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只黑白花
第二十二只黑白花
“……媽？”黑白花驚恐的喊道。
“老婆，你這是怎麽了？兒子都認不出來了？”一旁不明所以的王企鵝爸出手如電攔住了情緒很不對勁的老婆，一邊又轉頭看向床上有着黑白二色獨特背羽的年輕王企鵝，“兒子背上有十七塊黑團，從翅膀開始上面七個下面十個，還有一塊黑團跟我臉上的耳羽長的一模一樣，都對的上啊！”
“你閉嘴！”黑玉尖叫一聲，狀若癫狂的瞪着黑白花，一副恨不得能生啖其肉啃其骨的模樣。“他不是我兒子！”
首領一看姑姑這樣子不對勁，站在黑白花身前護住了他，因着情況未明并沒有貿然插嘴。
而聽到自己身上的特征被王企鵝爸如數家珍一般娓娓道來，心裏既是震驚又是羞愧的黑白花腦子一熱，險些就準備直接告訴他們，自己并不是他們的原裝兒子，只是曾屬人類的一抹孤魂而已時，他看見了表哥牢牢護在他身前的背影。
他……不能說。他已經跟表哥在一起了，如果表哥知道自己并不是他的表弟，甚至連一只企鵝都不是，表哥會怎樣看待自己？而且……原身爸媽半輩子只有這一個兒子，如果驟然聽聞噩耗，還不知道會怎樣傷心呢，不如就這樣瞞着他們，也能替原身盡一盡孝。雖然不知道企鵝們有沒有盡孝的說法，可是如果父母老了，自己卻正當壯年，無論如何也得讓父母衣食無憂、平平安安的度過晚年吧？
雖然這個媽看起來很讨厭他。
黑白花心裏打定主意正準備開口，卻迎面碰上帝企鵝媽噬鵝的眼神，連忙打了個抖，将自己更加嚴實的藏在了表哥身後：“……媽，你怎麽了？我不是你們兒子，怎麽會認的出你們？”
其實那大概是原身殘存的感情罷了，但是黑白花到底曾經是人類，此時要為自己開脫，也只能從這些企鵝想不到的角度為自己脫開嫌疑。
“對啊老婆！我在部落外面碰到兒子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他一看見我就叫我了啊！”白光簡直是焦頭爛額的制止看起來比自己矮小很多但是實際上力氣和體重都遠超自己的老婆，他應付的已經有些吃力，但是怕兒子傷心，還是分神小聲為妻子辯白幾句：“乖崽，別生媽媽的氣，她就是太傷心了。這個繁殖季我們又有了一個蛋，但是直到部落裏最後一只幼鳥破殼，蛋都沒有一點動靜……你媽媽是太傷心了，我昨天出去正是給她找一種草藥治病去的。”
又……？黑白花瞪大眼，這下看着癫狂的帝企鵝媽心裏不止是懼怕，又多了點同情。只是一般的企鵝夫婦很少有孵不出蛋的情況啊……像表哥的冰島部落，今年一共有一百七十五個蛋，最後就孵出了一百七十五只幼鳥，沒有落空壞蛋的情況啊？而自己這父母，算上自己這下都有五個蛋了，卻只活了這一個……
活的這一個，生來背羽卻與衆不同。如果轉換成人類，怎麽那麽像是遺傳病的樣子？可是表哥他們卻一個個身強體壯的呢？腦海裏靈光一閃，黑白花突然想起一個可能。
表哥他們說過，首領夫婦的标配是雄性帝企鵝和雌性王企鵝，自家這爹媽卻是雄性王企鵝和雌性帝企鵝。這樣的配對不多，也有一些，生下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毛病，自己這樣僅僅羽毛色團錯亂的還是好的，更嚴重的就直接孵不出殼或者即使出殼後也會夭折……
這是基因缺陷啊！
“這，老媽她剛才跟我說話的時候還好好的呢。”黑白花看着爹和媽鬧成一團只感覺一腦門官司，這種事情，就算他想明白了也沒用啊。就算解釋給他們聽，又要怎樣解釋什麽是基因，怎樣解釋自己會懂的這個？到底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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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猶豫間，王企鵝爸卻是快要制不住自己老婆了，好幾下都快讓她掙脫自己沖到兒子那去，不由得着急道：“首領，快來幫忙勸勸你姑姑！”
首領表哥也沒真的動嘴勸，他直接上手穩穩的扣住了自己姑姑，“姑姑，你冷靜點，黑白花不是你的兒子又是誰的兒子呢？你怕是傷心過度一下子認不出了。”
“我怎麽認不出？我的兒子我怎麽認不出？”黑玉畢竟只是雌性帝企鵝，面對怕弄傷她的王企鵝老公還有一争之力，但在侄子這雄性帝企鵝眼裏分量還不夠看，只能恨恨道：“他不是我兒子！我兒子以前和阿森玩的最好，後來阿森去了冰島部落，他還哭着喊着也要跟過去，被我狠狠打了一頓。從那以後他看見我就像看見海豹一樣，不是冷嘲就是熱諷。昨天看到他我就覺得不對勁，走之前幾個月沒叫過我一聲，回來的時候叫我我還以為他知道錯了。結果今天他說小企鵝是阿森的幼鳥，他卻不記得阿森就是他堂哥！你不是我兒子！”
白光詫異道：“老婆，你這是什麽理由！兒子不叫你你不高興，現在叫你了你也不高興，還說兒子不是兒子。唉，阿森的事是很可惜了。不過兒子，你也是有點奇怪，怎麽以前最喜歡的阿森堂哥都不記得了呢？”
“我……其實，”黑白花暗自捉急，腦子轉的飛快才擠出一個理由，“其實，很多事我都不記得了，怕你們擔心我也都沒提過……老爸剛送我去表哥的部落那會，你走的時候我不甘心，跟在你後邊去追，結果沒看路就掉下冰崖，醒過來很多事都記不清楚了。”
他說着，看向王企鵝爸，“有些事不記得不要緊，可是我記得我是你們的兒子啊。我一見你就知道你是我爸……”至于帝企鵝媽，那就更好認了，那麽高大的帝企鵝雌性，又在铿部落首領山洞裏，除了原身的媽還有誰？
黑玉安靜了一些，但是看着黑白花的眼神裏依舊滿是懷疑。而王企鵝爸就十分感動與心疼，連忙摟住兒子上下查看：“乖崽！這麽舍不得爸爸你當時喊我一聲啊，爸爸肯定回過頭來接你！爸爸就你這麽一個兒子，你要是摔出個好歹來，你可讓爸爸和你媽媽怎麽辦啊！幸好沒事，幸好沒事……”
“那時候只顧着追，連路也沒看，哪還記得喊呢……”黑白花讪讪的說道，忍不住安撫道：“你看我這不是沒事麽，當時就是摔下來暈了一會，身上痛痛的，別的也沒事。別擔心，爸。以後你們老了，我肯定會照顧你們的，到時候我住哪，就把你和媽都接來。”
情感比老婆豐沛多了的王企鵝連忙淚眼汪汪的點頭，心肝寶貝似的摟着兒子。
“姑姑。”首領帶着不肯動的姑姑強行往後退了幾步，以不讓那兩只企鵝能聽見的音量低聲說道：“姑姑，你就這一個兒子，你可別忘了。先不說他怎麽可能不是你兒子，就說他要真的不是，你要怎麽辦？”
黑玉擡頭怔怔的看着自己侄子，“什麽？”
“如果他不是你兒子，你想怎麽辦？”首領重複道。
“當然是讓他滾出我兒子的身體！把我兒子還給我！”黑玉不假思索的說。
“怎麽讓他走？怎麽才能讓他走又讓你兒子回來？你知道嗎？”首領說，“那你兒子到底回不回得來？如果回不來，你連這一個兒子都沒有了。你有過五個蛋了，只有這一個活了下來。”
“可是我兒子！我兒子……”黑玉慌神了，她着急的抓着侄子的鳍翅膀，“可是我兒子怎麽辦？”
“你只有這一個兒子了。”首領低頭看着她，“你得想明白，你要是繼續認為這不是你兒子，你就連這一個兒子都沒有了。”
黑玉啞然。半晌，她轉過頭看向那抱在一起的父子倆。
其實不止是她剛才說的那些原因，但是更具體的她說不上來，只有一種感覺這披着她兒子的殼的企鵝并不是她兒子。她真的說不出來原因，她沒瘋。第五個蛋沒能孵出來她不是不傷心，只是很失落。這份傷心失落還不至于讓她連自己兒子都認不出來。
她瘋狂的是，自己唯一一個健康長大的兒子不在了。
她翻來覆去的回想着兒子過去的點點滴滴和現在這只企鵝進行比對，她完全可以肯定這不是她兒子。
可是怎麽辦呢？就像侄子說的，她只有這一個兒子了。
丈夫數的清兒子身上不同的羽毛，她就數不清嗎？正是因為數得清，正是因為眼前這只企鵝的的确确是她兒子的樣子，她才更傷心。
“姑父，我們先帶姑姑出去冷靜冷靜吧。”首領看着整個鵝都失魂落魄起來的姑姑，揚聲對白光說道。
白光回頭，見妻子的确安靜下來了連忙過去扶住她。
黑白花呆呆的看着他們，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他戰戰兢兢的扶住了帝企鵝媽的另一邊身體，萬幸的是，黑玉沒有揮開他的手，也沒有對他破口大罵。
年輕的王企鵝鼓足勇氣，對她說：“媽，不管怎樣，我都是你的兒子。我一定會對你好的，你放心！”
還能怎麽辦呢？只有這樣了。黑玉黯然的想。
她低聲說，“你早點走吧，我不想看見你。不管你是誰，你，你給我好好活着。”
作者有話要說：
唉。寫着寫着自己心情也很沉重。
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我自己身上，我大概也只能說最後這兩句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