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絕望

藍曦臣守了她一夜，看着她無助的蜷縮在自己懷裏嚎啕大哭，他能做的不過是将她抱得緊些，再緊些。他能感受到她撕心裂肺的痛，感受到壓在她身上的沉重愧疚，可他什麽都做不了，看着她離自己越來越遠。

終于，江雲洛哭得昏厥過去。藍曦臣将她輕輕放在床上安置好，幫她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上了藥，又點了一爐安神香，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溫家既然已經猖獗到直接滅了江氏滿門，那大戰也就不遠了，他要同其餘幾家好好綢缪才是。

那夜之後，她将自己關在龍膽小築一日一夜，不吃不喝，不同任何人說話也不肯出來。再出來時，她仿佛是入鞘的寶劍，內斂又暗藏鋒芒。曾經活潑飛揚的少女不再會笑，冰冷深沉，看向他的眼神裏再沒有那璀璨的星空。

“雲洛。”這樣的她讓藍曦臣心慌，他伸出手想要觸碰她，江雲洛卻身體僵硬的躲開。

“澤蕪君，日後不必再将心思放在我身上了。情情愛愛不過是鏡花水月，我放下了，你也該早日放下才是。”她知道，他們之間隔着的是江家上下數不清的人命，是永遠跨越不過的鴻溝天塹，相忘于江湖才是他們最好的結局。既如此，索性早早言明，斷的幹淨，一別兩寬，各自歡喜。也不對，她再不會歡喜了，那就還他一個清淨也是好的。

“雲洛，你這是什麽傻話。你要報仇，我會幫你。你現在無心情愛，我也可以等。我只求你，別再說這樣的話。”藍家人動心便是一生，從來就沒有什麽放下。如今她心如死灰，與他的情絆住了她，他都知道。但他只希望她不要就這樣否定他們的一切，他可以等，等到她願意回頭看看他的時候，他不奢求她的回應，只是讓他守在她身邊，守着他的心上人都不行嗎？

“澤蕪君，我們遲早都要放下的，早些放下對我們都好。曾經的江雲洛已經死了，再回不了頭了。過往重重也不過一場黃梁美夢，終是要醒的。如今，我已經放下了你，你若是不放下我，是要吃虧的。今日來見你，一來想同你将話說清楚，二來是向你辭行，也算全了我們一場師徒情分。”她雖知他無辜，可他确是她棄了江家于不顧的緣由，雖是她自己的決定，但她卻忍不住怨他，怨他為何那樣好，讓她愛上他，可她更恨自己，恨自己無知的任性害死了家人。她就是一個罪人，她不配得到幸福和愛，她不配。

“你要走？不行，你只身一人去哪裏，去溫家找他們報仇嗎？且不說我們之間的情分，單說江家如今只剩你一個，無論如何我也是要護住你的，怎麽能眼睜睜看你去送死。況且，你既然承認我們的師徒之誼，那就遵從師命，精研術法，待你真正出師時，我自不會攔你。雲洛，我答應你，江家的仇，一定能報。”若真的當她一人下山，以她如今的沖動和瘋狂，怕是不需多久他就要會在不夜天城外為她收屍了。

“不勞澤蕪君費心。”他們江家的仇，她自會自己報，生死有命，也無需他費心看顧。

“那江公子他們的消息你也不想知道了嗎？剛有消息傳來，蓮花塢的屍體裏沒有發現江姑娘他們，呆在我身邊，他們若有消息你便能第一時間知曉。”藍曦臣不知給她這樣的希望是對是錯，但如今能留住她的也只有魏公子他們的消息。

江雲洛的眼中有一瞬的淚光閃過:“可是真的？”

“自然。”

“好，我留下。”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羨哥哥他們的消息，他們就是她如今想要保護的全部。

“既是如此，你就要好好休息，好好用膳，總不好讓他們見到你病倒的樣子吧。白日裏過來我這裏好好研習陣法，修習劍術，既然想要報仇，就要做好充分準備。”如今只有将她拘在眼前，他才能放心。

“好，都聽你的。”得知江澄三人還活着的消息，江雲洛終于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魏無羨，你可是真的想好了，這剖丹成功的幾率不過五成，而且日後，你再無結丹的可能，你當真不後悔？”溫情反複确認着。

“五成已經很好了。我沒了金丹，總歸還能活，還能過得好好的。但你看江澄如今的樣子，若是他沒了金丹，就此淪為一個普通人，對他而言比死還痛苦。況且，我答應了師娘要看顧好他們的，他是江家未來的家主，若是沒有金丹如何能服衆呢，我決定好了，你動手就是了。”魏無羨看着昏睡在一邊的江澄，眼中雖是帶着紅紅的血絲，但眸光卻溫柔清澈的緊。

“為了防止金丹潰散，這麻藥怕也是用不得的，你可能撐住？”

“自然，不過就是個小口子，你動手就是，利落些。還有之後讓江澄多睡一會，千萬不要讓他知道今日之事。”魏無羨知道，這往後自己就是個廢人了，但是他不後悔，江家于他有養育之恩，江澄于他有兄弟之誼，今日或是他們位置互換，他也定是一樣的選擇。只是，日後，他怕是沒辦法再保護他們了，師姐和絮兒就都要靠他看顧了。

“魏公子，你放心，我和姐姐一定會為你保守秘密的。”溫寧扶着昏睡的江澄，認真的保證道。

魏無羨從不知道這世上會有這樣連綿不絕的痛，整整兩天一夜，他看着日頭東升西落，看着明月星辰懸挂天邊，真的好漫長。

眼前是絮兒明媚的笑臉，耳邊還有師姐溫柔的呼喚，他是回到了蓮花塢嗎，可他好冷，好冷，渾身都沒有什麽力氣，好像睡一會，就一會。

“魏公子，魏公子，你快醒醒，再堅持一下。”溫寧看着幾乎昏厥的魏無羨，急切的呼喚着他。

不對，他分明是在夷陵的荒山上，他不能睡，他還要剖丹給江澄，他不能睡，不然金丹會潰散。魏無羨強打起精神，感受着靈力一點點被抽離，經脈是幹涸的劇痛，眼前的金丹閃爍着耀眼的光芒，真漂亮。

“溫寧，快去熬一碗參湯，剖丹一結束就立刻給他灌下去。”溫情看着魏無羨慘白的臉色，覺得他的情況實在是不好，可剖丹不同于疾病，也沒什麽對症的藥，只這獨參湯還有些補元氣的作用。

“魏無羨，就快了，你可千萬撐住，不然你的努力全白費了。”見他的眼睛又要合起，溫情又将動作加快了些。

“藍湛，我冷。”魏無羨無意識的呢喃着，他好冷，好像在寒潭裏泡了好久，又好像是玄武洞裏渾身濕透時的感覺，可是這一次藍湛怎麽不肯抱他了呢？他真的好冷啊。

雲深不知處

“魏嬰”藍湛一聲驚呼從夢中驚醒，滿頭冷汗。他夢見魏嬰滿身鮮血的呼喚着他，他說他冷，可他卻連在夢裏抱抱他都不行。

不會的，不會的，魏嬰一定不會死的，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是說禍害遺千年嗎，他還沒有告訴他自己的心意，他一定沒事的，魏嬰一定不會死的，他要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