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情不知所起
“小喬老師，我是江伏臣。”
喬醒盯着這條消息足足看了有一分鐘, 只覺得這句裏面的每一個字他都認識, 怎麽組合起來他就看不太懂了呢？
沉浮，是江伏臣？
他最心愛的寶藏作者, 是他黑轉粉後最心愛的藝人？
喬醒：“？？？？？？？”
鏡片後的桃花眼一片茫然，似乎完全分不清目前的狀況, 他呆呆地捧着手機站在原地，無措又呆滞。
坐在窗邊的江伏臣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喬醒, 他的記憶逐漸回籠, 關于這一切都是一個夢境, 關于小喬老師其實是喬小少爺。
而後江伏臣意識到，原來他又和喬醒進了同一個夢境, 而這次的主題居然是校園師生嗎？
江伏臣啞然失笑。
他想過很多次自己的馬甲掉了之後，喬醒會是什麽反應, 卻沒想過會在夢中被過去的自己猝不及防地爆馬。
簡直像個鬧劇。
他其實有很多次都想告訴喬醒他的身份, 比如在他第一次演宮夢路時, 那天他拍好了定妝照, 特地向攝影要來原片，發給了喬醒。
當時他在片場, 發了照片一時間有事被人叫走，再空閑下來打開手機時，看到喬醒的一連串問號。
被他備注為小天使的喬醒問：“大大你發錯圖了？這是哪個小藝人？”
江伏臣當時是怎麽回複的呢，大概是問喬醒如果這個人來演宮夢路合适嗎。
喬醒“噫”得很嫌棄，吧啦吧啦表示宮夢路肯定得是天下第一美人, 怎麽能讓路人來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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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錯過了最好的解釋時機，之後再提江伏臣都找不到合适的機會，尤其是那部劇播出後，喬醒熬過前面全部的毒點，只剩下最後一口氣撐着見宮夢路，結果看到了一張“普普通通英俊”的臉。
後來喬醒和他打字控訴時，即使是無聲的文字，他都能感受到喬醒吐血三升幾欲暴斃的絕望。
他的小天使委委屈屈對他說：“大大，我把你所有的版權都買下來好不好，買下來不讓別人拍。”
江伏臣想了想，說不好。
喬醒就小心翼翼問他為什麽不好呀。
他就告訴喬醒不許敗家。
喬醒一個人絮絮叨叨，說什麽自己已經很給家裏人省錢了，沒有什麽不良嗜好，包養一個網紅都不止這些錢呢，說到一半趕緊撤回，哭喪着臉道，大大我不是這個意思啊我嘴上沒把門。
江伏臣看到喬醒哭唧唧的表情包後情不自禁笑了起來，隔着屏幕他卻能想象出喬醒那張臉。
他在喬醒的空間見過喬醒的照片，是一個很好看的小孩。
哭起來應該也很好看。江伏臣有些惡劣地想，不過這種想法只持續了一霎那。
他對喬醒說沒關系，喬醒卻以為他生氣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敢找他說話。
喬醒不來找他時，他也不知道要怎麽去找喬醒。
因為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其實很多時候他都詫異，為什麽喬醒會這麽喜歡“沉浮”這個身份，他覺得這個小孩應該是很長情的性格，當選好一樣東西去喜歡時，就會堅定不移地喜歡下去，可能是懶得再改變喜好，也可能是習慣了這個事物的存在。
不管是喜歡“沉浮”，還是喜歡巧克力，好像都是這樣。
有一次他在書裏寫個某個劇情，不知道是哪點觸動了喬醒，喬醒就在評論區說，說自己其實小時候不怎麽愛吃甜，可有一次生病時，哥哥給他遞了一塊巧克力，他就特別喜歡甜食，再加上自己低血糖，所以身上會常備巧克力和奶糖，然後喬醒又從這個話題發散到“天天吃糖對牙齒不好還容易長胖真的好煩惱”。
喬醒的思維跳躍總是很快，他就像一只輕快的喜歡蹦跶來蹦噠去的百靈鳥，每天都在江伏臣的天空上盤旋。
那天他看到喬醒這條評論後，下樓買了巧克力，從那以後他每天都會在口袋裏放一塊巧克力。
剛開始在網站寫文的時候，他寫的是小衆題材，怎麽也簽約不上，遇到的第一個讀者就是喬醒。
喬醒興奮地說，哎呀看我發現了什麽——
發現了我的寶藏作者！
後來察覺到了評論區的冷清，喬醒開了很多的小號，每天一人扮演數角，一個人叽裏呱啦很開心。
他當時就覺得，這個小讀者好話唠。
又覺得這個小讀者很有語言天賦，一天到晚誇人的詞彙都不帶重的。
江伏臣一直說不清楚，喬醒對他來說是怎麽樣的一個存在，一開始好像只是比較有趣的小讀者，話很多，很活潑，莫名其妙就喜歡他的文字，讓江伏臣十分懷疑這個讀者是不是随機做慈善，随機挑選一個作者每日送彩虹屁。
後來，他家裏出事了。
那天他在教室裏晚自習，他的母親突然發消息告訴他，說她生病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可能治不好，但因為他是高三，怕這件事說出來影響他學習，所以就沒有告訴他......
夜自習的教室很安靜，老師沒有坐在講臺上，而是和一位同學站在走廊裏壓低聲音講解題目。
四周靜悄悄地，江伏臣好像聽到了蟬鳴。
他覺得一切都有些不真實，荒謬地讓江伏臣自己在做夢，關掉手機的瞬間，江伏臣覺得自己的脊梁骨在一瞬間好像被人抽走了。
他就這樣安靜地坐在座位上，枯坐了很久，等到淚水滴在紙面，暈開字跡時，江伏臣伸出手覆在臉上，指尖觸及一片潮濕，他才有些驚訝地反應過來......他這是，哭了？
淚水流出的時候悄無聲息，江伏臣已經記不清自己多久沒哭過了，上一次這麽放肆地大哭時，好像還是年幼時知道父親的死訊。
父親走了之後，他開始不茍言笑，總是擺出小大人的模樣，後來裝得久了，性格似乎也就變成了這樣。
他哭得悄無聲息，沒有人知道他落下淚來，哪怕是身邊的同桌。
放學後他一個人在校園裏慢慢走回寝室，夜很深，他一個人走在人潮洶湧的路上，四周都是歡聲笑語，那好像與世界脫離的寂靜籠罩住了他，江伏臣就在想，如果母親去世了，他在這個時候好像也沒有什麽羁絆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亮了起來，是喬醒在催更：“大大今天咋沒有更新呢？”
“如果是沒有靈感或者是三次元臨時有事，大大就放個請假條哦～”
然後喬醒又切換小號回複自己的大號：“哎呀你這個人真的很煩诶，天天催更催更就知道催更，大大比平常晚一個小時更新不行嗎？本來大大就沒有義務準時更新呀……”
江伏臣關掉手機，沉默地回了寝室，洗漱睡覺，高三的學習本就緊張，兩個室友還在教室自習沒回來，一個室友在陽臺背書，沒有人發現他的情緒有什麽不對。
江伏臣躺了很久都沒有睡着，後來終于睡着了，卻做了很久都沒有做過的噩夢，那是貫穿他童年的噩夢，一條馬路，一輛從遠方開來的銀色面包車。
他站在馬路中央，眼睜睜看着那輛車碾過了小狗，碾過了他的父親，又碾過了他的母親。
一簇血濺到他的臉上，他閉上眼，聽到車輛行駛過來的轟鳴聲，在能夠壓過一切情緒逼近死亡的轟鳴聲中，他能感受到有液體從自己的臉上滑過，不知道是血還是淚。
第二天醒來後，江伏臣繼續到教室上課，一切好像沒有什麽改變，不過當他打開手機時，江伏臣發現喬醒竟然用七個小號蓋出了八十多層樓的話題樓，話題樓的最後，大家都表示自己很擔心沉浮。
江伏臣：“......”
明明他當時的心情已經糟糕透了，看到喬醒精分的話題樓後，他竟然笑了出來。
他一只手遮住眼睛，一只手從口袋裏摸出巧克力，洩憤般咬上一口時，只覺得過分甜膩，甜到有些過分了，為什麽這麽甜的東西喬醒會這麽喜歡呢？
他就這樣也不知道是要笑還是要哭，把那塊巧克力吃完。
可能是心理作用，吃完那塊巧克力他好像真的有了一些力量，于是江伏臣就去找老師，請求學校的幫助，準備在校內發起水滴籌。
一切都進展地很順利，他在周末的時候坐車去看了母親，母親很憔悴，他告訴母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母親很欣慰地看着他，說他長大了。
在回去的路上，江伏臣一邊坐車一邊碼字，他寫的時候有些喪氣，所以這種頹廢的情緒進如了文中，其實這些負面情緒他自己也沒有多少察覺，可是喬醒在最新章留評卻說：“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好難過啊，想起了我媽。”
喬醒又說：“難過地多拆了兩大包巧克力。”
江伏臣垂眸看着喬醒的評論，舌尖好像也突然嘗到了巧克力的甜味。
那段時間他很忙，更新也不穩定，評論區有人罵作者怎麽不更新時，喬醒和他的七個小號就跳出來，叽裏呱啦和別人吵架，什麽香蕉你個巴啦啦，什麽反彈，什麽罵人就是罵你自己，如此小學雞到別出心裁的罵人方式讓江伏臣多看了幾眼。
他還發現，喬醒只用小號罵人，大號還保持很可愛斯文的形象，發現這一點後，江伏臣又笑了。
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笑了起來，知道從屏幕上看到自己臉上難以遏制的笑意時，他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喬醒好像總能輕而易舉地讓他心情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