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1)
自從‘幸福珈藍’開始在珈藍城一瓶難求之後, 那個自由、奢華的珈藍城就開始變得緊張起來。
林緋紅每天都去幫林政排隊買‘幸福珈藍’,剛開始連夜排隊還能買到,但是後來即使站幾十個小時排隊, 也買不到一瓶了。
大家發現,原來整個城市都斷貨了。
黑市上的‘幸福珈藍’被炒到天價, 但是很快連黑市上也沒貨了。
林政沒了‘幸福珈藍’之後整宿的失眠, 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暴躁, 濃重的黑眼圈在他臉上挂着,林緋紅很擔心他,但是林政就像是看不到她一樣, 甚至對別人的主動關心也是抗拒的。
他将自己關在屋子裏暴躁着, 春來路過他屋子時,還能聽見裏面砸東西的聲音。
林緋紅就在他門外守着,想等他心情好了給她開門, 但是春來一直看到林緋紅抱着膝蓋坐在門外,林政始終沒有給她開門。
春來想勸她回去休息一下, 畢竟林緋紅也很憔悴, 但是卻被老舅拉走了,他的螳螂夾子手拉着她, 有點涼滋滋的,和阿油的觸感是一樣的, 他語重心長的說:“這是他們母子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這也是那個女人心裏的一道坎。”
老舅作為一個外星人, 對于人類這些複雜的感情感慨的說了一句:“即使我和你們人類一起生活了這麽久,我還是不能十分了解你們的心思,太複雜了, 親情、愛情、友情什麽的,感情太多了。”
春來也覺得這年頭的親情關系太奇葩了,她上輩子已經算是挺慘了,被親媽抛棄,親爹娶了後媽之後也一直不管她,跟着年邁的爺爺奶奶一起生活,爺爺奶奶雖然對她挺好的,但是她照比其他幸福家庭的孩子還是差了很多,父母缺位給孩子帶來的影響和傷害是特別深遠的。
就這樣的她,竟然還比這個年代大多數‘孵化人類’要感情健全得多,甚至比他們幸福。
年輕時的林緋紅向國家申請了一個孩子之後,養孩子就幾乎都是機器人來負責,她嫌棄孩子影響了她的單身生活,對孩子陪伴少、管教也少。
年輕時不當回事,甚至連跟孩子聯系也沒有,到了晚年和兒子林政再相遇才恍然意識到當初自己的錯誤,想對林政進行彌補,可是此時的林政已經不需要了,拒絕了她的靠近。
只能說種了什麽因,就要得什麽樣的果。
回到房間裏,春來和奧格說了林緋紅和林政的事,奧格卻對她囑咐道:“最近不要去逛街。”
春來想到了最近繁華的珈藍城街道上變得蕭條的樣子,原來飄在空中像一個個五彩斑斓大氣泡似的攤車現在也都消失了,沒有了‘幸福珈藍’之後那些攤車上賣的其他東西似乎全都缺乏了購物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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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因為‘幸福珈藍’被吸引到珈藍城的旅客們開始離開這裏,最近飛船港口變得忙碌起來,很多人趕着坐飛船離開這裏,春來經常能看到各種形狀的飛船在空中低空掠過後飛向空中的場景。
她乖巧的點了點頭,奧格又對她提起了明天的蒙鷹葬禮,說道:“本來是不想讓你參合進來的,但是最近向我推薦妻子情人的長老大臣實在太多了,我覺得你是不是應該出現一下?我跟他們說自己有情人了,他們不相信。”
春來一聽,嘴角忍不住挂上了笑,問道:“那我出現在你身邊是以什麽身份啊?”
奧格見她這嬌俏小狐貍的模樣,一雙琥珀色的美目俏生生的看着他,越發的愛起來,将她一下子壓倒在身下,她波浪起伏的曲線一下子印在他的身上。
氣氛一下燥熱起來。
奧格低頭去親吻她,反問道:“你希望以什麽身份啊?”
春來一聽,嗔道:“哥哥真是壞,明明知道我心裏怎麽想的……”又氣道:“那我就以你妹妹的身份出現吧,哼!”
說着開始推拒壓在她身上手腳不規矩的奧格。
“以我最重要的人的身份出現。”
春來聽了,用動作表達了她的心情,主動摟住了他。
奧格忍不住笑,這個被他捧在手心裏的小東西啊,他壓在她耳邊,“讓哥哥疼一疼你……”
一夜情長。
蒙鷹的葬禮舉行得很盛大。
春來和奧格正坐在航行器裏,她透過航行器的窗戶看到了外面的停機坪上停滿了大大小小的飛船,那些都是從帝國各處趕來參加葬禮的人。
她還看到機場內有很多衛兵在維護秩序,衛兵的人數看起來要比平常多很多,那些穿着黑色衣服的士兵從上面看上去像一個個移動的黑色棋子。
她随着奧格下了航行器,久侯的長老大臣們立刻擁了上來,有跟奧格讨論政務的,也有跟他攀交情的,奧格都一一應對。
一行人在士兵的引領之下往吊唁廳走去,但是才走出去幾步,春來就聽見一陣吵雜的聲音,好像是有人在跟衛兵吵架。
循着聲音看過去,是一個青年護在自己的飛船前擋着衛兵,那個青年情緒激動的喊道:“我已經在剛才掃描中合格了,你們沒有權利再登上飛船翻我的東西!這是違犯《星際安全條例》的!”
春來看那個青年有點眼熟,眨了眨眼有點想不起來,但是看到那個青年跟衛兵說話時激動的神态以及他那高出臉頰一塊的顴骨,忽然想起來了,這個青年叫龐德,曾經在奧格的老師家裏見到過,上次就是他挑釁奧格被揍得很慘。
怎麽,他也來吊唁蒙鷹?
龐德穿着一身黑色的服裝,手上還拎着一個小行李箱,顯然是打算離開珈藍城的模樣。
那個龐德是蒙鷹的支持者,如今蒙鷹死了,龐德以為奧格會找他麻煩,所以想離開珈藍城?
春來正在猜測,龐德和衛隊的人已經開始撕扯起來,王室衛隊的人想進他的飛船檢查,但是龐德不讓,堵在飛船門口跟衛隊理論,很快就從語言攻擊上升到了身體攻擊。
衛隊的人根本不把龐德放在眼裏,但是他們還有所顧忌,葬禮期間,帝國首都的代表還有其他星球派來的高官代表都在這裏進進出出,真的鬧起來的話會影響到納克王室的形象。
衛隊的人只得向上彙報。
但是來的卻是另一隊穿着墨綠色衣服的人,春來看到那些士兵衣服上有一個蛇叼着花的紋章,那是王後的家族執真家的族徽,這些新來的士兵是王後家族的人。
為首的青年看到了龐德倒是一笑,帶着譏诮的口吻:“怎麽?泡妞泡不到,就要跑了?”
春來再看那個執真家的青年,忽然想起來這個青年是之前在求愛節的時候和龐德争奪媚拉的那個,當時他還把龐德給打了。
龐德顯然也想起來這茬舊事,看到這個人之後氣得臉色漲紅,“執真帶河,你就算是執真家的人也不能藐視法律欺辱平民吧!”
那個叫做執真帶河的青年本來是不想理蒙鷹了,但是他身後那個士兵對他說道:“隊長,我們的檢測器檢測到他飛船上有像素隐身衣……”
執真帶河一聽,對龐德說道:“閑着沒事用像素隐身衣做什麽?飛船上藏了人?既然你是無辜的,讓我看看就算了。”
龐德卻緊張了,越是緊張就越張牙舞爪,“我憑什麽讓你們看?憑什麽讓你搜?我犯了哪條法律?”
他欲蓋彌彰的樣子讓執真帶河眯了眯眼睛,被打量的龐德卻是一副硬撐着蠻橫的樣子,挺着胸膛:“你們沒有權利檢查我!”
另一邊的王室衛隊明顯對執真家來的士兵很是戒備,道:“這是我們王室衛隊的工作,執真家不必參合進來。”
執真帶河卻是一副熱心青年來幫忙的模樣,“我不想在蒙鷹殿下的葬禮上出現什麽意外,這個忙我是幫定了。”
王室衛隊的人猶豫了一下,才解釋道:“我們是執行秘密任務,您還是回避為好,王若是知道的話恐怕會對執真家問責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正常人到了這一步就會自動退下,但是執真帶河卻沒有,反倒更加積極了,王室衛隊的人趕緊聯系了官位更大的人來壓執真帶河。
執真帶河也明白他得速戰速決,趕緊揪出飛船上的人,若飛船上真的是王後要找的那兩個人的話,他得先于衛隊的人抓住他們,或者幹脆就殺了。
這麽想着,執真帶河對堵在門口的龐德說道:“法律?蒙鷹殿下的葬禮上你卻帶着像素隐身衣藏着個大活人,我看你是有什麽不良企圖吧?我才是應該代表法律問問你,到底有什麽居心!”話音落下,他已經上前去将龐德扒拉開,要硬闖飛船。
但是那個飛船門是虹膜開啓的,只有驗證龐德的虹膜才能打開,執真帶河又拎着龐德的衣領子想用他的眼睛對上鎖去開門,可是龐德使勁的掙紮,還在掙紮之中打了執真帶河。
他用盡了全力,那一拳甚至把執真帶河的嘴角打出了血。
執真帶河摸到自己的血,動怒了。
在他心裏,龐德就像蝼蟻一樣的低賤,這樣的賤民有什麽資格跟他反抗,甚至還把他打傷了?
他咣咣幾拳頭就照着龐德的臉砸了下去,龐德的臉一下就開了花,血水、鼻涕、口水全都流了出來,龐德慘叫一聲縮在了地上,所有人的視線都彙聚過去了。
執真帶河顯然也不想引人注意,他捂住龐德的嘴,但是龐德卻一口狠狠咬住了他的手,甚至從他手上撕扯下一塊肉,疼得執真帶河一把将龐德甩在地上。
見龐德還在掙紮想反抗,執真帶河不想跟他浪費時間了,抽出長劍就要捅向他。
奧格本來不想管龐德的事,龐德從小到大一直和他做對,但是他也不過就是身體上打不過他嘴上過過瘾罷了,還罪不至死。
看見龐德當着他的面被人殺死,奧格做不到。
“住手!”說着,奧格快速走了過去。
執真帶河沒想到奧格斯特殿下竟然會管這事,旁邊王室衛隊的人上來阻止都被執真家的士兵給攔下了。
執真帶河到底是顧忌了奧格,另一只沒有執劍的手呈鈎狀,一把将龐德的眼珠子從眼眶裏摳了出來,當場龐德就疼得扭動着身子慘叫起來。
“啊啊啊!!”
眼球連着神經被執真帶河拿在手裏,血水從龐德眼眶裏湧出來,一下子染紅了他半張臉。
奧格慢了這一步也沒想到執真帶河竟然還敢這麽對待龐德,在執真帶河用龐德的虹膜打開了飛船艙門的一刻,他整個人被奧格打飛了出去,執真帶河的牙齒和鮮血在空中劃出一條弧度,血水散在了水中,牙齒掉在了海床上。
奧格蹲下來看龐德的傷勢,龐德用另一只眼睛看到了奧格,在一片血紅之中,他看到了那個穿着王室服裝如今已經成為了王儲的奧格竟然蹲在他前面可憐他。
而他龐德竟然像一條狗、一條蛆蟲一樣被踐踏在塵埃裏。
此刻他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奧格。
那個一直被他認為血統不純總是嘲笑奚落作對的奧格斯特,讓曾經的對手看到自己的像一條狗一樣的慘狀。
龐德別開頭,不去看奧格。
眼前的世界随着他疼痛的抽搐而晃動,到處是血紅一片,這世界、這個珈藍城不就是血紅的、弱肉強食的世界?
随侍在奧格身邊的侍衛和大臣們趕緊追随了過來,一個個喊着“殿下!”
龐德看到那些族內的大人物們圍在奧格身邊一臉阿谀奉承的樣子,他就感覺到這個世界巨大的不公平!
憑什麽他就這樣被執真帶河這樣傷害?憑什麽他喜歡的女人不同意和他一起離開珈藍城?憑什麽奧格這樣的混血種要當納克王?
憑什麽?
奧格剛要看看龐德眼睛的傷勢,卻見龐德忽然扭動着身子化出了原型,變成了一條黑色的巨蛇,他的眼睛還流着血,可是他不管,甚至用尾巴掃了奧格一下!
奧格輕巧一躲就過去了,龐德卻已經向執真帶河沖了過去,海水中帶着他的血卷向了執真帶河,然而執真帶河卻一個譏諷的嘲笑,扭身也化成了原型,向龐德迎擊上去!
那些鑽進了飛船的士兵從裏面搬出來一個人,沖執真帶河喊道:“隊長,搜到一個人!”
“他的像素隐身衣裏面藏着一個女人!”
執真帶河一愣,竟然是個女人,不是他以為的王後要找的人,那他和這個垃圾攪和什麽?
卻見士兵們扯下了像素隐身衣露出了裏面的女人,那個女人被龐德捆了起來,整個人昏迷着。
春來随着奧格也離得近了,看清了那個女人的臉,竟是那個向奧格告白過的媚拉!
她記得龐德喜歡媚拉,怎麽現在這樣子像是綁架媚拉呢?
龐德見到別人動了媚拉,更是激動,“不要碰她!”
然而他已經和執真帶河相遇,和他糾纏在一起,看到媚拉被帶了出來,龐德着急,氣勢上又弱了,再加上原本傷勢很重,才幾下的功夫又被執真帶河給扯下一大塊皮肉。
停機坪附近的海水一下子被龐德流出的血染紅了一大片,大家都看向了這裏的騷亂。
連王後都被驚動了,在仆人的簇擁下從吊唁大廳裏走了出來。
執真帶河只想趕緊解決掉龐德,但是他的士兵又傳來了聲音,“不,不對,飛船裏還有人!”
“還有兩個人!”一個士兵高聲的喊道,緊接着從飛船裏傳來了打鬥的聲音,而龐德的那個小飛船竟然發出了轟隆隆的飛船起飛的聲音,裏面的人竟然想逃走!
執真帶河無暇顧及龐德,他要先于王室衛隊的人抓到那兩個人,他趕緊要進飛船去攔截。
但是在地上的龐德卻一直在等他松懈的那一刻,用盡他全身的力量竄上來用巨蛇身子纏住了執真帶河,接着一口就向他的後脖頸咬去。
執真帶河受到了龐德的攻擊也發出了痛叫,同時立刻反纏扭住龐德,受重傷的龐德被他一反擊就吃痛得松開了尖牙,執真帶河立刻也咬上了龐德的身體!
執真帶河巨大的蛇身子扭動了兩下,使勁的扯下了龐德一大塊皮肉,被他一口将帶血的肉甩在地上。
龐德像是死了一樣。
從龐德攻擊奧格到他和執真帶河的纏鬥,一切都是迅速發生的,奧格本來有救他的心思,但是被龐德攻擊了之後也冷了,好心救他卻被攻擊,奧格對春來和阿油以外的人本來也不是什麽好脾氣。
執真帶河只想趕緊到飛船裏看看那兩個人,然而王室衛隊的人早就沖進去了,執真帶河化成人形落到飛船艙門口的時候,王室衛隊的人已經抓到了那兩個人。
王室衛隊的人将那兩個人帶出來的時候竟是蒙着臉的,春來有些好奇,怎麽還蒙着臉?
卻聽見那兩人中有人說話了,聲音帶着嘲諷:“你們怎麽不敢揭開這塊布呢?為什麽要擋着!”
王室衛隊的人罵道:“閉嘴!”語氣雖然兇狠,但是手上動作還挺輕的,似乎不敢對這兩人動粗,連要給那兩個人貼封口膠帶都不敢太粗暴。
王後看到了這一幕,厲聲的喊了執真帶河一句:“帶河!”
執真帶河立刻想起來王後對他下達的命令,抓不到人的時候就殺掉!
他已經準備伺機下手了,但是誰都沒想到的是那兩個人竟然忽然軟軟的在衛兵手裏倒下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捆着兩個人的衛兵更是吓一跳,喊了一聲:“不是我!”趕緊去檢查。
原來這兩個人均咬破了藏在嘴裏的毒藥,咬的時候沒有被看到,直到兩個人軟綿綿的倒下了,衆人才發現這倆人自絕了!
執真帶河立刻過去要去探那兩個人的氣息,他的手已經摸上了其中兩人的手腕,卻被王室衛隊的人阻止,他們趕緊帶着這兩個犯人去搶救了,由始至終竟然都沒有扯下蒙面。
執真帶河從那兩人手腕上沒摸到脈搏跳動,知道倆人都死了,他也算是完成了任務,這才松了一口氣,準備将地上龐德的屍體帶走處理掉。
結果堆在地上的龐德卻發出了“嗬嗬嗬”的聲音,身體虛弱得他早就變成了人形,血汩汩的從他身上流出,那只被執真帶河摳出眼珠子的眼眶裏血糊糊一片,看着十分滲人。
龐德沒有死。
但是他也瀕死了,另一只還在的眼睛一直翻着白眼,奧格讓他的随侍抱起龐德,準備帶他去救治。
抱起龐德的随侍說:“殿下,他身上好熱。”
王後終于走了過來,當她看到奧格的一瞬間,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眼睛冒出了兇光。
春來毫不懷疑她下一刻會撲過來撕咬奧格。
奧格只是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向她的方向邁了一步,一副你過來殺我試試。
同時也将春來完全籠罩在他的保護半徑之內,為她阻擋了王後的目光。
奧格見她作勢要撲過來,說了一句:“我今天可是代表父王過來的,父王說他悲傷過度,就不親自來參加蒙鷹的葬禮了。”
說完之後他停頓了一下,“啧”了一聲,仿佛是嘲笑王後連最後一點臉面都沒有了。王後費勁心力把蒙鷹的葬禮提高到了國葬的規格,帝國各大星球都派了代表過來吊唁又如何?
連納克王這個蒙鷹的父親都不出席他的葬禮,所謂的榮光是什麽?
王後紅着眼睛想撲過來,但是她身邊的随侍攔着了她,連執真帶河都過去勸王後。
就在衆人将視線都聚集到王後身上的時候,那個抱着龐德的侍衛跟奧格說:“殿下,這個人身體特別熱……”
這時卻見龐德在侍衛懷裏抽搐掙紮着,侍衛抱住他已經很勉強了,不得已将他放到地上。
但是龐德卻仍舊在掙紮着,他身上特別熱,那熱度連他身上劇烈疼痛都被蓋住了,讓他不斷的撕扯着身上的衣服,他破爛的上衣很快被他扯破扔在地上。
他的上身仍舊流着血,身上還有很多被執真帶河打出來的傷。
但是,一個蛇叼着花的紋章出現在了他的胸口那裏。
那是執真家的紋章,跟執真帶河身上的是一模一樣的。
執真帶河鄙視道:“這人竟然還私下紋我們家的族徽,是想借此招搖撞騙嗎?”
說着他已經去抓龐德的紋身,但是沒等他碰到龐德,奧格的侍衛已經攔住了他。
執真帶河看向了奧格,執真家因為王後的關系天然和奧格這位新任王儲是對立的,執真帶河帶着幾分不耐煩看向了奧格,“奧格斯特殿下?”
奧格卻走近仔細看了龐德身上的紋身,說了一句:“不是紋的,他的紋身跟你的是一樣的,都是執真家嫡系在爆發力量時才會出現的。”
執真帶河瞬間一副你在騙我這不可能的神色低頭看了眼龐德身上的紋身,龐德還在不斷抓撓自己的皮膚,好像熱得受不了的樣子。
奧格說:“他現在這樣子,不就是第一次爆發力量之後的樣子嗎?”
執真帶河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不可置信的看着龐德。
王後卻在看見龐德時整個人都愣住了,她走過去摸着龐德的臉,手上沾上了龐德的鮮血,随着她在他臉上亂摸讓龐德的臉也沾滿了血,更加狼狽了。
但是這些都不及王後臉上漸漸露出來的驚愕。
春來忽然也愣住了。
龐德那張髒污的臉上,高聳的顴骨、下垂的唇角和在旁邊的王後那莫名的熟悉感,甚至還會有龐德身上出現的執真家的紋章,讓春來不禁往最不可能的方向去猜。
龐德也是執真家的人?
王後閉上了眼睛,像是獨自一個人走了好久好久那麽疲倦,她聲音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輕輕的對執真帶河說:“把他帶走好好治療。”
執真帶河不樂意,“您這是做什麽?一個騙子……”
“帶他走!”王後憋着胸口一口氣吼了一聲,執真帶河再也不敢說話。
奧格想阻攔,王後卻說:“他是我們執真家的人,跟你沒有關系,我和你的事早晚會清算的。”
奧格看向了龐德,目光在他和王後臉上轉了兩圈,忍不住嗤笑,卻沒有再攔着了。
發生了這場亂之後,蒙鷹的葬禮仍舊有條不紊的舉行,但是王後的心思卻已經飛了。
奧格走了之後,她吩咐執真帶河:“驗一下他的染色體。”
頓了兩秒,又艱難幹澀的說了一句:“還有蒙鷹的。”
從蒙鷹葬禮回來之後,奧格在航行器上就笑出了聲,春來見他笑得肩頭都顫了顫,還問道:“你看了什麽笑話,說出來我也開心一笑?”
奧格修長的手指摸了摸她的發,若有所思的說了句:“一個瘋子和一個傻子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傻子想得到瘋子全部的家財,但是瘋子卻想讓傻子這一輩子活成笑話……”
說完之後自己又忍不住笑了,春來不知道這句話有什麽好笑的。
等她參加完葬禮回到房間裏,就被老舅和阿油通知了一條爆炸消息。
林政死了。
自己吊死在了衣櫥裏。
春來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瞪着老舅,“你說什麽?”
老舅又加重語氣重複道:“林政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老舅也是蒙的,太突然了,春來愣了半晌才問道:“他怎麽會想不開?”
之前還那麽鮮活的一個人,忽然說沒就沒了,春來覺得這簡直就像是惡作劇。
老舅忍不住點了一根煙,幽幽的說了一句:“還不是沒有‘幸福珈藍’鬧的?‘幸福珈藍’沒了,連‘初擁’也斷貨了,那些孤獨症患者這幾天不知道死了多少,造孽啊。”
事情就是這麽簡單,那些吃慣了‘初擁’和 ‘幸福珈藍’的人們在這兩樣東西斷貨之後就崩潰了,很多人受不了戒斷的痛苦,自|sha了。
春來心裏挺複雜的,她和林政也接觸了很多次,一個平常看着專業能力很強、性格平和的人,竟然就這樣死了。
但是又覺得同情這些吃致幻劑毒pin的人就對不起那些默默犧牲的緝毒警察。
“唉。”最終一聲嘆息。
幾人都沉默了下來。
好一會兒,春來才問道:“緋紅姐怎麽樣了?”
阿油搶答道:“她把自己關在屋子裏,誰都不理。”
自己兒子去世了,當媽的該有多麽難過啊。
春來站在林緋紅的房間外想去安慰她,但是她還沒敲門就聽見了從屋裏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哭聲,光是聽着那哭聲就讓人覺得疼。
春來擡起的手最終還是沒有落下,悲傷需要時間去消化,林政去世給林緋紅帶來的沖擊是外人随意幾句勸沒法緩解的,那種撕心裂肺的疼只有本人才懂。
三天之後,林緋紅才主動從房間裏走出來。
警衛隊通知她林政的屍體要被送去焚化,要家屬去現場領骨灰。
從房間裏出來的林緋紅眼睛通紅,連她眨眼時都能讓人感覺到眼皮和眼球摩擦出的幹澀。
明明好幾天沒有休息睡覺了,腦子裏是一團混沌,但是機器的身體還在源源不斷的給她供應能源,讓她表現出有活力的樣子。
真是諷刺啊……
林緋紅想,若是能拔掉電源就好了。
拔掉電源的話,她就不用再面對這樣的悲傷了。
僅僅只是切斷身上給大腦的能源供給線,她就可以安靜的,沒有煩惱的離開這個世界了。
林緋紅覺得這個想法現在對她出奇的有誘惑力。
但是當她想切斷能源供給的時候,終端電話卻通知她去領林政的骨灰。
是了,她是他唯一的親人。
就算她也想切斷電源,也要将他的骨灰妥善處理了。
她的兒子,在他小的時候沒有得到她很好的照顧,但是在他死之後,她起碼要照顧一下他的骨灰。
想到了林政,林緋紅又想流眼淚了,但是淚腺裏儲存的人工眼淚已經用完了,她的眼皮和眼球幹澀的摩擦着,甚至發出了沙沙的摩擦聲。
她沒有眼淚了。
她自言自語道:“淚腺裏的人工淚水用光了呢。”
其實作為一個只有大腦才活着的東西,她也許根本沒有悲傷這種情緒,她可以不悲傷的,林緋紅想,明明以前那麽不喜歡小孩子,對林政還覺得小時候的他是個麻煩,明明不喜歡的,為什麽現在這麽疼呢?
明明身體是機器的,她的胸口為什麽會疼呢?
春來一行人陪着林緋紅到了警局去認領林政的屍體,都是老舅站在前面拉着林緋紅确認,林緋紅簡直就像是行屍走肉一樣跟随着。
直到見到了林政躺在櫃子裏的屍體。
他被裝進了帶有保鮮功能的棺材裏,他是上吊死的,死狀并不平靜。
但是林緋紅眼睛一錯不錯的盯着林政。
警察在問她:“選擇火葬還是水葬?哦,最近還推出了鑽石葬。”
“鑽石葬是啥?”老舅問出了大家的心聲。
“是最近‘真我公司’新出的一種骨灰盒,把屍體焚燒之後的骨灰放進這個盒子裏,時間久了之後就會變成鑽石。”往旁邊的櫃子一指,大家看見了櫃子裏一個鑽石模樣的骨灰盒,亮閃閃得像一顆真大鑽石,特別奢華。
“‘真我公司’不是賣飲料的公司嗎?”那個‘幸福珈藍’就是這個公司産的,怎麽改行賣骨灰盒了?
警察一副你真沒見識的神色,“‘真我公司’在我們珈藍城幾乎包羅了生活所需的全部,在我們珈藍城有一句話:從出生到死亡,你都離不開‘真我公司’。”
“你們到底選擇哪種?”
林緋紅道:“鑽石葬。”
“我希望他的骨灰變成鑽石陪着我,多浪漫啊。”她還笑了出來,機器身體控制出來的笑容裏似乎沒有一絲悲傷成分,只有那雙通紅充血的眼睛露出了她的情緒。
林緋紅還故作輕松的說:“若是将來有一天我死了,也給我選擇鑽石葬,我也想變成鑽石,一直閃亮下去,多好啊。”
當時衆人只當她是玩笑話,老舅還數落她:“不要瞎說話!”
後來在林政的整個焚化過程中,林緋紅的情緒都挺穩定的,大家以為她已經接受了林政去世這件事了。
去世的人走了,但是活着的人還得繼續生活。
她看起來太平靜,太正常了。
所有人都忘了,她才是那個最深的孤獨星球症患者。
第二天早上,衆人見她沒有出現,關心的去敲她門市,許久沒有人應答,屋子裏也靜悄悄的,衆人這才慌張起來,破門闖進去。
看見林緋紅平靜的躺在床上,閉着眼睛,機器身體的面容仍舊紅潤,一頭銀白色的長發散在枕頭上,讓她看起來宛如下一刻就會醒過來,會鮮活的對大家笑。
但是她再也沒有醒過來。
她的手邊是一條被她扯開的能源線,她把身體供養給大腦的能源線扯斷了。
所有人都看着那條斷線怔怔不語。
自己的好朋友就這樣平靜的死在了一個清晨。
死在了大家面前。
春來想到了林緋紅平常的音容笑貌,她剛來這裏時對一切都很陌生,是林緋紅給她介紹了那麽多,她還總是鼓勵她,跟她分享漂亮的裙子,分享好看的口紅色號,她還總勸她給自己買生理機器人,她還總勸她要及時行樂。
可是那個總把及時行樂挂在嘴邊的人卻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春來悲傷不能自已,淚水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已經流滿了她的臉頰。
所有人都不知不覺哭了出來。
幾天之後,林緋紅的葬禮,說是葬禮其實也還是簡單的送葬儀式,跟那天焚化林政的過程是一樣的。
他們遵照她之前的要求,給她選擇了鑽石葬。
當時當她是玩笑,沒想到那時她就存了死志。
林緋紅作為一個只有大腦的人類,其實并沒有骨灰,衆人只是象征性的将她的大腦和金屬心髒放進焚燒爐裏,從焚燒後的灰燼之中撿了她的金屬心髒裝進鑽石骨灰盒裏,阿油天真的問:“緋紅姐會變成閃亮的鑽石對嗎?”
老舅點點頭。
林緋紅的大腦在焚化爐裏最後只剩下一點點的灰燼,而金屬的機械心髒也不會變成鑽石。
這只是一個美麗的謊言。
所有人都是沉默不語的,甚至希望這顆機械心髒真的能變成鑽石,這樣林緋紅就是一直存在着。
春來捧着鑽石盒子,将林緋紅僅剩的金屬心髒放進盒子裏,将盒子擰緊,只要按開骨灰盒上的那個按鈕之後,林緋紅的金屬心髒就被永久的封存在裏面。
說明書上寫着直到骨灰變成鑽石那天,盒子才會自動打開。
但是林緋紅的鑽石盒子永遠不會打開。
旁邊的警察不知道,還故作幽默的說道:“到時候你們可以把你們朋友的骨灰做成首飾,這樣她就能一直陪伴在你身邊了……”
春來默默的按下按鈕,那個盒子咔噠一聲扣住了。
但是下一刻她卻立刻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緊接着她就陷入了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前兩天家裏老人病了,照顧娃和老人,白天沒時間,都是晚上他們睡了我才有空碼字,寫了三個晚上終于寫完了這章。
下一章就是結局了!感謝在20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