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江循,你在哪兒呢?”
“我在學校。”
“那你們宿舍的門怎麽是鎖的?”
“……我在圖書館。”江循把材料從複印機裏取出來,擡手看了一眼表,“不是預約的四點?現在才兩點半。”
“往南區的路堵得要死,現在過去至少要花一個小時。”段彥哲沒好氣道,“你就在那等我,我過來接你。”
江循說買一對現成的戒指,但段彥哲不肯,非要定做,定做程序繁瑣,時間也要至少一個月。
他一遍一遍給那個人重複,要把兩個人的英文縮寫反刻,在他的戒指內側刻江循的名字,在江循的戒指刻他的。
江循覺得他是熱昏了頭,感到汗顏,說:“你确定這樣刻?”
段彥哲理所當然:“這樣刻才有結婚的樣子。”
兩個人從珠寶店出來,江循說:“那你考慮過以後咱們離婚了,這戒指不就廢了?刻着我名字的戒指你什麽場合帶?”
“……”段彥哲回過頭,臉色暗下來,“還沒結婚呢,你提什麽離婚?”
“……”江循搞不清楚他怎麽想的,這是事實,他卻不願意提。
既然他不願意提,江循也不說了。
上了車,段彥哲送他回學校,他獨自緩和了一會兒,好像心情又好了一點,說:“我們的蜜月去哪裏渡?秋天可以選的地方很多,希臘不錯,可以去愛琴海邊,七月底,八月初就可以準備了,不過九月初還是旺季,可能人多,要不要先飛過去看看……”
他的興師動衆令人震驚。
江循忍不住打斷他:“段彥哲,我現在保研不知道弄到什麽時候,可能九月初才能出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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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彥哲愣了愣,半天才說,“哦。”
一時氣氛尴尬沉悶。
江循朝他笑笑,想活躍氣氛,道:“不過我想現在的希臘肯定很美,你可以去玩玩,我不介意。”
段彥哲嗤笑了一聲:“我去誰準備婚禮?”
“段彥哲,不必弄得那麽複雜。”
“……”他的話又不知踩中段彥哲的什麽雷區,段彥哲比剛才更生氣了,車子一拐,停在旁邊,他鄭重其事,“江循,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結婚?”
“……”
見他不說話,段彥哲冷笑兩聲:“也對,你是‘配合’我結婚。”
江循估計他是被這些瑣事弄得心煩,伸出手去,想親昵地拍拍他的胳膊。
誰料段彥哲往後躲了一下,怒道:“別碰我。”
“……”江循收回手,看着他,而他躲開江循的視線,偏過臉,看着窗外。
江循想了想,說:“我沒說我不想和你結婚,要不,我不保研了,咱們去希臘,翻過年再考。”
段彥哲立馬道:“幹嘛不保研?保研是最重要的。”
他叼上一根煙,仰頭猛抽兩口,江循覺得他自己好像也在痛恨自己激烈的反應,剛想出聲說點什麽,他就又開口了——
“算了,我自己看,戒指和禮服定做好了,也沒有什麽別的事,你好好準備。”
自那以後,段彥哲蒸發了一個多月,直到江循內推面試的那天,他來了。
面試的人全在中庭等着抽號,段彥哲總是偏正式的打扮在人群裏終于顯得不那麽突兀,但依然顯眼,他幫着拿了一個江循的紙袋,挺厚挺沉,忍不住說:“你臨時抱佛腳,能不能總結個一目了然的重點?這沒頭沒尾的,打算從哪兒看起啊?”
江循瞥了一眼:“哦,這是我的個人資料袋而已,我們系主任讓我帶上,裏面就是獎狀,論文,和自己做的一點實驗的報告。”
段彥哲:“……”
江循說:“你今天怎麽來了?”
段彥哲說:“你今天保研,我不來,你不會緊張?”
江循淡淡一笑:“有什麽好緊張的,我很少緊張。”
他雲淡風輕的笑容頓時閃瞎了旁邊幾個外院女同學的眼,連段彥哲也心跳了一下。
不過江循馬上道:“你去旁邊教室裏吹吹空調吧,那邊有自動販售機,不用在這陪我。”
說着,也輪到他抽號,他抓過段彥哲手中的紙袋,碰到了段彥哲的手指,很輕,他沖他笑:“相信我,段彥哲。”
系主任孫堯本來就想要他,見他對答如流,更是滿意,江循出來,段彥哲拿着兩罐可樂站在那兒,他走過去,段彥哲抿着嘴,仿佛欲言又止,江循從他手裏拿出一罐可樂,攬過他的肩膀:“走了,沒問題的。”
他忙完了這件事,棘手的問題就算全部告一段落,只需要等着寫畢業論文。
沒有事,他難得和段彥哲吃一頓晚飯,吃到一半,段彥哲說:“我買了一套房子,在桂香園附近。”
桂香園附近都是別墅區居多,江循不由得擡頭:“咱們兩個人住別墅?需要那麽大的房子嗎?”
段彥哲不愛聽他這話:“哦,戒指也不需要,蜜月也不需要,房子也不需要,幹脆婚禮也不用辦了,在朋友圈曬曬我的證就完了算了。”
“……”
“只是那證那麽小,我得翻開照,照清楚點,不然別人以為我獻了一趟血。”
“……”江循不得不放下筷子,“我沒說不需要戒指,也沒說不需要蜜月。”
段彥哲和他對視,冷笑了一聲,沒接話,飯也不吃了,不顧那剛剛心血來潮點的七碟八碗,拿出手機翻看起來。
江循意料之中地考上了研究生,新學期開學的周末,九月九日是他們的婚禮。
教堂是葉亭宜選的,其實就是段星越結婚的教堂,江循和段彥哲相對而站,宣誓完畢後開始交換戒指。
段彥哲把那藍|絲|絨盒子輕輕打開,執起江循的手,為他戴上那枚偏小的。
江循受那氣氛感染,幾乎愣神,略帶僵硬地,也為段彥哲戴上另外一枚,然後屏聲靜氣,感覺那高大人影微彎身軀,把柔軟的嘴唇湊上來。
他沒想到段彥哲似乎也有一絲緊張,唇瓣好像有點發抖。
段彥哲和他都沒有閉眼,意識到這個事實時,江循突然看到了段彥哲眼中自己的影子,這過近的距離,段彥哲眼神深邃地瞧着他,令他不知所措。
周圍響起掌聲一片,衆目睽睽之下,他們像是兩只戰戰兢兢的鳥,完成了一段生澀的互啄,很快尴尬地分開,江循瞄了一眼段彥哲,發現他耳廓發紅,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這不奇怪,雖然他們不是第一次接吻,但這是第一次段彥哲在清醒狀态下吻他,他又不喜歡他,難免覺得別扭。
江循想着,勉強笑了笑。
段彥哲雖然讓江循請他的同學,但江循誰也沒有叫,段彥哲自己的朋友倒是不少,他拉着江循挨個打招呼,江循也配合地全程挽着他的手臂聽他和別人談笑風生,直到在人群中發現舒靜瑤,江循才走過去和她說話。
舒靜瑤還在震驚中:“真想不到,你們倆能……能……”
她好像說不出那兩個字,江循倒是很淡然:“結婚是吧?我也沒想到。”
舒靜瑤不解:“你喜歡他嗎?我怎麽沒看出來。”
江循想都不想,說:“當然喜歡。”
舒靜瑤被他直白的話語擊中,臉一紅:“段彥哲是很帥,各方面條件也好,不過你會喜歡他我是非常意外。”
江循說:“那倒不是,而是沒有他可能就沒有現在的我。”
舒靜瑤似懂非懂,正在沉默,突然段彥哲走過來,搭上江循的肩膀,眼神在舒靜瑤和江循臉上轉了一圈:“你倆聊什麽呢?”
舒靜瑤才緩過勁兒來,很激動地說:“段彥哲,對我們江循好一點兒啊,他喜歡你可是你的福氣!”
段彥哲笑了,看了一眼江循,發現江循的耳垂有一點發紅,聲音不大,說:“是嗎?”
舒靜瑤說:“那當然啊!他剛剛還特別肉麻地給我說,沒有你可能就沒有現在的他,你看你對他多重要。”
段彥哲還是笑,卻不像剛才那樣高興了,只說:“哦,這樣啊。”
舒靜瑤沒發現他表情的變化,還很大大咧咧地說:“所以你要收收心,別在外面玩了,不要覺得江循現在一個人,他還是有我這個朋友的。”
江循趕忙打斷:“舒靜瑤——”
舒靜瑤不理他,反而上前一步,對段彥哲鄭重其事道:“我認真的,我和江循這麽多年同學,我知道他。按照他的性格,重情重義,有恩必報,喜歡上什麽人就會一直喜歡,從哪個方面你都不能辜負他。”
“……”段彥哲的笑容已經有些勉強,他低着頭,抿了一口香槟,“知道了。”
江循看他臉色變差,知道舒靜瑤不了解情況,說錯了話,只好拉住她:“走,那邊有馬卡龍,限量的,不去吃就沒了。”
舒靜瑤還想發言,江循卻不由分說地把她拽走,只能段彥哲一個人站在原地。
他早晨到現在,幾乎沒吃什麽,随意夾起一點刺身,冰涼又發苦,他簡直懷疑那是壞的。
段彥哲的壞心情一直持續到回到別墅,江循跟在他身後進屋,見他到廚房喝水,于是上樓換衣服。
等段彥哲又抽了一根煙的功夫,江循已經走下來,走到他身邊說:“房子收拾得很漂亮。”
段彥哲簡單勾勾嘴角,坐到客廳沙發上,說:“嗯。”
江循以為他還要看電視,于是說:“那我上樓洗澡了。”
他從段彥哲身邊經過,段彥哲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別走。”
“嗯?”江循茫然地回過頭,段彥哲力氣非常大,轉眼就把他拽倒在沙發上。
看來他是喝多了,又要開始發瘋,江循被段彥哲按着,他已經湊過來親他,呼吸灼熱,一下又一下,剛開始身體僵硬,後來不知怎麽,突然投入起來,整個人都嚴絲合縫地貼在江循身上,還企圖敲開他的牙關。
“你幹嘛?”江循扶住段彥哲的肩膀,仔細盯着他看,不解道。
“……”
段彥哲不吭聲,反而變本加厲,把手從江循的襯衣裏伸進去,貼在江循的腰側撫摸。
看他有剎不住閘的趨勢,江循急忙捧住他的下巴:“段彥哲,你喝醉了吧!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
段彥哲的手沒有停下來:“我沒醉,我們結婚了,還不能做?”
江循知道他是醉了:“你不是說過不做?”
“我後悔了,行不行?”段彥哲仔仔細細看着他,眼睛又黑又幽深,仿佛有很多情感,“還是你不想?你要是說,我馬上停手,不勉強你。”
“你醉了,現在你這麽說,等明天你又會後悔。”江循推開他的手。
“我後悔?”段彥哲不動了,然後突然翻起來,說,“是你不願意吧?”
他離開沙發,站在旁邊,低頭俯視江循,江循仰面躺着,有句話含在嘴裏,他忍無可忍,也坐起來:“我是不願意,怎麽了?我為什麽要願意?換作你是我,你願意?段彥哲,我不想和你說重話,你現在不清醒就趕緊上去睡覺。”
“……”
那一瞬間安靜極了,仿佛地上掉一根針都能聽見,只有段彥哲的呼吸聲,他憋了半天,終于發起火來:“說啊,說呗,你不說我也知道你要說什麽,無非是我利用對你的幫助,無恥的試探你的底線是吧?你說不出口的我替你說。對,我就是這麽爛,這麽自私,這麽莫名其妙的人!”
他從來不曾在江循面前發過這樣的脾氣,他說的又快又急,說完就轉身飛快地上樓了。
第二天早晨江循起了床,屋子空蕩蕩,他給段彥哲打電話,段彥哲關機,又給旅行社打電話,才知道他們的航班被取消了。
江循感到一陣頭疼,他洗了個澡,把東西收拾好重新回了學校。
過了約莫一周,段彥哲叫他回家吃晚飯,原來他雇了鐘點工在家裏做,吃飯時他們極有默契,絕口不提之前發生的事,段彥哲只說:“周末沒有事的話,還是回家住,學校的飯不能天天吃。”
“……”
“還有。”段彥哲放下筷子,臉色難堪,“我想好了,以後我們各過各,不幹涉彼此的生活。”
江循“哦”了一聲,他不知道怎麽接話。
再一周他來時,聽說段彥哲要去香港出差,大約兩周,心裏居然有點放松與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