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顧白律愣愣地看陸聲又哭又笑的樣子, 明明醉得一塌糊塗, 還是心疼得不行,小心翼翼地抱住他, 啞聲哄:“不要哭。”

陸聲埋頭在他懷裏,過了一會兒, 忽然覺得他的身子晃了晃,下一刻,兩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顧白律睡着了。

陸聲忍不住笑出聲, 抱着他在門邊呆坐了會兒, 心裏感情複雜。

明明很讨厭被顧白律認成他喜歡的人親近,卻又屈于“可以親近顧白律”的這點誘惑。

真是太卑鄙了。

陸聲嘆了口氣, 也沒心思打量男神住的地方是什麽樣了,把顧白律半拖半抱地帶上樓,喂了醒酒藥,就悄悄離開了。

第二天中午, 顧白律打電話過來時, 語氣有點虛:“……師弟。”

陸聲也虛:“師兄……”

顧白律頭疼地揉了揉額角:“昨晚你送我回來的?我沒有……對你做什麽吧?”

對于自己的酒品如何, 顧影帝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陸聲聽他的語氣, 猜出他應該是喝斷片了忘記昨晚的事了, 心裏的巨石落了地,“沒有, 師兄感覺怎麽樣?”

“還好。”顧白律也放下心, 啧了一聲, “說好要你來我家做客, 特地送我回來怎麽又離開了。”

陸聲笑了笑,沒回答。

這事過了兩天就被陸聲強行抛到腦後,劇本雖然在改,但也不可能翻盤改動太多,再看看總沒錯的。

因為那晚的事,陸聲看到顧白律就覺得臉在燒,心底也沉沉的,感覺自己做錯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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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顧白律,讓顧白律多看幾眼,多關注他點,是沒有錯,可是趁着酒醉占他便宜,怎麽對得起一貫關心他的師兄。

陸聲心裏苦悶,想懲罰自己,也為了能讓自己頭腦清醒點,決定暫時遠離一下顧白律。

至少別靠得那麽近。

有個詞叫情不自禁。

看着顧白律,陸聲會情不自禁。

陸縮頭烏龜幹脆就縮在了家裏,不怎麽回顧白律的消息,也不接他的電話,實在不能逃避了,編出來借口也是一條條的,看着跟真的似的。

“剛剛在看劇本。”

“去洗澡了。”

“看電影關了靜音。”

“出去散步沒帶手機。”

……

顧白律猜出陸聲在躲他,卻不知道為什麽躲他,一群損友沒跟着去,除了他打電話讓陸聲來接他外什麽都不知道。

原本好好在溫水裏煮着的小青蛙突然要蹦出去了,顧白律頭疼不已,但又不敢輕舉妄動,借着蔣臻對陸聲的情況旁敲側擊,聽到陸聲一切正常,也不像被他怎麽了的樣子。

顧影帝看着沒有回複的微信,幽幽嘆氣。

符舒冷眼看着他,推了推眼鏡,語氣不善:“你十萬火急地催我過來,就為了說你被陸先生冷落了?”

“這不是大事?”顧白律詫異挑眉。

符舒默了默,不想和陷入戀愛腦的人計較。但是既然都來了,也不能什麽都不做。

聽完顧白律的敘述,符經紀人再次推了推眼鏡,聲音更冷:“你喝懵了把人家霸王硬上弓了?”

對于這個推測,顧白律表示非常遺憾:“我倒是想。”

但是喝得七葷八素的,連走路都走不穩。霸王硬上弓?不被人弓硬上霸王都不錯了。

說到底……就不該去喝酒的。

陸聲不知道顧白律的苦惱,安靜地蹲在家裏看劇本。

顧白律推了所有通告,郁悶得不行,拉着符舒和他一起看劇本。

兩個心虛的人都按兵不動起來,就看誰先沉不住氣。

等了一個月,修改的劇本到了陸聲手上。

劇本厚了不少,有了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陸聲也定了神,花了幾個小時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劇本的改動果然不是很大,只是增加了他的角色的戲份,以他和原來的男一對手戲居多,兩人的關系也從陌生變成了亦敵亦友。

确實變成了雙男主劇本,連結尾也被改得抒情了許多。

以陸聲的目光來看,劇本比之前要好了。

看完陸聲才後知後覺,他的“女朋友”變成他妹妹了,相對的,劇本裏原先的幾幕吻戲和親熱戲也删掉了。

怎麽還要修改這個?

陸聲覺得有點奇怪,不過也隐隐松了口氣。

如果不是必須,他還真的不想拍吻戲親熱戲。

劇本提前修改好,開機時間也随之提前,原定要推遲到十月開機,這回又恢複到了九月。

在陸聲埋頭研究新劇本時,蔣臻帶來一個暴擊消息——

燕導是一個追求細節真實的人,這部電影從頭到尾基本都在船上,所以,拍攝地點定在了一艘船上。

陸聲整個人都驚呆了:“……”

蔣臻安慰道:“別怕,不會離港口太遠,而且導演也不敢拿大家的生命安全開玩笑啊,船很穩的。”

陸聲也在寬慰自己,想想為了能有一天正大光明地讓顧白律看向他,一咬牙,忍了。

《葬海》開機前幾天,燕赟通知演員們提前去場地。

蔣臻臨時有事不能跟來,陸聲聽完她的各種囑咐,帶着行李和方霭到了導演指定的地方。

劇組的工作人員過來接陸聲,順便解釋:“燕導說為了讓大家提前習慣在海上拍戲,從今晚起就住在船上。未來幾個月可能都要在船上——當然,想下船也是可以的,就是有點麻煩。您有什麽需要買的東西告訴我們就好。”

陸聲用牙磨着嘴裏的糖,強裝鎮定點點頭。

白天的大海風平浪靜,深邃的青藍色一眼望不到盡頭,已經有人先到了,站在甲板上靠着船看風景。

陸聲沒空再看別的,神經高度繃緊,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緒,腳卻還是有點抖,僵硬地一步一步挪上船。

仿佛剛剛走的不是梯子,而是奈何橋。

工作人員和提着箱子的方霭走在前面,都沒注意到陸聲的臉色。等到了船艙裏,光線略微有些昏暗,方霭習慣了陸聲不說話,囑咐了陸聲幾句,看他點點頭,就跟着工作人員離開了。

船艙裏空下來,沒有外人在場,陸聲這才稍微放松了點,下一刻又覺得天旋地轉,坐在床上忍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忍不住那股惡心感,奔到洗手間,痛苦地幹嘔了幾下,又什麽都吐不出來,難受得眼淚都冒出來了。

陸聲往臉上潑了點冷水,趕緊去把事先準備的暈船藥找了出來。

大概是心理作用,剛吃了藥,陸聲就覺得沒那麽難受了,靜坐片刻,準備出去吹吹風冷靜冷靜。

頭重腳輕地走到甲板上,陸聲趴在護欄上閉着眼吹風,吹了會兒,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個熟悉的聲音。

“小弟弟?”

陸聲睜開眼,回頭一看,竟然是上次參加“一起秀”時的搭檔加“大哥”,紀宵維。

身體沒那麽難受了,陸聲确保自己不會說着說着就吐,才轉過身,有些驚訝:“紀哥?”

紀宵維完全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陸聲,爽朗地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是啊,好久不見。真巧,有機會合作拍電影,希望這次也能順利完成。”

說完,他又有些好奇:“陸弟弟,你演的是誰?”

陸聲頓了頓,道:“陳寫意。”

“陳寫意啊……啊!”紀宵維重複了一句,頓時瞪大了眼。陸聲已經做好了被問東問西的準備,不料紀宵維只是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臉色眼神都很誠摯,“這個機會很難得啊,恭喜!好好加油!”

陸聲也笑了起來:“嗯,紀哥也是……唔。”

船身忽然輕微一晃,那種惡心煩悶感又湧了上來,陸聲閉嘴拼命抑制,臉色卻止不住地發白。

紀宵維一吓:“怎麽了?”

說着就要去扶陸聲,豈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先他一步扶住了陸聲。陸聲難受得眼淚花都在冒,不知道這是誰,耳邊卻傳來清晰熟悉的聲音:“嗯?你們聊完了?我家小師弟看起來不太舒服,我先帶他回去休息了。”

說着便強硬地帶着陸聲離開了甲板。

愣住的紀宵維這才回過神,不可置信地看着把陸聲扶走的人,好半天,才奇怪地開口:“小師弟?……我也是和你們一個學校畢業的啊……”

被拐進一個艙室裏,陸聲也終于緩過來了,擦了擦冒出來的眼淚花,低聲叫:“師兄。”

顧白律把他按到床上躺着,看他又難受得閉眼皺眉,倒了杯溫水,自個兒先喝了一口試了試溫度,才端過去遞到他嘴邊。

手上動作溫柔,嘴上卻冷笑了一下:“喲,還知道叫師兄。不躲了?”

陸聲睜開眼,坐起來溫順地把水喝了,就想站起來離開。

顧白律的臉有點黑,把他按在床上,有點心煩意亂,叼着煙也沒敢點,摸了摸他的額頭:“給我安靜躺着。暈船怎麽不早說,我去讓燕赟換個場地。”

說完想離開,卻被陸聲拽住了衣角。

他轉過身,看着陸聲沒說話。

陸聲遲鈍了會兒,終于反應過來了:“……您為什麽在這兒?!”

“我是主演。”顧白律哼笑一聲,“我要是不在這兒,那麻煩就大了。”

陸聲:“……”

一杯溫水下肚,陸聲覺得沒那麽難受了,想坐起來,卻被摁得死死的動不了,水汪汪的眸子盯着顧白律:“您怎麽不告訴我您也……”

明明剛接到劇本就給顧白律說了。

顧白律彈彈他的額頭:“給你個驚喜。”

陸聲哭笑不得,如果那晚沒發生那事,這肯定是驚喜,但是擱到現在明明只有驚吓。

“不扯別的,感覺怎麽樣?吃藥了嗎?”顧白律放開陸聲,見他點頭了,才坐到床頭,好看的眉頭皺着,“受不了就直接說,不勉強。燕赟就是事多,非要搞真場地。”

陸聲搖搖頭:“好多了,沒事,燕導這樣做很好,我這幾天适應一下就成。”

“嗯。”顧白律也不多說,給陸聲蓋上被子,“睡會兒緩緩。”

明明一個多月沒見面也沒怎麽聯系了,顧白律的神态動作依舊透露着關心,極為自然。陸聲怔了一下,心裏那點芥蒂忽然就消了大半。

說到底就是他在單方面鬧別扭,顧白律什麽都不知道,還這麽依着他。

陸聲沉默了一下,輕聲道:“對不起。”

顧白律笑了笑:“小師弟,師兄我看起來是那麽小氣的人?不過……那晚我喝醉了,如果做了什麽不好的事,肯定是無心的,你也別在意。”

氣氛不知不覺地和緩下來,陸聲放松了不少,和顧白律說了幾句話,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師兄,修改劇本的事……”

他莫名有點緊張,連心跳都禁不住地加速。

“我提的。”

顧白律一臉雲淡風輕,“本來改成雙男主就會更好。”

陸聲動了動唇,沒那麽大臉去問顧白律是不是因為他拍板演男二了才向編劇提議的。

如果換一個人來演男二,顧白律還會提議嗎?

這個疑問盤旋在心頭,好半晌,才被陸聲努力壓下去。顧白律捏捏他的臉:“別說話了,船開了。你先睡會兒。”

陸聲确實覺得疲憊了,也忘記自己是在顧白律的船艙裏,聽話地阖上雙眼,不一會兒便睡着了。

顧白律捏捏他的臉又玩了玩他柔軟的頭發,像是要把欠了幾個月的份全部摸回來,好一會兒,才又笑了一下,俯身在陸聲額上印上一吻,聲音溫柔:“晚安,小師弟。”

在船上适應了兩天,陸聲總算沒那麽難受了。燕赟為了讓大家認識認識,把十三個主要演員集中到一起,在開機前一晚弄了個小聚會。

陸聲也終于看到他的“妹妹”了。

劇本裏的十三個人職業各異,有學生,有醫生,有白領,有廚師,有汽車修理工,有家庭婦女,也有躲在暗處不敢出聲的小偷。

除了顧白律和紀宵維,陸聲誰都不認識,本就天生性冷,只對顧白律一個人熱乎,在這種場合,他只能坐在一邊,看他們中認識的湊在一塊說話,不想湊上去,更不想繼續待着。

顧白律是所有人裏咖位最大的,幾個小有名氣的明星都在圍着他說話。陸聲歪頭看了會兒顧白律,後者似有所感,轉頭來,沖陸聲眨了眨眼,做了個“過來”的口型。

陸聲不想在太多人,尤其是現在這種聚集了很多藝人的場合和顧白律太親近,記住了每個人的名字,沖顧白律搖搖頭,找機會溜到了甲板上。

正是晚上,涼風習習,陸聲趴在欄杆上,低頭看了眼下面。夜晚的海水黑漆漆的,仿佛一灘墨,掉進去就再也爬不出來了。

不适感再次冒了出來,陸聲甩甩頭,聽到有人在叫他,轉頭一看,是方霭。

方霭一臉的有氣無力:“陸哥。”

陸聲禁不住想笑:“怎麽了?”

“……船上工作人員不夠多,我也被拉去當苦力了。”方霭嘆了口氣,下一刻又揉了揉臉,精神振奮起來,“不過總算能工作了。電影明天開機吧?陸哥你要不要緊?”

“沒事。”陸聲叼着糖,背靠着船,看了看天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海上,月亮顯得特別大特別圓,盈盈一輪,冷光傾瀉。

那邊一轉頭就發現自己小師弟不見了的顧白律尋出來,恰好就看到美少年擡頭望月的側臉。月光在他臉上鍍了層溫柔的銀光,朦胧又美麗,讓人的呼吸都禁不住放輕,生怕動作稍微大了點,就會驚散這難得一見的清麗顏色。

顧影帝停下腳步,正想好好欣賞欣賞,目光一轉,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小助理。

顧白律:“……”

這人怎麽還跟着。

小助理也發現顧白律了,連忙一戳陸聲,不食人間煙火的人兒頓時回到了人間。

顧白律啧了聲,走過去,有意無意地擋住方霭的視線,不讓他看陸聲。

即使知道這樣做小氣巴巴的又幼稚,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

陸聲疑惑道:“師兄?您怎麽出來了?”

顧白律在心裏嘆了口氣,覺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從兜裏摸出顆糖投喂給陸聲,笑道:“來問你怎麽溜出來了。”

“不太習慣裏面的氣氛。”陸聲撓撓頭,接受投喂。

兩人間的氣氛莫名濃烈,讓人完全插不了足。方霭蹲在一邊看了會兒,發覺沒自己什麽事,在一邊反而像個……大型電燈泡。

他糾結了會兒,還是默默回去了。

不太順眼的小助理走了,顧白律的心情更好,調侃了陸聲幾句,有意無意地把他帶到離見面的艙室最遠的地方,跟着陸聲坐到甲板上,享受獨處。

陸聲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會兒,才歪過頭,猶豫地問:“師兄,紅……是什麽感覺?要經常像今晚這樣,和一些陌生的人裝作很親密地說話?”

“嗯?小師弟想紅了?”顧白律眸中有了笑意,“也沒太大感覺,無非就是有一天,你發現大街小巷都貼着你的海報,很多人知道你的名字,你在路邊站着,就會造成交通擁堵,會有很多粉絲喜歡你。至于今晚的情況?”

他頓了頓,托着下颔哼哼:“要看那些陌生人夠不夠格了。”

陸聲就喜歡看他這副嚣張的樣子,感覺耳根有點燙,偷偷捏了捏耳垂,抱着膝蓋坐着不吭聲。

這副樣子乖得讓人心癢,顧白律多看了幾眼,強迫自己移開目光,手欠地揉了陸聲的頭發兩把:“小師弟為什麽想紅?”

陸聲繼續不吭聲。

顧白律也不逼他說什麽,在心裏嘆了口氣。

這只小青蛙,真是比想象中難煮。

隔天電影正式開機。

船開回岸邊,工作人員去采集生活必需品的同時,大家先拍了一下旅客上船的鏡頭。

陸聲穿着白襯衫和牛仔褲,戴着頂鴨舌帽,身形纖長,牛仔褲勾勒得雙腿筆直修長,顯得年輕的面孔更是占了巨大的優勢,在造型師和化妝師的努力下,十足的學生氣。

其他人在欣賞美少年時,只有顧影帝捂着鼻子別開目光,控制不住地想把陸聲扒個精光。

大家都紛紛換了造型,等燕導喊了action,紛紛往船上走去。

走的順序是有要求的。

按照死亡的先後順序,演員們一個接一個上了船,最後才是陸聲和顧白律。

這是在黃昏時刻。

海邊壓着一道血紅的線,是夕陽眷戀地投向大海的最後一縷餘晖。碼頭邊這艘船的旅客都很奇怪,有的一臉警惕,有的死氣沉沉,有的惶恐不安,也有的沉靜冷淡,沒有人說一句話,只有輕輕的腳步聲。

陳寫意把鴨舌帽往下壓了壓,安撫似的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先上。”

陳流薇的臉色有點惶然,回頭看了眼身後,才點點頭,慢慢上了船。

陳寫意回頭暼了眼身後那個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跟着妹妹的步伐往船上走。上船時,他忽然發現船身上似乎寫着幾個字,腦中冒出了一些影影綽綽、不甚分明的印象。

來不及想太多,他的腳下忽然一絆,差點摔倒。

說是差點,是因為走在他身後的男人扶了他一把。

陳寫意腦中本來就模糊的印象散了個幹淨,沖男人點點頭:“謝了。”

“卡!”

燕導回頭再看了看剛才的鏡頭,微笑起來,“大家的表現都很好。過。”

陸聲和顧白律相視一笑。

他的手心有點冒汗。

電影的第一幕沉默而死寂,其他人都沒有臺詞,只有他說了兩句話。

雖然臺詞很少,但還是有點害怕會發揮不好,拖了後腿。

上了船,燕導把兩個男主拉到一起,給他們講戲。

顧白律是演技擔當,不用操心,陸聲才是重點培養對象。

這部電影說是雙男主,但依顧白律的咖位,和一個小咖合作演雙男主電影,更像是在帶陸聲。

燕導倒不在意這些門道,和和氣氣地問:“兩位既然是一個公司的藝人,那關系如何?”

顧白律笑嘻嘻的:“我親我家小師弟一口,你就知道如何了。”

燕赟不和他貧,無視他,對臉色微紅的陸聲道:“他就是嘴欠,不用在意。小陸,你和顧白律,需要演出一種亦敵亦友、你防備着他,他欺瞞着你的感覺,明白嗎?”

陸聲點頭:“我會盡力。”

頓了頓,他又重新道:“我會盡全力。”

原本還想再敲打敲打陸聲的燕赟頓時一笑,不再多說。

陸聲覺得顧白律看他的眼神似乎怪怪的,扭頭和顧白律的目光撞上,又很正常。

顧白律笑道:“小師弟盡全力啊,那我也不能松懈。”

陸聲剛剛的一點氣勢消失無蹤,小聲道:“我盡全力也趕不上您……”

而且想想是和顧白律演對手戲,就激動得發抖,又害怕得不行。

這回不是像上回,演着你上我下的關系,而是更為直接沖突對立的對手戲,陸聲有點擔心自己接不住顧白律的戲。

顧白律一聽就明白他的意思,不懷好意地勾起唇角:“行啊,接不住的話,照舊每晚來我房裏補課。這回我的房間就在你隔壁,隔得近,來回方便,還不怕狗仔偷拍。”

明明是很正常的話,陸聲就是覺得心口發熱,臉頰發燙,心裏呻吟着男神有毒,不敢随便接話。

好在很快就開始了下一幕的拍攝。

電影裏對每個人都有一定的人生解讀,會有除船上之外的外景,那是之後再進行補拍的。因為在船上,場景正好适合,人員也全部都要,恰好時間又是晚上,正好可以拍一個旅客發現了船長不在、衆人心驚膽戰地聚在一起商量的那一幕。

陸聲負責保持冷靜,飾演妹妹的那位負責尖叫引起恐慌。不過這時船長的日記沒被翻出來,也還沒人死,就算恐懼,也只是對海上風浪和食物淡水不語的憂慮。

燕導講完戲,大家各自試了一下走位,燈光師攝影師就位。

“action!”

“……天哪!”

一聲驚叫忽然劃破夜空,原本在甲板上沉默坐着、好幾天都沒有什麽交流的旅客們齊齊一驚,白領跑上了甲板,焦躁地破口大罵,“什麽破船!駕駛艙裏沒人,到處都找不到船長,船長呢?!”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邊濃妝豔抹的女人撇撇嘴,大紅的口紅看着極為刺眼:“急什麽。”

“不急?這是在海上!”白領抱着頭,惶然不安,“你會開船?他會?誰會?趕緊想辦法求救或者把船開回去吧,天知道萬一起了風浪該怎麽辦。”

他激動地說完,其他人也開始慌了,陳流薇拽緊了陳寫意的衣角,聲音裏帶了哭腔:“哥……”

陳寫意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冷靜,轉過頭,淡淡問:“你們的手機呢?”

這是一堆死氣沉沉的人,有人上了船就發呆,有人蒙頭大睡,等陳寫意提醒了,才發現自己的手機都不見了。

一個性情急躁的大漢破口大罵:“媽的!錢也不見了!狗日的,那個船長偷這點錢和手機還能換輛新船?!”

陳寫意皺着眉沒說話。

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裏縮在陰影裏的小偷在竊笑。

他背着個大大的旅行包,裏面裝着偷來的東西,足夠他上岸後找個地方賣了逍遙快活一段時間。

這時,那個好心扶過陳寫意一把的男人淡淡笑着開了口,聲音磁性好聽,“大家先去檢查一下救生艇和救生衣還在不在吧。”

當然是,不在了。

這一下,所有人都真的慌了。

每個人的神态都有微妙的不同。

陳寫意輕吸一口氣:“現在,我們需要看一下船上有沒有無線電。還有,淡水和食物剩下多少。”

沉穩冷淡的氣質與本身掩飾不住的年輕學生氣,交織在一起,意外地吸引人。陳寫意微擰着眉頭跟着去檢查無線電時,沒注意站在他身後的男人歪頭一笑,看着他的眼神意味深長。

“卡!”

燕赟照例回頭看了一下,擡起頭鼓鼓掌,“過了。大家辛苦了,快去休息吧。小周,過來一下,我給你說句話。”

第一個上船也是第一個死、演脾氣最暴躁的屠夫的小周撓撓頭,點頭答應了。

陸聲把鴨舌帽摘下來,琢磨等拍到死人的地方時,陳寫意看到屍體會是什麽表情。

按理說這個少年是很鎮定冷靜的,但是一個犯了點事的少年,再怎麽心智成熟,也不可能對那麽恐怖的一幕無動于衷。

或許該有一瞬間的恐懼,随即掩飾住?

陸聲站在甲板上思考,顧白律欣賞了會兒心上人認真考慮事情的側容,過來揉了他一把:“有什麽不懂的就問老師。”

陸聲笑了一下:“等我真的想不通了再問。”

顧白律咋舌:“小朋友,真是不懂利用資源。”

說着佯怒的話,眼神含着笑意,帶着肯定和贊賞。

拍攝場地就是休息場地,拍演員們睡覺的一幕極為方便。陸聲一大早醒來,看到屋裏站着人,還吓了一跳。

攝影師也給突然蹦起來的他吓了一跳,關了鏡頭,嘟囔了一句“幸好拍上了”,然後露出個奇怪的笑容。

“小陸,快換衣服,準備上了。”

陸聲下意識地覺得不對,攝影師卻飄飄然和助手離開了艙室。他挑挑眉,快速換了衣服,剛洗漱好,就聽到一聲驚恐的尖叫。

陸聲心中一緊,連忙沖出船艙,跑到了發出聲音的地方。

在甲板上。

一過去看到地上的東西,陸聲就覺得腦中嗡了一下,臉色瞬間發白,悚人至極的寒意爬上背脊。他還沒找到顧白律的身影,忽然注意到旁邊有攝像頭。

幾乎是瞬間,他就反應過來,一個箭步沖到還在尖叫、吓得哭出來的“妹妹”身邊,捂住她的嘴,臉色難看,咬牙道:“怎麽回事?”

其他人也紛紛反應過來,将就着這股讓人渾身發涼的恐懼進入狀态。

甲板上跪着一具“屍體”。

滿身是血,不知道該不該怪化妝師的技術太好,屍體垂着頭,脖子上化的傷痕極為逼真,像是随時會掉下去。

他的身周是一泊鮮血,看起來才“死”不久。

其他人吓到說不出話,接話的是剛剛才從船艙裏走出來,保持着從容冷靜的男人:“死了。”

陳寫意把妹妹摟緊,嘴唇哆嗦了一下,才繼續道:“不要說廢話。誰幹的!站出來!”

說到最後已經是有點歇斯底裏地低吼了。

沒有人回答。

白領打了個哆嗦:“……是,是船長的鬼魂來找我們了?他要殺了我們?啊?”

陳寫意冷冷看了他一眼:“這世上沒有鬼,只有扭曲恐怖的人心。那本日記是不是真的還有待考究,但船上的食物和淡水不夠了是真的。”

“你的意思是我們中有人殺人,為了多分到點食物和水?”

那個濃妝豔抹的女人陡然拔高嗓音,“如果是這樣,那也用不着這麽……嘔。”

她沒說完,就忍不住撲到船邊去吐了。

陳寫意頓了頓,一時竟然反駁不了這句話。

可是真的會是鬼?

他正陷入糾結,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回頭一看,是那個男人。

男人沖他笑了一下:“真巧,我也覺得不會是鬼。交個朋友?我叫周硯。”

陳寫意掃了一圈其他人,發現所有人都在懼怕是鬼魂的報複,搖搖頭,沖周硯伸出手。

“我是陳寫意。”

“卡!”

燕導很滿意,評價道:“大家的驚恐表情都很真實,完美。”

“……”

除了地上那具“屍體”,沒接到通知要拍這段戲,一出來看到“屍體”就吓得魂都差點飛了的衆人沉默地盯着導演。

還真是方便,片場就是休息的地方,劇本裏寫的“剛睡醒出來就看到一具恐怖而詭異的屍體”的恐懼全部真實地表現出來了。

要不是他們反應能力好,還真接不上燕導的這茬。

地上的屍體同志也站了起來,不顧自己滿身的“傷”和血,哈哈大笑:“燕導說肯定能吓到你們,果然吓到了。”

紀宵維苦笑一聲:“何止吓到了,我差點就準備報警了。”

扮演陳流薇的女演員擦了擦眼淚:“老娘……我都吓哭了!燕導,下回不帶這麽玩的。”

燕赟呵呵笑着給大家道歉,陸聲也有些哭笑不得。原本還在糾結陳寫意看到這一幕的表情,誰知道不用自己琢磨,燕導就給了個大驚喜。

經過了這一茬,陸聲可算是明白,當初蔣臻語氣有點艱澀地說“燕導是一個追求細節真實”的人是什麽意思了。

很直觀了。

以後可得提防着點。

本來就是演氣氛恐怖的懸疑片,再來這麽幾下,陸聲都會吓得抱着顧白律跳海逃跑。

拍攝漸漸進入了正軌。

《葬海》預計拍攝三個半月,有可能延長時間,但不會縮短。

拍了幾天,陸聲又被顧白律逮去進行每晚的“課後輔導”。

雖然是借着教陸聲的名頭占點小便宜,緩緩看得到吃不到的心焦感,但顧影帝的名頭不是虛的,說要教人,拿出來的肯定是真才實學。

教了将近一個月,在陸陸續續的拍攝裏,陸聲的表現明顯有了很大提升。

蔣臻時不時打個電話過來詢問陸聲的情況,也有打電話直接問燕導是否順利,結合兩方的“證詞”,多誇獎了陸聲幾句。

陸聲接電話時正坐在甲板上吹風,看了看背對着他站在對面、身高腿長看背影就想推倒之的顧大影帝,小聲道:“都是師兄教得好。”

蔣臻笑了:“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是顧白律的粉絲。”

陸聲思考了一下,嚴肅地道:“剛粉上不久。別告訴他,我臉皮薄。”

和蔣臻愉快地結束通話,陸聲低頭一數。

竟然距離他被誤認為給顧白律潑髒水、然後被拉進《藏鋒》劇組已經快一年了。

這一年……發生的事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比此前的人生精彩,卻又比之前平淡暗戀的日子要更為酸澀。

離他暗戀顧白律……也要滿十年了。

陸聲心想,人果然是很貪心的。

當初他離顧白律很遠時,只要能看他的電影,有他的周邊,就很滿足了。

現在他離顧白律近了,就希望能近一點、再近一點,渴望着不可能的擁抱和親吻。

慢慢來。

陸聲在心裏警告自己。

過了兩天,劇情進入了一個小高潮。

并非是語言、劇情激烈,而是在又死了一個人之後,陳寫意推理着,看向了周硯。

這是陳寫意第一次懷疑周硯。

但是他又不确定。

周硯總是沉着地微笑着,讓人覺得很安心。他的觀點意見大多和陳寫意的方向一致,陳寫意想不通的地方,周硯總是能點明。

陳寫意的心裏有點茫然。

如果兇手真的是周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無論是把人的頭砍下來讓屍體抱着腦袋下跪,還是将人頭朝下綁着雙腳拴在船壁上活活淹死,還是将人塞進儲物櫃裏……都是很變态殘忍、幾乎是報複性的行為。

如果是周硯,他又為什麽要幫他這麽多,經常提點他,給他理清思路?

陳寫意想不通,所以他開始周硯,觀察他的一言一行,動作語态。

終于在這天夜裏,陳寫意發現周硯偷偷溜出了艙門。

陳寫意悄悄跟上去,船在大海中漂泊着,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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