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星空下的約定
處在戀愛中的人,總是對另一半就自己所作舉動的反應非常敏感,特別是先愛上的那個人,總是對另一半懷着一種患得患失的感覺。
在回家的路上,當顧翰文終于鼓起勇氣,對蔡沅薇表白了以後,他便一直盯着她的臉。可在蔡沅薇的臉上,顧翰文看不到自己意想中所會有的喜悅、驚訝或者羞澀的表情,也看不到他所害怕出現的拒絕或者不高興。蔡沅薇就只是一臉平靜,甚至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仿佛根本就沒聽懂他剛才在說什麽。在她的目光下,顧翰文剛才在心裏鼓起的勇氣開始慢慢地消失殆盡,整個人也慢慢陷入了失望的冰冷之中。
顧翰文開始覺得自己剛才的表白好像太過冒失了,在他心中一直隐藏着的自卑感又開始冒了出來。他自嘲地笑了笑,正準備向蔡沅薇道歉,讓她不要在意他剛才冒失的舉動,可蔡沅薇下一刻說的話,卻又像把他從地獄突然拉到了天堂:“EXCme?你剛才……對我說了什麽?”蔡沅薇的臉上,現在才顯出一絲的震驚和不可置信。
是的,蔡沅薇是感到很震驚啊!估計每一個粉絲,在一條街上走着的時候,突然看到自己喜歡的偶像跑過來,對着自己情深款款地說,他喜歡自己,想做自己的男朋友的話,估計也會像她這樣的反應吧!
雖然現在顧翰文還不是前世她所喜歡的男神,雖然他現在的樣子還是很青澀稚嫩,但是他畢竟是她前世的偶像啊!一看見這臉,蔡沅薇就會聯想到他以後的樣子,心中突然感到有些混亂和茫然,還有一絲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的竊喜和淡淡的羞澀。
顧翰文在聽到蔡沅薇的話後,像是原地滿血複活一般,突然間又充滿了勇氣和精神。他松了口氣,臉上露出了止不住的笑意,對着蔡沅薇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我喜歡你。”
蔡沅薇終于确認了,剛才她聽到的話并不是她的幻覺。面對顧翰文的再次表白,她的反應又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只見蔡沅薇躊躇不決地張了張嘴,像是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突然她擡頭看了一下天色,見天色已開始暗了下來,便又突然拉起顧翰文的手,把他拖到了路邊,擡手召了一臺出租車,便把顧翰文推了進去,随後自己也坐了上去。
顧翰文對她又再一次超出自己意料之外的反應感到了一絲挫敗,同時也對她拉着他坐上出租車的行為大惑不解,在司機開車了以後,奇怪地問道:“你要帶我去哪裏?”
“我們換個地方說話。”蔡沅薇只回了他一句,便指揮着出租車在市區裏一路穿行。左兜右轉了好一會兒以後,他們來到了市裏穿城而過的大江邊。蔡沅薇突然叫停了司機,讓車子在路邊随便找了個位置停下,付過車資以後,便和顧翰文在這裏下了車。在坐車的時候,蔡沅薇還一臉鎮定地打了個電話回顧家,臨時編了個理由,告訴顧家兩老她和顧翰文今晚不回來吃飯了,他們在學校裏吃過以後,晚點再回去。
“怎麽跑到這裏來了?”顧翰文看着人來人往的江濱長堤馬路,有些不解。
對于這個問題,蔡沅薇自己也解釋不了。在聽到顧翰文的表白以後,她就一直處于一種茫然無措的狀态之中,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正常,但其實她的頭腦卻是一片混亂。剛才在出租車上她也是随便亂指,然後突然看到江邊的這條長堤路,便一時心血來潮地下車了。不過下了車以後,看着遼闊的江面,吹着涼爽的江風,她的心情突然就舒暢了很多,頭腦也清醒了過來。
蔡沅薇這時深深地吐了一口氣,轉頭笑着對顧翰文說道:“先填飽了肚子,再慢慢說其他的,餓了沒力氣說話。走,咱們去吃點東西!”
拖着一直摸不着頭腦的顧翰文走過馬路,兩人随意在附近選了一家小吃店吃飯。吃過晚飯後,他們又慢慢踱回到江邊,沿着長堤慢慢向前走。在走路的時候,顧翰文趁着過馬路的機會,主動拉上了蔡沅薇柔軟的手,見她沒有拒絕的意思,便一直舍不得放開,嘴邊挂着一絲志得意滿的笑容。
蔡沅薇經過剛才在路上和吃飯的時間,已經把之前發生的情況都消化了一遍,心裏轉着的卻是另外的主意。她覺得現在對顧翰文沒有什麽觸電的感覺,況且到了下個學期,她就要到英國去上課了,之後的情況會怎樣也不清楚。在這樣的情況下,說談感情也只不過是圓少年的一個初戀夢罷了。但是若她說得太過決絕,蔡沅薇又怕會傷了他的自尊心,給他心裏留下陰影。
躊躇了一陣,蔡沅薇首先開了腔,說的卻是跟剛才的話題無關的另外一件事:“你不想知道我去倫敦面試的結果怎樣了嗎?”
“結果怎樣了?”顧翰文順從地問道。
“結果是……我被錄取了。”蔡沅薇這時停下腳步,轉身對着顧翰文,微微擡起頭對着他笑道:“所以,我在這裏上完這個學期,就要到倫敦那裏上課了。”
顧翰文起初還是帶着笑意聽蔡沅薇說話的,心裏也在為蔡沅薇考上了倫敦藝術學院而高興。但是過了一會兒,聰明如斯的他便很快回味過來蔡沅薇這樣說是意味着什麽,臉上也慢慢地收了笑意,只定定地看着蔡沅薇那精致的臉。
過了一陣以後,顧翰文突然肅然地問道:“你也是這樣回複陸瑾的嗎?”
蔡沅薇一愣後,便點了點頭。接着,她轉身緩緩地走到長堤邊,臉上也是笑意全無,靜靜地倚着欄杆看着江面。顧翰文在後面跟着她一起,站在欄杆邊上,看着寬闊的江面,沉默不語。
許久以後,顧翰文才低聲緩緩地道:“我剛開始見你的時候,你雖然一副狼狽的樣子,但是那強自鎮定的模樣,讓人心生憐憫,印象深刻。後來我雖然誤會了你,但是你卻是一點也沒有跟我計較,讓我感到了你和其他的女孩子很不一樣。接着你闖入了我的生活,在我面前表現出了不同的一面,讓我開始慢慢地了解了你,也開始慢慢地被你吸引。你長得既漂亮,學習成績又很好,還懂得那麽多的東西,十分的能幹,而我……”顧翰文說到這裏,自嘲地笑了笑,“只是一個普通的學生,家裏環境也比不上你,本來我是不敢……”
蔡沅薇這時用手蓋住了顧翰文放在欄杆上的手。他的手有些冷,有些潮,還帶着輕微的顫。蔡沅薇那溫暖柔軟而幹燥的手輕輕地包住了顧翰文的手,讓他的心裏突然一顫,也成功地阻住了他想要繼續說下去的話。
蔡沅薇這時溫柔地笑了笑,對着顧翰文說道:“你不要妄自菲薄,沒有誰比誰更高貴,我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你其實也不比我差,只是你現在還需要時間來成長罷了。”蔡沅薇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發,露出了她皎好的臉龐,在夜色的燈光中像是散發着柔和的光。她的臉上這時也露出了一絲羞澀,“其實聽到你說你喜歡我,我心底裏還是挺高興的,我長這麽大了,還沒有被人這樣當面的表白過呢!”
顧翰文這時心情也輕松了些,聞言也笑了笑,打趣她道:“你長得這麽漂亮,怎麽可能沒有人對你表白過呢?”
“還真沒有!”蔡沅薇笑着強調。見顧翰文終于開朗了些,她才又繼續說道:“我也喜歡你。只是我們現在還很年輕,我們的這種喜歡,不知道能持續多久。況且我們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是不斷地學習和充實自己。我一直相信,愛情是需要現實的土壤,才能成長,才能開花結果。若只是口頭上說說愛,說說喜歡,但是兩人在一起不能互相扶持前進的話,這種喜歡又有什麽意義?”
顧翰文一直默默地聽着蔡沅薇說話,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蔡沅薇這時轉頭看着顧翰文,盯着他的眼睛,一直看到了他的心裏,“我這人說得好聽,是比較實際,說得不好聽一些的,是不懂浪漫。我不會,也不想談一些沒有用處的戀愛。我每一次的感情投入,都是為了尋找能與我相伴一生的人的。你說呢?”
顧翰文在蔡沅薇說話的時候,也在不停地思考着,不停地問自己,最後他不得不承認,蔡沅薇說得确實沒錯,他的喜歡在她的眼裏,确實是膚淺了點。他現在既沒有任何的基礎,也沒有任何的實力,現在的喜歡,也只是單純的被吸引了而已。想到這裏,顧翰文雖然心中不舍與不甘心,也只得勉強地笑了笑,表示認同。
蔡沅薇看出了他的不甘與不情願,心念電轉間,随即醒悟到一個問題,不由得在心底裏猛地唾棄起自己來。
她猛然想到,以顧翰文現在的年紀,他對自己的喜歡,應該就是他的初戀。初戀之所以稱之為“初戀”,正是因為它的純粹、單純,不帶一絲的功利,沒有任何的理由,喜歡就是喜歡了,才會讓人印象深刻,記憶猶新。她這是發了什麽神經,跟顧翰文說什麽實際,說什麽現實,哪裏是處于情窦初開的他現在所能理解到的?也只有她這個在社會上打滾了二十幾年的“老油條”,才會穿着一身“純真”的皮,用世俗的眼光去玷污了這初戀的美好。蔡沅薇說這番話的本意是不想傷了顧翰文的心,但是現在卻還是不自覺地傷害了他,也亵渎了這份美好的感情了。
看着顧翰文難過的樣子,蔡沅薇心中一陣愧疚,可說出的話不能收回,現在她想挽回,也不由有些詞窮。她剛剛才義正辭嚴地對着顧翰文說了那番話,結果馬上又來個180度的轉變,只會讓人覺得虛僞,更會讓人以為她是在可憐,施舍。
兩人又沉默無言地相對了一陣,蔡沅薇突然大口地吐了一口氣,抓着顧翰文的手拉着他就往長堤的另一個方向走,邊走邊故作輕松地道:“來,我們走走,這裏的景色不錯,我來了S市這麽久,還沒有認真地看過呢!你能幫我介紹一下嗎,對面那棟樓是什麽樓?”
顧翰文聞言也打起精神,暫時把心事放在一邊,順從地為蔡沅薇介紹道:“對面那個是……”
蔡沅薇其實并不想知道這對面的樓是個什麽東西,她只是想分散一下彼此的注意力而已。所以,她并沒有認真聽顧翰文在說什麽,只是呆呆地望着正幫她認真介紹的人那好看的側臉。
顧翰文感受到她的視線,看她有些心不在焉,說了沒兩下便停住了,有些疑惑地看着蔡沅薇。
蔡沅薇看着顧翰文,突然說道:“對不起!”
顧翰文聞言一愣,但随即便表示無所謂地笑了笑,“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也不能強迫你一定要喜歡我才行。”
“我是為了我剛才說的話而道歉。我想,我剛才的話是有點過份了,我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其實我本來只是想……”
“你剛才做得已經很好,很照顧我的感受了。”顧翰文這時打斷了蔡沅薇的解釋,臉上帶着釋然的笑意說道:“我很慶幸,你一直都比我成熟,所以在面對我冒失的舉動時,你處理得很好。”
“顧翰文,我們來做個約定,好嗎?”蔡沅薇這時突然問他道。
“啊?什麽約定?”
“三年,我們在這裏約定,給彼此三年的時間。等三年後我們再見面時,再來決定彼此是否願意在一起,好嗎?”
顧翰文聞言深深地看着蔡沅薇的臉,在她的臉上,他看不到敷衍、推辭,只有滿滿的認真和真誠。顧翰文不由也凝重起來,仔細思考了一陣,便鄭重地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蔡沅薇聞言展顏一笑,那笑容也不自覺地感染了顧翰文,他的臉上也露出了笑意。兩人之間之前一直存在的那種尴尬的氣氛如同冰雪消融,再不複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