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帶回家
徐娴敲門走近房間,把切好的水果放在書桌上:“早上都沒睡好,也不先休息一下。”
“平常那個點也起了。”路言把書合上,偏過身來。
看着徐娴的神情,明顯是有話說的樣子。
路言放下手頭上的事,輕聲問了句:“媽,有事嗎?”
既然被看出來了,徐娴索性也不遮掩:“劉嬸說你從學校帶了件衣服回來。”
路言有些不明所以,可還是回道:“嗯。”
話題開了個頭,徐娴繼續順着往下說,可問得格外委婉:“媽看了一下,好像跟你們校服不太一樣。”
路言疑惑更甚。
徐娴怕路言以為自己是專門去檢查,忙解釋道:“劉嬸拿着衣服要去洗,我遠遠看着那衣服好像大了點,也多了個帽子,跟你穿回來那件不太像,就湊近看了看。”
“我知道,”路言剛剛只是沒反應過來,不知道徐娴為什麽突然問這個,看她忙着解釋,語氣放緩了很多,“那不是校服。”
徐娴見路言願意說,懸着的心落了大半:“那是老師的衣服嗎?媽看見背後有‘教研組’三個字。”
路言微一抿嘴:“……不是。”
徐娴:“是你的?”
路言淺淺吸了一口氣:“……不是。”
徐娴:“……那是?”
路言又有點當初在周易辦公室的感覺,難解釋,也解釋不清,可最終還是開了口:“同學的。”
意料之外的答案,可比起“老師”來,“同學”顯然更有說服力。
徐娴不關心這位“同學”為什麽會有一件寫着“教研組”的衣服,甚至不關心這“同學”是誰。
只想知道這位“同學”的衣服,為什麽會被她兒子疊得規規矩矩,還帶回了家。
徐娴盡量讓語氣顯得自然:“那怎麽帶回家了?”
路言:“……”
他也想知道,為什麽就帶回家了。
為什麽不送到幹洗店去。
為什麽沒塞到樓下洗衣房。
什麽黴濕氣,什麽曬不曬得幹。
他為什麽要管這麽多。
路言額角又開始疼,看着徐娴,也說不出顧戚看他冷,從寝室拿了件衣服給他的事。
只好咬牙把鍋扣在了自己身上:“周四那天風大,校服髒了不能穿,所以向同學借了一件。”
再正常不過的理由,再簡單不過的邏輯,放在別的孩子身上,可能就是同學互幫互助的小事。
可偏偏是放在路言身上。
徐娴表情都有些繃不住,才開學沒多久,竟然會有一個言言願意親近的人。
甚至親近到可以開口借衣服。
徐娴知道路言的性子,就算編,也不至于編個這樣的話。
哪怕事實有點出入,但這位“同學”的存在,應當不假。
親近點好,總不至于一個人悶着,沒人說話,她也放心。
徐娴笑了:“好好好,媽肯定讓劉嬸仔仔細細洗一遍,疊好給你帶回去。”
路言:“……”
倒也,不必。
“那你看書吧,媽不打擾你。”徐娴知道了始末,沒了顧慮,樂呵呵往外走。
在手放在門把上的一瞬間,還是沒忍住,轉回身,說了一句:“等哪天空了,可以帶那位同學回家玩。”
徐娴說完,走了出去,根本沒給路言說話的機會。
路言:“……”
徐娴怎麽也沒想到,這天她随口說的一句“帶回家玩”,在後來的某一天,還真的應了。
只是少了一個字。
從“帶回家玩”,變成了,“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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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周六開始,就沒停過,路言嫌冷,也沒有出門。
這兩天,他把周易給他的幾張聯合卷寫完,又檢查了一遍,沒到要找顧戚對答案的程度。
但那張競賽卷很新,雖說範圍做了大致框定,核心不變,可重點明顯有所轉移。
這些出卷老師都是老手,他們的出題重點,很大程度上就是在預判趨勢,或者直接代表了趨勢。
路言看了看時間,2點不到。
晚自習6點半正式開始,還有時間去書城看看。
路言沒通知司機,跟保姆打了聲招呼後,自己打車去了書城。
路言原先以為,避開了周六,就避開了尚清北他們。
可當在書城看到尚清北的時候,有些後悔出了這趟門。
路言在二樓走廊,尚清北在一樓角落自習室。
兩人沒撞上面。
路言合上書,準備早點走,可就在他轉身下樓的時候,卻看到尚清北慌裏慌張跑了出去。
因為起得太急,椅子擦地,發出尖銳的摩擦聲。
好些人皺眉看他,可尚清北只是匆忙鞠了兩個躬。
這個過程中,視線還一直盯着落地窗外,像是在确認什麽。
路言皺了皺眉。
看着尚清北跑出門的方向,直覺不對,轉身進了二樓閱覽室。
借着閱覽室的窗戶,果然看到尚清北拐進了一條巷子。
閱覽室的窗戶,正對着書城後門那塊地。
鎮安寸土寸金,各種商鋪、樓房價格居高不下,書城是整個鎮安市最大的幾個标志建築之一,甚至超過了市區圖書館。
也正因為此,地段比較偏僻,後門那片就是待規劃的老區,沒什麽人走動。
所以尚清北往那邊跑什麽?
路言正不解,視線一偏,發現在離尚清北那條巷子幾十米遠的另一個巷口,站了三個人。
舉止奇怪,湊在一起不知道說了什麽,兩人轉身進了巷子,留下一個守在巷口。
路言心下一沉,下樓,憑着記憶朝着巷子走去。
進了巷子,路言才發現,視野并不開闊。
又下着雨,周遭濕漉一片,巷子橫七豎八各種出口,還散發着一股子腐爛生鏽的氣息。
“你管這麽多幹嘛?”
“喲,這校服…我看看我看看,鎮安中學,啧,一中的啊,好學生啊,怪不得什麽閑事都要管。”
“可惜了,考試你在行,打架我在行。”
隔着一道牆,這三句帶着明顯諷刺意味的話,幹脆利落進了耳朵。
路言腳步一頓,換了個方向。
“就要點錢的事,他沒有,你給也行。”眼前這人染着一頭黃毛,叼着根半燃不燃的煙,很快就要耐心用盡的樣子。
“趁我能好好說話,快點。”
尚清北從沒見過這樣的架勢,緊張得手都有點抖。
出來得太急,別說錢,就連手機都擱在書包裏。
尚清北穩住呼吸:“我現在身上沒有,你可以跟我回書城取。”
那人把煙扔到地上,碾了一腳:“你當我傻?老子前腳跟你走,後腳你就把我賣了,要真去書城取,那還這麽辛苦把人堵在這裏?”
對峙間,尚清北餘光瞥到一個人影。
他以為又來一個同夥,猛地偏過頭去.
可在看清來人的瞬間,尚清北什麽話都不會說了。
好半天,才蹦出一句:“路、路言同學?”
黃毛顯然也看到了路言,甚至比尚清北更早。
看着這兩人身上同樣的一中校服,嗤了一聲,朝着巷口大聲嚷嚷:“你他媽放個屁的風啊,多了個人沒看到?給老子滾過來。”
黃毛罵人的時候,尚清北已經從看見路言的震驚中清醒過來,拼命壓着聲音,靠近路言說道:“路言同學,你怎麽會在這裏?”
路言:“路過。”
尚清北:“……”
路言低下頭,和藏在尚清北身後,緊緊抓着他衣服的那個小男孩對上視線。
路言:“……怎麽回事?”
他以為這幾個人只是來堵尚清北的,怎麽還有個小孩?
尚清北只好快速解釋:“我在書城的時候,看到這三個人挺奇怪的,也不看書,還一直東張西望,盯着別人看,就留了意。”
“後來發現這幾個人跟着一個小孩子出了門,就追了上去。”
路言想起剛剛聽到的幾句話,皺了皺眉:“要錢?”
尚清北點頭:“嗯。”
這麽點大的孩子,能有什麽錢?
看出了路言的疑惑,尚清北又道:“我問過了,這小孩身上真有錢,還不少,說是今天拿壓歲錢請客。”
書城五樓除了文具區外,還有幾間奶吧,平日裏學生是不少。
那黃毛見多了一個人,戾氣更重:“媽的,怎麽還一茬一茬的。”
黃毛往前走了一步:“你他媽又是誰?”
又?
路言看了尚清北一眼。
尚清北臉色煞白:“我被發現了,就騙他們說我是他哥。”
路言也沒多少耐性,随口回了一句:“他哥。”
黃毛:“……”
黃毛身後的跟班有些莫名其妙:“這小孩兒哪兒來那麽多哥?”
尚清北死死捏着傘柄:“我是二哥,他大哥。”
話說到這裏,黃毛總算聽出自己被耍了,登時把傘往地上一扔,上前就想把尚清北給按牆上。
可還不等他再走近,路言已經把傘一側,擋在尚清北面前。
路言不着痕跡看了那個小孩子一眼。
死死攥着尚清北的袖口,眼睛通紅,卻拼命忍着,不敢哭出聲來。
借着傘的遮掩,路言對着尚清北開口:“讓你身後那個小孩背過身去,捂住耳朵。”
尚清北:“啊?”
聽着路言的話,尚清北下意識朝着身後看了一眼,頓時怔住。
他都忘了,連他自己都怕成這樣,更別說一個小孩。
黃毛兇神惡煞不說,還飙了這麽多不幹不淨的話。
尚清北連忙應聲,把小孩子轉過身去:“捂住耳朵,什麽也別聽,什麽也別看,很快就沒事了。”
黃毛沒聽見路言和尚清北說了什麽,也不知道那小孩怎麽突然背過身去。
猜着可能要搞事,他視線一探過來,還沒弄清,路言忽然說了一句:“錢不要了?”
黃毛動作一頓。
不知道為什麽,對着眼前這個人,他竟然…有點憷。
明明只是個死讀書的乖學生,可卻帶着一身的壓迫感。
連黃毛自己都弄不清楚,那種壓迫感是哪裏來的。
黃毛沒敢再靠近,順着路言的話,給自己造了個臺階:“你有?”
路言擡眸:“有。”
黃毛心頭一喜。
其實在路言走過來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
和後面那個小鬼比,這才是真正的肥羊。
腳上那雙鞋,不出意外的話,最少也要五位數。
見路言這麽識趣,黃毛咧了咧嘴,只當自己是看走了眼。
什麽壓迫感都是他自己吓自己。
黃毛剛想讓路言拿錢,可下一秒,耳邊又響起一句:“如果你拿得到的話。”
路言聲音很輕,語氣平靜。
沒有嘲諷,沒有怒意,毫無波瀾和情緒的八個字。
可黃毛卻跟被釘子釘住似的。
又是這種壓迫感……
艹他媽的,見鬼了。
作者有話要說: 平常可以是言言小同學。
打架的時候,是煞神言哥。
給寶貝們比大大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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