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那個吻來得太突然,何容安過了很久才回過味兒,他想起水下的意亂情迷,仍有幾分不可置信,搓着自己發熱的臉頰,幾乎不敢看韓周的眼睛。
偏偏韓周像個沒事人。
他們之間多了層若有若無的暧昧,黏答答的,目光相觸,何容安都會忍不住挪開眼。
夜深了,韓周坐在椅子上,半閉着眼睛養神。
何容安翻來覆去地睡不着,他一動,鎖在腳踝上的鐵鏈子就咣當響。
韓周睜開眼,擡腿踩住鐵鏈子,說:“睡覺。”
何容安猶豫了一下,問他,“要不要來床上睡?”
韓周目光落在何容安臉上,何容安咕哝道:“哪有人坐着睡的?”
韓周看了何容安一會兒,慢吞吞地脫了鞋子躺在了何容安的身邊,他躺得僵硬,長手長腳的,還壓着細長冰涼的鐵鏈子。
何容安本來很緊張,可一見韓周生澀的睡覺姿勢,頓時就笑了,他将下巴搭在自己的手臂上,趴着,說:“還沒見過有人睡覺跟受刑似的。”
韓周不吭聲。
何容安拿腳丫子踢了踢他的大腿,問:“為什麽坐着睡,能睡着麽?”
韓周說:“能。”
他遲疑了片刻,輕聲道:“坐着睡覺不做夢。”
房間裏靜悄悄的,四野皆靜,燈也關了,只有昏暗的光線從鐵窗子裏透進來。
二人都慢慢地放松了,何容安說:“什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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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周看了他一眼,說:“我媽媽。”
韓周聲音低沉,頂着那麽一張淩厲兇狠的臉,那幾個字說出來的時候卻有種孩子似的天真柔軟。
“我夢見她在看我,”韓周說,“火燒起來了,她在火海裏,看着我。”
那是他年少時常做的夢,他夢見他母親被鎖在黑暗的屋子裏,門鎖死了,只有一扇小小的,讓人窒息的窗戶。他媽媽趴在窗戶口,露出亂糟糟的頭發,清瘦蒼白的臉頰,她睜着一雙眼睛,沖韓周伸出手。
韓周遠遠地看着她。
後來又變成了火海,老舊的木房子,到處都潑灑着油,滾燙的火焰熊熊地燃燒着,好像要将一切都焚燒之殆盡,拖進地獄裏。
沒人敢去救火,等火滅的時候,他們只有從裏頭拖出幾具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
這些夢如同浪潮,一次又一次地咆哮着拍擊而來,幾乎讓他窒息在夢裏。
韓周不敢再入睡,只能無數次睜着眼睛等天明,直到他發現坐着,就算合上眼也不會再做夢。
何容安恍了恍神,人類的同情心不應該泛濫到給予一個人販子,一個罪犯,卻還是忍不住生出了幾分酸澀。
何容安剛被抓來的時候,隐約聽那些人說過韓周的父母,自己拼湊了個七七八八,所以才會覺得,韓周或許心裏還有一點恻隐。
何容安擡手摸上他胳膊的燒傷舊疤,疤痕凹凸醜陋,韓周抓住了他的手指。
何容安看了他一眼,擡起被鎖住的那只右腳,拖得鐵鏈子晃動,他嘆了口氣,漫不經心地說:“要是我被賣了,我也點把火,把他們都燒了。”
韓周眼神一緊,盯着何容安的側臉,攥着他的手指收進了掌心。
何容安說:“我是人,不是牲畜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