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出櫃
周嘉年是在快到陸家的時候被周柏召回的。
他接到電話後,周柏只有一句話:放下手裏的事情,回家一趟,現在。
周柏的聲音甚至說不上嚴肅,但威嚴不減,而且沉重。周嘉年以為出了事,不管陸琤怎麽不高興,也得立即掉頭回家的。
當然,陸琤雖然不高興,但一來周柏是周嘉年的父親,二來周柏的話實在嚴肅,他也不能攔着周嘉年不讓他回去。
但雖然不能攔着周嘉年,可是能跟着周嘉年一起回。
陸琤只是單純的擔心出了事,周嘉年一個人不好應對。
所以,他是坐在副駕駛,在周家大院的外面等着的。
周嘉年推開大門的時候覺得家裏面安靜的有點詭異。而周柏穩穩的于靠椅正襟危坐,唐靜在一旁抹眼淚。
他心裏一驚。
“媽,你怎麽了?”
唐靜不答,仍舊沉默的流眼淚。
周嘉年已經走到桌邊,桌子上的一堆照片赫然入眼。他登時覺得腿有些發軟,心裏濃重的愧疚湧出來。噗通一聲,他跪得利落。
桌子上赫然就是他和陸琤的私照。自然,只有擁抱和接吻,別的事他們暫時還沒做。此時此刻,周嘉年不由慶幸,他一直不露痕跡的堅持不做愛。
“爸,媽,對不起。”
周嘉年很少規規矩矩的喊周柏一聲“爸”,他從來油嘴滑舌慣了。
唐靜終于忍不住,“兒子,你怎麽會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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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媽。”周嘉年無可辯駁。
“是不是他強迫你的?你告訴媽,媽幫你趕走他!”
“不是,是我心甘情願的。”就算陸琤算計過他,還不是他心甘情願的入網。
“你怎麽……你……你還能改的過來嗎?”
“我不知道。”周嘉年道,也是說的實話,“但是就算跟陸琤分開,我以後也不可能跟別人在一起。也許我不是同性戀,只是喜歡的人恰好是男人。但我既然喜歡過男人,就不會再跟女人交往。如果陸琤和我分手,我也不會再找另一個男人。”
他道:“媽,爸,我知道我跟陸琤在一起,你們并不贊成。我也猶豫過,也掙紮。但是我已經動了心,就不可能帶着這顆裝着別人的心跟另一個女人過日子。即便我沒有跟陸琤在一起,我也不會結婚。”
“年年,你……你這不是……你又是何苦?!”唐靜的眼淚淌得更厲害了。
周柏始終沒有表态,一直看着周嘉年,一直聽他說的話。
唐靜沒了主意。
良久,周柏開口,“你說,你喜歡的人只是恰巧是個男人,所以你不算是同性戀。”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但我沒有對別人動心過,除了陸琤。”
“小景出過車禍,在你出國之後。”
周嘉年怔楞,這件事他沒聽任何人提過。
“他跟家裏坦白性向,被你顧叔關在家裏。景曜當時來找過你,但我當時不清楚,景曜并沒有說找你何事。不過你也不在。後來小景聽說你出國了,沖動的跑出去找你,卻也不說緣由,但沒想到最後出了車禍,在醫院躺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來我聽說了此事,還以為你和小景在交往然後鬧了別扭,你才會在當時突然說要出國。再後來聽說,小景跟你之間并不是那種關系,我才放了心。”周柏言語微頓。
“我不想做棒打鴛鴦的人。有小景的事例在前,我不會拿我兒子的性命開玩笑,哪怕我知道你不可能那麽做。陸琤我也見過,聽說性格不怎麽樣,但只要品行沒問題,我不管那麽多。你們怎麽相處是你們的事。我要知道的是他的态度,他對你的态度以及對你們這件事的态度。”
“謝謝爸。”周嘉年眼眶發熱。
“你先回去吧。找個時間,帶他過來看看。”
“恩。”
“起來吧。”
周嘉年跪着沒動,“謝謝爸,謝謝媽,謝謝你們。”
唐靜漸漸的止住了哭,說:“兒子,媽也不說什麽了,都聽你爸的。但是這個陸琤如果品行有問題,或者對你不好,媽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的。”
“恩,我明白。”他鼻子有點酸。
周嘉年走出周家大門時,天都黑了。
陸琤靠着車身,一直盯着周家的宅子看,中間他媽打電話過來催,被他搪塞過去了。此時見周嘉年出來,心裏松了口氣,一直吊着的心也能落地了。
“年年。”
周嘉年恍若未聞,拉開車門坐進去,系上安全帶。等陸琤也坐上副駕駛,一踩油門,直接将座駕飚出十裏地。
陸琤抓着他的肩膀,眉心擰成山川,心裏一跳一跳的,心髒重又提起來,“出什麽事了?”
周嘉年踩剎車停在路邊,慣力使得二人上半身向前傾。
“年年?”
周嘉年沉默,眸色深沉。
良久,他掏出手機給顧景行打電話。
陸琤抓着他的手,死死攥住。
顧景行這會兒正跟許懷你侬我侬,突然接到他的電話還有點不好意思和意外,“嘉年哥。”
“對不起。”
顧景行一時懵然,“……怎麽了,嘉年哥?”
“對不起。”
“怎麽了?”顧景行察覺出不對勁。
陸琤也察覺出不尋常。
“如果不是我,你不會出車禍。可是我……一直到剛才才知道。如果走之前我能先告訴你,你不會因為擔心就……對不起,小景。”
顧景行舒了口氣,“嘉年哥,那不是你的錯。至少我因禍得福,遇見了風起。如果當時你什麽都告訴我了,我可能也不會再回網配圈,也就遇不到風起了。”
周嘉年笑笑,沒有聲音。
苦澀蔓延。
挂了電話,周嘉年伏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
不多時,他的肩膀開始顫抖。
陸琤心一跳,轉向周嘉年,雙手半鉗制半摟抱地強行将周嘉年擡起臉,面向自己。他的眼睛已經紅了,眼底也是一片潮濕,哭得不比唐靜心傷。
陸琤頓時手足無措,他沒有安慰過人,也不會說安慰人的話。
他低眉吻着他的眼睛,雙唇沾着溫熱鹹濕的淚,到嘴裏竟然顯得苦澀。他将他半摟在懷裏,溫柔的舔舐他眼底洶湧的淚,可他似乎停不下來,流出的淚越來越多。他能感覺到他的眼睫在顫抖,他也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在顫抖。
“年年……”
周嘉年回吻陸琤,“陸琤,我們做吧。”
“……恩。”
路邊的燈光照不進車裏,兩個人相擁着滾到後座。一時間,車子裏盡是淫|靡之氣。
沒有溫柔的前戲,沒有輔助的工具,兩個人在車裏匆匆互撸一把。周嘉年又瘋狂的将車開回家,兩個人竟然就這樣一路擁吻着摔到大床上。
陸琤想過無數次這種情況,但他沒想到會是周嘉年心情如此惡劣的情況下。他不知道剛才在周家到底發生了什麽,他不敢猜。
如果周柏和他妻子已經發現周嘉年跟他在一起,為什麽周嘉年還能回來。如果沒有發現,那周嘉年剛才會什麽哭。
現在的周嘉年,給他一種壯士斷腕的決絕之感,好像這一次過後,他們就要分開一樣。
他們在床上不分彼此的、難解難分的,仿佛要将自己的精力榨幹,但精力又好像無窮無盡。
夜,很短。
夜,也很長。
陸琤睜開眼,昨晚的一夜像是一場夢,但滿屋子的味道告訴他,那不是夢。周嘉年就在他的身邊,睡得頗為安穩。
他在他唇上輕吻。
就算周柏要他們分開,他也不會放棄的。
陸琤動作輕緩的起床,做早飯。
他做的早飯簡單,熬了些粥,弄了幾樣不同的早點,等周嘉年醒來随便他吃什麽。
昨夜似乎做得兇了。
陸琤傲嬌的揚唇。
快九點鐘的時候周嘉年才睜眼,陸琤就坐在床邊看着他,“我煮了粥,我去盛給你喝。”
周嘉年點頭。
他動了動,身上頗為酸疼。
想到昨夜的瘋狂,他悄悄紅了臉。陸琤再進來時,他的眼神變得很閃爍。
陸琤的面癱臉不見了,看得出他十分高興,一直伺候着周嘉年喝了一碗粥,吃了兩只燒賣。
再回到床邊,陸琤說:“我跟你助理說了,你今天不去。”
“恩。”
“年年~”陸琤喊得蕩漾。
周嘉年還在臉紅中,握拳抵唇,假意咳兩聲,說:“昨天我放了叔叔阿姨鴿子,阿姨她們怪我了吧。”
陸琤道:“沒有。”
周嘉年道:“我今天去給他們賠個不是吧。”
陸琤又道:“沒關系。”
微頓,他問:“年年,昨天你回家,伯父和伯母是不是知道我們的事了?”
周嘉年臉色略變,囫囵抹了把臉,笑說:“他們沒怪我。”
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總算是落下來了。陸琤歡喜的抱着周嘉年,心底幾乎有後怕,“我不該讓你一個人。年年,我應該陪着你。”他道:“你昨天晚上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又不要我……年年,你是我的!”
“恩。”周嘉年笑笑,眉間一掃陰霾,“今天去你家,後天去我家。”
“……”好快,突然好緊張。
周嘉年拍拍他的肩,“好好表現。”
面不從心。
他知道,周柏和唐靜并不是真正從心裏接受他和陸琤在一起,只是有景行的事情在前,加上做父母的并不舍得他受苦,所以才松了口。
他有愧于周柏和唐靜,但是他沒有辦法。
唯一的辦法只有跟陸琤在以後好好的過下去。
中午兩個人吃過飯又睡了一覺,到下午四點多的時候正好出去去陸家。今天是陸琤開的車。
車上,兩個人就周柏忽然找到他們的事讨論起來。
“伯父怎麽知道的?”
提起這個,周嘉年皺眉,“有人給我爹寄了一堆照片,都是我們在家的時候。估計跟蹤有幾天了。”
“不可能是娛樂圈的。”
雖然陸琤不想這麽想,但娛樂圈裏的男人如果知道周嘉年喜歡男人,一定是把自己送到周嘉年的床上。如果是女明星,也不可能。周嘉年捧過蔣子昕,或許被當成男女不忌的可能性更大。
周嘉年也這麽認為,他道:“我會讓人查的。”寄照片的這個人大概是跟他有過節,可是他平時好像沒有得罪人吧!
“搬到我那邊吧,你這裏不安全。”
“等我查出來是誰的。”雖然他爹媽接受了事實,這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但查出來是誰,他非弄死他不可!
到陸家,門才推開,陸琤他媽便湊過來笑眯眯盯着周嘉年,拉着他的手,道:“這就是年年吧,快進來坐!我這還有兩道菜就好,你先跟琤琤坐着聊聊天。”
“诶,謝謝阿姨。”周嘉年一掃餐桌上的許多菜,目瞪口呆,“這菜已經夠多的了,您不用忙了,坐着歇歇吧。”
他拿出給陸琤他媽的禮物,“阿姨,這是給您的。昨天本來說好過來,結果家裏有點事給耽誤了,讓您空等了一回,實在抱歉。”
“沒關系沒關系!诶呀,謝謝謝謝!诶呀,年年真是太見外了……”陸琤他媽已經忘了廚房裏那兩道還沒炒的菜,跟周嘉年忘我的聊起天來。
陸琤繃着臉,嘴角是上揚的。他将客廳留給周嘉年和他父母,放心的進了廚房。
外頭,周嘉年又将簽字筆送給陸琤他爸,惹得他爸眉開眼笑。三個人坐在客廳裏,聊得不亦樂乎,渾然忘了還有一個陸琤。
一直到四個人吃過晚飯,周嘉年和陸琤離開陸家,他還是覺得耳朵邊嗡嗡的。陸琤他媽真是太能說了,陸琤他爸也不遑多讓。真不知道兩個這麽多話的人是怎麽生出陸琤這種悶性子的人的。不過他爸媽的态度,引着他在陸家時一點都不緊張。
不過——
陸琤躺在床上,靠着玩手機的周嘉年,滿腦子都是明天去見周柏和唐靜的樣子,緊張得手心裏冒了一層汗。
“年年,我見面禮準備什麽好?”
周嘉年眉梢挑挑,“陸老師,你在緊張麽?”
陸琤馬上面無表情,眼神閃爍,“沒有。”
“喔~那就好。我爹這人別的都好,就是比較嚴肅,我小時候跟小景在外面玩得晚了,我爹通常都是給我一頓暴打。我媽嘛,比我爹好多了。不過你也知道,當媽的對兒子的另一半總會有那麽一點排斥,畢竟是搶了她兒子的人。咦,陸老師,你臉色怎麽這麽差?”
陸琤嘴巴動了動,擠出倆字:“沒事。”
周嘉年低低偷笑。
陸琤第二天醒得特別早,一邊做早飯,一邊出神。
陸琤今天中午忘了做飯,去超市買菜的路上一不留神轉悠到商場去了。
陸琤今天電話尤其多,時不時給周嘉年打電話,問他,“我看到一套晚唐時期的茶具,送給你爸行不行?”
半小時後,他又來電話,“我看的一支玉镯,成色很不錯,送給你媽行不行?”
又二十分鐘後,“piaget新出的情侶手表很精致,買一對送給你爸媽行不行?”
再二十分鐘後,“xx大師的書法千金難求,我給你爸送一幅行不行?”
“……”
周嘉年被陸琤弄得頭疼,上班也不安生,問了他在哪兒,直接到商場去找他。
等他找到陸琤的時候,他發現陸琤手裏已經拎了不少東西。他簡直想撫額,十分無語的帶走陸琤。
直到到家了,陸琤仍舊不大安心的說:“真的不要再買些別的東西了嗎?”
“夠了。”周嘉年盯着他放在桌上的一堆東西,說:“我家不開雜貨店。那只玉镯給我媽正好,送我爹的話就那幅書法吧。”
“喔。”
陸琤挑出周嘉年說的那兩樣。
沒一會兒,又問:“我穿什麽好?”
換西裝好像太嚴肅了,換休閑的好像又不太上心的樣子。顏色太亮了似乎太招搖,顏色太暗了又死氣沉沉的……那該怎麽穿?
周嘉年眼見陸琤走來走去的亂轉悠,緊張之情溢于言表,說道:“就年後我們出去買的那些衣服,随便一套都可以。”
陸琤皺皺眉,“太随便了。”
“你又不是去參加總統選舉。”周嘉年道,“再不換衣服,時間就趕不上了。”
陸琤這才發現,已經五點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