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遙遠的記憶

九七三年,初冬。

“洛妃娘娘,該歇息了,今夜個皇上是不會來了。”洛子柒聽到一個年輕的女聲和她說話,就回過神來轉頭望向這聲音的來源。

說話的是個年輕丫鬟,大約十六七歲的摸樣,手裏正拿着一件錦緞披風,恭敬地對她說:“娘娘,夜裏風寒,奴婢為您披上這個吧。”

今夜的風真的好大,把子柒的紗衣裳吹得飄揚起來,配上她此刻落寞的神情,是多麽美的一番景致啊。她穿上披風,覺得暖和多了,于是問丫鬟:“煙兒,什麽時辰了?”

“回娘娘的話,快子夜了,您還是回宮歇息吧。”煙兒勸說道。

她見子柒雖沒有回答,但顯然已經是在往寝宮方向走的時候,她急忙打着燈籠上前為主子引路。

回到宮裏,子柒在錦塌上坐下,她并沒有就寝的打算,而是吩咐道:“煙兒,備紙,研墨。”

“是,娘娘。”

子柒寫的一手好字,煙兒羨慕不已,她一邊研墨一邊說:“娘娘,您的字寫得真好,奴婢佩服。”

“那本宮教你吧,反正平日裏也閑來無事,你若真心好學,或許有朝一日能超越本宮也未可知。”

煙兒一聽慌了神,急忙跪下說:“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怎能和娘娘相比?娘娘博學多才,奴婢只會服侍娘娘。”

子柒見她如此惶恐,柔聲說道:“煙兒切莫慌張,但也不必妄自菲薄,快起來吧。”

“是,謝娘娘。”

子柒确如傳說中那般和善,這宮裏誰都知道她為人謙和,與世無争。煙兒雖然進宮沒兩年,卻好命地來服侍洛妃娘娘,這是她莫大的福分。她最初來服侍子柒的時候,并沒有像其他妃嫔的丫鬟那樣受到刻薄,反而得到厚待,這讓剛入宮不久的女孩兒倍感受寵若驚。起初還有防範之心,日子久了漸知主子是真心待自己,她更覺只有服侍好主子才是自己唯一的出路,自此就更對她掏心掏肺了。

煙兒是個伶俐的丫頭,年紀不大卻心思細密,只是她心中疑惑甚久:“為何皇上不常來?”她見過皇上,皇上深愛娘娘。何以見得?只因從前有幾個嫉妒子柒的嫔妃在背後非議過她幾句,後來不知怎的那些話竟然傳到皇上耳朵裏去了。他聽後雖未有任何舉動,但慢慢地就對她們生分了,以至于到了最後幹脆都不去她們宮裏走動了!她也是聽說了這件事才推測出皇上對自家主子的感情的。

“煙兒,你多大了?”子柒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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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娘娘,奴婢十七了。”

子柒聽後若有所思,說道:“本宮剛進宮的時候也就你這麽大。”說完這話她就沉默了,那是多少年前的往事了?

如今想來,就好似發生在上輩子那樣遙遠,可分明又有什麽讓她覺得這一切只發生在昨日。

她——洛子柒,曾經的洛家大小姐,四歲的時候就習字,父親傾其所有要把她培養成世上不可多得的可人兒。如今,身為洛妃,她可是辜負了父親的心願?如果人生可以選擇的話,她情願不要做什麽洛妃,甚至連皇後她都不稀罕!可惜,無法選擇……她終究辜負了她的父親,也辜負了那個她最愛的他。

“少俊哥哥……”她在心中又一次呼喚着他的名字,淚水也因此不受控制地落在了眼前的宣紙上。朦胧間,她看見紙上寫着一首詩:“待我長發及腰,将軍歸來可好?此身君子意逍遙,怎料山河蕭蕭。天光乍破遇,暮雪白頭老。寒劍默聽奔雷,□□獨守空壕。醉卧沙場君莫笑,一夜吹徹畫角。江南晚來客,紅繩結發梢。” 這是十二年前她寫給她最愛的那個男人的。

“娘娘,洛妃娘娘,好端端的您怎麽哭了?”幸好煙兒不識字,看不懂紙上寫的是什麽,不然當年那一場驚天動地的景象可又會重演?子柒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把思緒從回憶中收回,說道:“煙兒,本宮無妨,就是有個問題想問你。”

“娘娘請問。”

“你說此刻邊疆會是個什麽情形?”子柒問道。

“邊疆?娘娘怎會問起這個?”煙兒不解道。

“沒什麽,你但說便是。”

“奴婢覺得,邊疆必是苦寒之地,這時節,定是蕭瑟的。”

“蕭瑟?那要是人呢?”

“人?奴婢認為,在邊疆生活的人必是清苦的吧?”

“蕭瑟……清苦……”子柒喃喃道。

“是,娘娘。但這只是奴婢的粗鄙之見,若是說錯了,還請娘娘勿怪。”

“煙兒,你說的不錯……”連丫鬟都明了的事,可見果真是……思及此,子柒又傷心起來,再次落下淚來。

“娘娘,可是奴婢說錯什麽惹您傷心了?是奴婢的錯,奴婢該死,請娘娘責罰奴婢吧!”

“不,與你無關,切莫惶恐,起來吧。”

“是,謝娘娘不怪之恩。”

“煙兒,你去把我的梳妝盒拿來。”

“是,奴婢這就去。”煙兒将梳妝盒拿來後,子柒将它打開,從裏面拿出一個蝴蝶發簪,對着它看了又看,最後把它緊緊地握在手裏。

“話說這簪子,無論從材質、工藝還是任何方面來說,都是梳妝盒裏最不起眼的一件。素日裏也沒見娘娘戴過,今兒個是怎麽了,娘娘怎的如此寶貝?”煙兒心裏納悶道,卻聽見子柒下令:“就寝吧。”

“是,娘娘。” 她立刻服侍主子更衣,把踉踉跄跄向床榻走去的子柒扶上床後就退下了。

可躺在華麗床榻上的子柒卻遲遲無法入眠,她想到那個遙遠年代裏發生的種種,淚水怎麽也止不住,自那之後就一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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