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江與別尋着音樂聲找到了肖恪,在琴房裏。

他正盤腿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懷裏抱着一把吉他輕輕撥弄,很簡單的旋律,江與別聽不出是什麽歌曲,但挺歡快,歡快到讓彈出這首曲子的少年都難得柔和了起來,夕陽的餘光從窗外照射進來,在他的身邊鍍上了一層暖黃色。

江與別沒有出聲打擾,靜靜的靠在門邊,閉着眼睛聽。

琴房裏有很多的樂器,每一個都是托人從全球搜羅過來的,價值不菲,以至于江與別每次搬家都要費心搬這些樂器。

這些樂器花費了江與別不少錢,但他進來的次數卻屈指可數,曾一度想轉手賣了,但想想自己曾在這些東西上花費的時間,總是有些于心不忍,反正他也不缺錢,幹脆就放着了。

肖恪的琴彈的一般,但勝在簡單歡快,連江與別今天遇到不想見的人那種煩悶的心情都被化解了不少。

音樂聲戛然而止的時候,江與別睜開了眼睛,和肖恪看過來的視線撞在一處,兩人都沒有說話,但肖恪的表情有點像一個做錯了事情被家長抓到的孩子,幾秒後起身将吉他放回原處,試圖跟江與別解釋:

“我……”

“沒事。”江與別笑笑接了他的話:“會彈吉他?”

老實說,在那樣一個環境下長大的肖恪,江與別覺得他會做飯是一項正常技能,但會彈吉他就有點沒想到了,畢竟那樣家徒四壁的環境江與別是親眼見過的。

肖恪搖搖頭:“只是瞎彈。”

說完就邁步向門口走來,看起來是準備離開,江與別也沒攔着他,在肖恪越過自己身邊的時候視線緩緩落在了他左手的手臂上:“手還好嗎?”

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了,肖恪手臂上的石膏已經拆了。

肖恪微愣一下,停下腳步看着江與別:“沒事了,當時也只是輕微骨裂。”

“你将來是要做醫生的人,手對你來說有多重要不用我說,多注意一點。”

肖恪看着江與別,沒說話,片刻後點了點頭,語氣較之剛才也柔軟了不少:“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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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肖恪相處的時間雖然不多,但也不算短了,江與別也算是摸到了肖恪的命門,能讓肖恪暴躁起來的方法有很多,他全身都是引信,一個不慎就能點燃,但讓肖恪熄火平和下來的方式似乎只有一個。

關心。

他抗拒不了任何人的關心,只要你語重心長的跟他說幾句話,他就會不由自主的軟下來,江與別看着姿态放軟的肖恪總會情不自禁的去想,想他到底是吃了多少的苦,遭受了多少的冷漠,所以才會對別人的關心這般貪戀。

江與別有些出神,肖恪等不到他的話便主動開口說要離開:

“房間我都已經收拾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江與別叫停他,在肖恪疑惑的目光中微微一笑:“我餓了,鐘點工就辛苦加個班,做頓飯給我吃?”

沒有經過主人允許就擅自彈琴的肖恪自然不會拒絕這個要求,點點頭:“你想吃什麽?”

“我說過,我不挑的。”江與別笑着說。

——

江與別說不挑,但肖恪到底也沒真的糊弄,看了一眼冰箱裏的食材決定做個咖喱,江與別原本不想幫忙,幾次逢進廚房必見血的經歷告訴他,自己天生跟廚房八字不合,但肖恪的手畢竟剛剛好,這讓他有點于心不忍。

“你手真沒問題了?”江與別走過去站在廚房門口問。

肖恪看他一眼:“嗯。”

怎麽說肖恪也是個醫學生,江與別應該是要聽他的話,但轉身的時候又覺得這副做派是在欺負一個小孩兒,最後還是進了廚房。

肖恪見他進來很是奇怪的打量他:“你進來做什麽?”

“幫忙。”江與別嘆出一口氣:“不幫怕你說我欺負你。”

“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我說你做什麽?”肖恪把土豆放在洗菜池裏:“你出去吧。”

今天的肖恪好像很平和,身上的戾氣都不見了,連語氣都帶了一點軟,這讓江與別很意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才讓他有了這樣的改變,但不管是什麽原因,這都是一件好事。

“算了,我在這兒待着吧,順便可以學一點。”

肖恪很奇怪的看他一眼,但到底也沒堅持将他趕出去,只不過也沒什麽是需要他幫忙的,江與別見肖恪在洗土豆就走過去把胡蘿蔔拿了起來:

“這個是不是要切?”

肖恪看了一眼,點頭:“是。”

于是江與別就把胡蘿蔔放在了粘板上,拿起了刀,只是一刀都還沒下去,刀背卻被人握住了,江與別側頭看過去,只看到肖恪正垂眸看着粘板上的一張側臉,距離太近,他甚至能看到肖恪根根分明的睫毛,很長。

江與別不得不承認,這小孩兒長的也忒好看了一點兒。

就像宋毅說的,如果他不做醫生的話,将來真的可以去娛樂圈發展的,就這酷酷拽拽的性格,哪怕什麽才藝特長都沒有,光是站在那裏就足以讓一種粉絲尖叫了。

認識宋毅這麽個經紀人,按說進圈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但肖恪卻從沒這樣的想法,還是要學醫,這大概就是明明可以靠臉,卻偏偏靠才華了吧?

“要削皮。”在江與別還在出神的時候肖恪已經把刀拿開了,江與別挑了挑眉:“那你來削?我一般不碰削皮刀,他特別喜歡我手指頭,每次拿他都要親我的指尖,都好多次了。”

肖恪擡眸看着江與別,可能是覺得江與別的話有意思,也可以是覺得他笨,有點想笑,卻又因為不太習慣而一直忍着,嘴角都有些繃緊了。

江與別啧了一聲:“想笑就笑,我又不會因為你笑我就扣你工資。”

肖恪最後也只是彎了彎唇角,開始削皮,江與別自發的去洗土豆,眼角的餘光看到肖恪拿着削皮刀的手,白皙修長,是一個外科醫生的手,卻也很适合彈吉他,剛才這只手在撥弄琴弦的時候,同樣也好看的奪目。

“什麽時候學的吉他?”江與別問。

肖恪聞言一愣,看了江與別一眼,又重新削皮:“沒學過。”

“沒學過?”江與別訝異:“天才?”

“只是上過幾節音樂課,高中的時候。”肖恪說。

只是上過幾節音樂課就記譜子到現在?看來還是真的喜歡,即便不是夢想卻也應該是第一愛好。

“以後喜歡的話可以進去彈,琴房我不怎麽用,閑着也是浪費,你就當幫我保養那些樂器了吧。”

江與別的這句話剛剛說完,肖恪就看了過來,眼睛裏有江與別以前沒有看到過的光亮:“你說真的?”

“當然。”江與別笑笑:“學也不一定能學會的,你是學霸不假,但不能樣樣學霸吧?讓別人怎麽活?所以随便玩,玩壞了算我的。”

肖恪直接忽略了江與別說自己不行的話,只記得了以後可以随便去彈琴的自由,所以整個人都變得有朝氣了一些,說話的語氣都有微微的上揚:

“你去客廳休息吧,我一個人可以的,馬上就好。”

江與別有些忍俊不禁:

“這麽開心啊?”

“有……有嗎?”肖恪又恢複了常态,聲音也降了下來,整個人都有點不太自然。

江與別無奈的拍拍他的肩膀:

“放輕松一點,別老把自己搞的死氣沉沉的,你18歲不是81,活的快樂一點,憶苦思甜是好事,但是你已經離開之前的生活了,很大可能你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去,所以沒必要一直繃着,你這樣也很難和同學好好相處吧?快樂一點才能更好融入集體。”

肖恪靜默着沒說話,大概是在思考江與別的話,江與別也沒再說什麽,邁步離開了,只是走到廚房門口的時候又突然想到什麽,回過頭來看着他:

“學校有小姑娘追你嗎?”

肖恪搖頭:“沒有。”

“多笑笑,馬上就有了。”

——

江與別留肖恪一起吃飯,肖恪沒有拒絕。

他們之間第一次這麽平和的相處,沒有明嘲暗諷,也沒有暴跳如雷,各自面前擺着一份咖喱蓋澆飯,江與別的這份還多了一份煎蛋,這讓江與別覺得對面的小屁孩兒有點兒可愛。

“這個煎蛋是謝我讓你來練琴的謝禮嗎?”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是用一個煎蛋當做謝禮未免有些太輕了,更何況還是江與別家裏的蛋,肖恪沒好意思承認,江與別卻笑着道了謝:“謝了,你的煎蛋。”

江與別的确有點餓了,但再餓也依舊吃的慢條斯理,甚至在看到對面肖恪吃完速度依舊很快的時候還出聲提醒了一下,肖恪擡眸看過來,明白了江與別的意思,也減緩了速度。

江與別微微一笑:

“以後都像今天這樣,平和一點和周圍的人相處。”

肖恪聞言擡頭看了一眼江與別,重新低下頭去,就在江與別以為肖恪不會說話的時候,他卻突然開口:“好。”

江與別一愣,随即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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