群消防員被火包圍以後,求救無門,在生命最後時候的故事。當然這樣的情況肯定不可能發生在我們身上,現在火災的區域還不是很大,而防火渠挖得很快。
我們一直在那裏幹到下午兩點多,天上出現了護林隊的直升飛機,不一會兒很多部隊在樹林裏集結,替下了我們,我特別擔心有人會因為這場火犧牲,幸好最後清點人數的時候只有幾個人受了輕傷。
我們回到村裏,幾乎都要休克了,我肚子餓得要命,叫一個娃給我弄了兩個燒餅,兩口一個,從來沒吃過這麽香的,眼淚都下來了。那村支書模樣的人還表揚我們,說我們城裏來的人這麽高的覺悟,真的非常少見。
我心說,你千萬別誇了,再誇我心裏真過意不去,你要知道我就是那縱火犯,非掐死我不可。
護士給潘子換了繃帶,洗了傷口,他的呼吸已經明顯緩和了,但是還沒有醒,那醫生說叫我放心,現在暫時還沒有危險,等一下如果有傷員,就把潘子一齊送到市裏的大醫院去。我一聽稍微有點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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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三叔回到招待所,好好地洗了個澡,不脫光還不知道,我從上到下一看,幾乎沒有一處地方是好的,不是淤青就是破了皮,逃命的時候沒感覺,現在它們都來提醒我了,我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幾乎腿都邁不開。
我回到床上,一下子就睡着了。這一覺是真的非常香,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起來的時候看見胖子和三叔也躺在他們床上,呼嚕打得像雷一樣。
我下去吃了早飯,問了服務員,火已經滅了,按這規模只能算是個小山火,軍隊已經撤了回去。我聽了心裏踏實了一點,和那衛生所的人打聽了一下,潘子已經被接到濟南的千佛山醫院去了。我道了謝,覺得在這個地方還是不能久待,就預備着回去。
閑話也不多講,幾天後我們回到濟南,我和三叔先到收容潘子的醫院辦理了住院手續,他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仍舊昏迷中,我和三叔決定在這裏住幾天,胖子一出山就急急和我們分了手,只留下一個電話以後聯系,他把那鑲金的帛書交給我三叔處理,這一天我給醫院打了電話,潘子還沒有醒,不由嘆了口氣,這個時候三叔一臉陰沉地走了進來,罵道:“氣死我了,竟然被人擺了一道!”
我大奇,以為他在古玩市場被人騙了,說:“三叔,以你的資歷還被騙了,說明那東西仿得很好,你再轉手出去肯定也沒問題啊。”
三叔掏出了那塊鑲金絲帛,對我說:“轉手,轉個屁啊,我說的不是古董,是這個東西!!”
我幾乎從床上掉下來,大叫:“什麽!不可能啊!”
三叔說:“千真萬确,這東西裏的黃金含量,我送去檢驗,純度太高,那個時代根本無法煉出來,這是一份幾乎完美的贗品!”
我不敢相信,三叔嘆了口氣,“我老早就在懷疑了,那年輕人明明可以擊敗血屍,為什麽一開始一味地逃跑,到最後才将那血屍除掉,他必然是想由此甩開我們,自己一個人去做一些事情。”
我驚訝道:“難道他和我們走散的那段時間裏,已經去過那個洞穴,打開過魯殇王的棺材?将這塊假的鑲金絲帛放進去?這怎麽可能啊,一個人怎麽可能做得到?而且那樹洞被那些鐵鏈扯開的,只要被人打開過,我們一定能看出痕跡的。”
三叔說:“你有沒有看過那棺材的背面,他是倒鬥的,他很可能在樹的背後挖了個盜洞,直接從棺材的背面将那鑲金絲帛掉包掉了!”說完嘆了口氣,“可憐我十幾年的江湖經驗,也沒看出來,這個人,真的深不可測啊,我本來還以為只是發丘中郎将的後人,看樣子的,他的來歷,恐怕遠不止這麽簡單。”
我非常不理解,說:“難道上面記錄的那些東西都是假的?”
三叔點點頭,氣道:“這些山海經一樣的故事,本來聽起來就不太可信,只不過當時我們被那個古墓神秘的氣氛感染,竟然相信了,現在回憶起來,破綻太多了,而且你想想就你那水平,為什麽只能看懂最重要的那兩段?其他那些都看不太懂,說明這兩段他特別做了工夫。”
我張大嘴巴,三叔大大地嘆了口氣:“看樣子這個魯王宮的秘密,只有他知道了,現在那個墓都塌了,要想再進去看也不可能了。”
我這個時候靈光一閃,說:“對了,對了,我差點忘了,還不是完全沒戲,我從那洞裏帶了東西出來!”說着就去狂翻我的背包,一邊祈禱千萬別丢了,好在那紫金盒子還在,我拿出來說:“就是這個,是從那狐貍屍手上拿下來的。”
三叔一看,說,“這個是只迷宮盒子啊,裏面主要的空間用來裝鎖了,裝不了多少東西,這盒子很難開的,你看。”他把那盒子的頂蓋子一擰,盒子的底部四個角一齊展開,露出了一個轉盤子,上面有八個孔,每個孔上都有一個數字,很像老式電話的撥號盤。“這種盒子是最古老的密碼盒,你要知道密碼才能開,你等一下,去那修車鋪子裏借個氣割過來,把它割開來看看。”
三叔急急地跑了出來,我叫都來不及,心說,八個字的密碼,難道是那個02200059?怎麽可能啊,這個號碼可是印在一個美國人的皮帶鋼印上的,想着我嘗試性地撥了一下,0-2-2-0-0-0-5-9,咔一聲,我一愣,那盒子發出一陣類似于發條的聲音,盒子蓋自動翻了起來。
(《七星魯王篇》完)
第一季 第二卷 怒海潛沙 第一章 蛇眉銅魚
那盒蓋緩緩地自動打開,裏面只有小拇指大的一個空間,放了一個小小的銅魚,我拿出來一看,那魚的樣子很普通,但是做工很精細,特別是魚的眼睛上面眉毛的地方,是一條蛇的樣子,栩栩如生,我非常驚訝,這個東西有什麽貴重的,為什麽要放得這麽好。
這個時候三叔已經拖着個氣割鋼瓶走進來,看到那盒子已經開了,驚奇道:“怎麽開了,你怎麽打開的?”
我把那數字的事情和他一說,他也大皺眉頭,道:“越來越亂了,看來這幫美國人也不是來單純倒鬥的這麽簡單。”他拿起那條銅魚,突然臉色一變,咦了一聲:“這不是蛇眉銅魚嗎?”
我一看他好像知道,忙問,他從貼身口袋裏拿出一個東西,遞給我,我一看,也是一條很精致的銅魚,大概只有我小拇指這麽大小,銅魚的眉毛也是兩條海蛇,做工很上乘,每個鱗片都非常細膩,應該和盒子裏的這一只出自同一個來源,美中不足的是,他這條在鱗片的凹槽裏,有很多細小的白色石灰狀污垢,粘得非常牢,我一看就知道了,說:“這是海貨?”
三叔點點頭,我挺吃驚的,海貨就是海裏撈上來的古董,一般都是些青花瓷器,在海裏淘古董比在陸地上方便,因為很多東西都是露出在海底地表上的,但是海裏微生物太多,從海裏帶上的東西,大部分都有白色的灰狀污垢,是很難洗掉的,所以價值上就打了折扣。
我很迷惑,記憶裏三叔不會對這種低價貨感興趣,問三叔道:“你難道去倒過海鬥?”
三叔點點頭,說:“只有一次,我真是後悔,要是那次我能忍住不去趟那把混水,我現在肯定已經孩子都一大把了。”
三叔的那故事,我知道一點,三叔以前有個女人,也是個女中豪傑,聽說他們還是在鬥裏認識的,那女的叫文錦,聽說是個挺文靜的女的,看不出是個摸金的北派,三叔和她好了有五年,女的尋龍點穴,男的探穴定位,號稱是倒鬥界裏的神雕俠侶,後來突然就聽說那女的失蹤了。我只道是進鬥的時候失了手,女孩子幹這個本來就不合适,家裏人都挺惋惜的,不過那時候我才幾歲,也不懂這麽多,只看到三叔一個星期像個木頭一樣的,老傷心老傷心,後來也就漸漸好了,這小時候的事情,我也記不清楚,現在一聽到三叔好像想講出來的樣子,心裏雖然很想知道,也不能表現得太八卦,問:“那時候出事情的,難道是個海鬥?”
三叔嘆了口氣,說:“那個時候我和她都還年輕,她有幾個同學都是考古隊的,他們隐約知道我是個手藝人,我也沒想過要瞞他們,大家都很要好,後來他們去西沙做沉船考古,我也跟着去了,只是沒想到,”他頓了頓,好像不太想想起那個事情,“沒想到,那水底下沉的東西,竟然會這麽大。”
算起來那應該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三叔其實對海鬥沒什麽經驗,也算是被愛情沖昏了頭,竟然在文錦面前誇下了海口,說自己如何如何了得,于是就跟着那考古隊出了海。他們包了當地一艘漁民的船,花了兩天的時間,到了西礁的碗礁附近,那地方是古代海上絲綢之路上最兇險的一段之一,沉船很多,三叔下去一看,幾乎呆了,只見海底到處都是破爛的青花瓷器,那規模真的是嘆為觀止。
文錦告訴他,這些東西是沉船上倒下來的,被海水沖得到處都是,以前漁民一網下去,就能拉上來四五個瓷器,不過他們認為這入了水的就是海龍王的,一般都會扔回去了。
可惜的是,這些東西幾乎都是爛的,很少能找到完好的,就算是找到了,上面也大多數都寄生了海生物,很難清洗幹淨,文錦的同學是以考古價值來看這些東西,所以都很興奮,三叔看出去就是一片荒涼,心疼得要命,心說他媽的沉船的時候我怎麽就沒生出來,他也沒想那時候的青花瓷器還根本不是古董。
他們在水裏轉了有兩三天,弄上來一筐一筐的瓷器,三叔好這個,對于瓷器他是了如指掌,随便拿起一只就能講個半天,一下子他就變成考古隊的精神領袖,他姓吳,叫三省,他們那些小年輕就叫他三省哥,三叔就飄飄然了,還真把自己當他們的頭了。
第四天的時候,出了個事情,有一個考古隊的,坐着皮艇出去,到了黃昏還沒回來,其他人急了,就讓大船起錨去找,後來在碗礁兩公裏外的一處礁石山上找到那只擱淺的皮艇,但是上面的人不見了。
三叔一想糟糕了,可能人下水去摸東西,出了事情,忙連夜打上裝備潛下去,摸了有半宿,終于找到那人的屍體,腳卡在珊瑚礁裏了,已經泡得脹了起來,他們把屍體拖上來,三叔看見他左手死死抓着什麽,掰開一看,就是那只蛇眉銅魚。雖然死了個人,大家很悲痛,但是三叔已經意識到這水下面可能有什麽東西,不然這個人不會連夜來這裏打撈。
三叔猜測,可能是白天在拖尋(用船拖着人搜索)的時候,這個人看到什麽東西,沒說出來,晚上想在沒人的時候再回去看看,結果出了事情。當然三叔沒把他的想法說出來,因為現在人已經死了,說這些也沒意義了。不過,他手裏抓的蛇眉銅魚,肯定是個提示。
第二天,三叔把這個事情和那些人提了一提,當然他是這麽說的:某某同志為了考古事業,加班加點的工作,不幸出了意外,不過從他手裏的勞動成果來看,這位同志顯然已經在海底發現了什麽,他用他自己的生命換來了這個蛇眉銅魚,所以我們不能辜負他雲雲。調動一番,衆人情緒有點恢複,于是回到了出事的海域,下水進行了地毯式的搜索,那個時候就有了眉目。
他們在附近的水下面找到了四十多個巨大的石碇(古船錨上的配件),大小規格都一樣的,上面的刻字,已經基本上看不清楚了,三叔估計,這四十多個石碇,要不就是四十艘規格一樣的船上遺失的,要不就是來自于同一條船上的。一想就很明白,怎麽有可能四十艘船同時在一個地方沉沒,這底下,肯定有一艘十分巨大的船。甚至大到,需要用四十只錨才能固定住。
三叔對歷史非常熟悉,看到這裏,心裏已經有了一個十分大膽的猜想,他浮上水面的時候,對文錦說:“這下面,好像是個沉船葬海底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