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恩。我看你還睡着,就沒吵醒你,随便拿了書架上的書看了一會。”她倒是也毫不閃躲,說時視線落到她面前那本剛合上的書本上去。
“挺枯燥的,你應該不會喜歡看。”厲寅北說時已經起來,也走到書架那邊,他自己對于書架上的排列明顯是熟記在心的,随手抽了一本過來,是本散文集,之後才不經意的把許諾面前的那本書放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我翻了幾頁,看到上面偶爾有兩個顏色的批注。三哥,你買的是舊書嗎?”
的确。那上面第一行的字跡言簡意赅張狂随性,而緊挨着下行的字跡卻是極為工整隽秀,好在這兩種風格的字跡看着都是無比賞心悅目的,也不會讓人看了覺着厭煩起來。
許諾接過去厲寅北遞過去的那本散文,眉目清淺,然而還是在讨論着前面的話題。
“不是。以前借給朋友看過一陣子,她但凡閱讀後都喜歡做批注,就在上面寫了一些。”厲寅北解釋道,不知為何,他說完後視線分明落到她的臉上,目不轉睛的,這樣看着她,像是要從她的目光裏看出別樣的世界似的。
他解釋的磊落坦蕩,她轉念一想便也沒有再多問下去,只當方才是自己一時間任性才會多問的。
許諾和厲寅北一直呆到傍晚的時候才離開。
臨走前,厲寅北的父母一定要把他們送到樓下,厲寅北攔不住,便也由着他們一起下來。
“諾諾,你看小北年紀也老大不小了,他這人就是不上心,我和你說,和他差不多年紀的玩伴孩子都可以打醬油了,就他還沒成家。伯母知道你還年輕,不過小北也不怎麽聽我們的勸,有些事情伯母也只能和你唠叨了,你不知道你伯父嘴上不說,心裏有多羨慕兒孫滿堂的隔壁鄰居。好在這次看到他帶你回來,這麽多年來,小北還是頭一回這麽幹過,伯母心裏不知道有多高興——”厲伯母看着脾性極為溫和的,不過這話裏話外的都是頗有深意的,許諾一聽就明白了她的主旨,不過這種事,她當然是還要看厲寅北的意思,她正要開口,厲寅北的母親又接着說道,“諾諾,伯母可能是有點心急,你也不要見笑。伯母想早點約你爸媽出來,一家人碰個面一起吃個飯,你覺得怎麽樣?”
厲伯母和許諾兩人走在後面,她說完後又一臉期待的看着許諾的反應,腳下便愈發緩慢起來。
許諾聞言臉色也跟着一僵,她自己家裏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她知道厲寅北肯定是毫不介意的,不過厲寅北的父親母親那邊可就不一定了。而且厲寅北的父母看起來就像是老一輩極為保守的知識分子,怕是把許永建的事情說給他們聽,他們也不見得會願意相信。
這種事情上,她是已經有過經驗的。
她記得大四上學期那會,林程遠的父母有次到學校看林程遠,那會見了許諾後也看的極為滿意,不過沒一會就事無巨細的問起了許諾父母的工作情況。聽到許諾說母親早年出車禍走了,林程遠的父母也是跟着嘆息了下,随即又問起許永建的工作情況,那時的許諾小聲應道在家閑着,她留意到林程遠父母的臉色就跟着僵硬了下。
雖然那樣的神色也只逗留了極為短暫的幾秒鐘,那個畫面卻是一直就在許諾的腦海中烙了下來。她本來還想着和林程遠父母如實提下許永建的真實情況的,不過那刻帶到林程遠父母的神情後,她自己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這世上沒有人會願意和賭徒沾親帶故的,尤其那個賭徒還會不知分寸的索取無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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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常百姓是如此,眼前的厲伯父厲伯母想必也不會例外罷。
“諾諾?”旁邊的厲伯母也留意到許諾有些走神,不解的喊了一聲。
許諾想得有些惆悵,眼下還是輕聲應道,“伯母,我這陣子工作還有點忙——”
“你說的也是。尤其現在快近年底,你和小北工作肯定都忙的。那等你們正事忙完了,你到時候記得和伯母說一聲。還有,諾諾,今年過年你和小北一起回來在這邊過,好不好?”厲伯母說完後又親熱的拉着許諾的手心看了又看。
許諾不知為何有種錯覺上來,恍惚裏覺得她是在看自己的手相,無端有些不自然起來,幸虧一小會後厲伯母也松開了手,兩人這才繼續朝下面的階梯走去。
等坐進車內開出去前,厲寅北習以為常的替許諾及時扣上了安全帶,抽手回來時,身子正好離她的前側靠的極近,他視線一擡,就見着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不知為何,就連略顯紊亂的氣息他也聽得一清二楚。
“我媽剛才和你說什麽了?”厲寅北随口問道。
“啊——也沒什麽,就是問我們年底了工作忙不忙?”許諾有些走神,他這麽出聲一問,她才像是如夢初醒似的應道。
“恩。”他看出她神色不太自然,不過才說了一句又及時的安靜下來。他便也止住沒有繼續問了下去。
有時候感情這事的确是夠匪夷所思的。
若是熱戀時分,兩人身上的荷爾蒙都像是要分泌的過頭了似的,于是才有所謂的情人眼裏出西施。
而覺得生分時,便又是同樣的道理。
不單是她,他自己也一樣。
他覺得他似乎從來就沒看懂過她,就譬如他自己也沒有坦誠到将他的過往一并和她說了去。
在卧室裏的時候,他以為她那時會繼續追問下去的。
然而她并沒有,神色淡然,一直在和他說着無關緊要的閑話。
不可否認,他有那麽一絲絲的失望,若是她再問一句,說不準他便要和她說了這一切,不管她生氣也好鬧脾氣也罷。
“三哥,你以前也是讀廣告學專業的嗎?”他以為她會一路沉默到家的,不知為何她又突然冒出一句。
“不是。我是後來誤打誤撞進入地産這個圈子的。”厲寅北應道,說完後擡頭朝身側的許諾多望了一眼。
“誤打誤撞都能到現在的位置,你把專業出身的其他人都要打擊的沒了動力,我看我也幹脆早點改行才來的實際。”她說這時,像是嘆息又像是一句不經意的調侃,當然多半是對厲寅北的崇拜之意。
他聽完也不禁跟着莞爾,嘴角微微上揚,兩人方才還有點莫名的生分起來,在這刻,不過是她雲淡風輕的一句玩笑話,便覺得那些在意的過往都只是過眼雲煙而已。
是不值得一提的。
有她在他身邊,這就足夠了。
“改行——再過上一小段時日吧。”他像是深思熟慮了好一會,之後才抛出這麽一句話。
許諾聽得沒頭沒腦的,又特意扭頭過來。
夜色蒼茫,她卻看到他的眸光深邃的像是要與這夜色融為了一體似的。
其實她并不喜歡夜色,漆黑的光線總是會掩蓋掉很多真相的。
回到住處後,許諾覺得有點累,她自己洗漱好後就早早的回去休息了。
未料到接下來那一周,為了趕錦城的樓書,許諾所在的那個小組又開始進入了瘋狂的加班模式。許諾負責文案還好些,往往在晚上十二點前都還能回去的。她的任務完成了,剩下設計師的工作就是最苦逼了,完全的倒時差的晚上工作,白天睡覺,組裏的兩個女設計師整日看着臉色慘白黑眼圈青壓壓的,許諾和她們一比,立馬就覺得輕松不少。
她加班到這麽晚,厲寅北不放心,晚上就特意開過來接她。
畢竟這深更半夜的,加之許諾也沒有習慣和其他同事一起下班,在地下車庫裏也幾乎不會遇上同事。她也由着厲寅北的意思。
一連整整一個星期都是如此。
這晚許諾下來的時候,厲寅北見着她比昨天又晚了一個小時,她分明已經倦的不行,才上車子系好安全帶,腦袋朝座椅上一靠,半睡半醒的說道,“三哥,我先睡會——”話音剛落,立馬就沒了聲響,顯然就已經閉目睡了過去。
是困到極點了,才會這般吧。
厲寅北嘴角抽動了下,不過還是什麽都沒有說,這才将車子開了出去。
許諾睡醒的時候才覺得身子有點僵麻,她自己睡着睡着坐姿都有點溜下去了,過了十幾秒後,突然意識到自己居然還坐在厲寅北的車上,她又立馬朝左側望去,正好對上某人無可奈何的冰塊臉。
“呀!三哥,你怎麽不叫我?”許諾說時留意了下車上的時間,居然已經顯示是淩晨三點多了。
顯然厲寅北也陪着她在車裏坐了好幾個小時。
“我看你睡得這麽熟就沒叫你。這份工作值得你這麽賣命嗎?”厲寅北不置可否的問道。
“呀!三哥,外面居然下雪了耶!”許諾像是沒有聽到他說的話,忽然無比欣喜的出聲喊道。
果然,她的視線看到之處,外面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了。前面的車窗上則是有暖氣的緣故,還沒有積了冰霜的。
其實這雪晚上就已經開始下了,只不過她自己一直撲在工作上,居然也沒有察覺到。
在這天寒地凍中,外面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明明是淩晨時分,被那雪光映襯起來,比之平常連着光線都是亮堂了許多。
“諾諾——既然這份工作這麽辛苦,你願意改行嗎?”厲寅北也像是絲毫沒有聽到許諾的歡呼似的,自顧自的問道,不過他說這時,身子不知何時微側過來,堪堪的看着她,神情專注。
“改行哪有那麽容易的,我都做好幾年了,改行就要從零開始了——”許諾見他不像是說玩笑話,而且腦海裏隐約想起就剛剛上星期厲寅北似乎提過改行的念頭,她怕厲寅北真要勸說自己,早已開口解釋起來。
“改行當我的專職太太,即便從零開始應該也不會太難的吧?”他低沉的嗓音在這冰天雪地裏聽來,就像是隔了幾個世紀久遠似的,那麽遠又近在咫尺。他話音剛落,右手上不知何時已經掏出一個黑色天鵝絨的盒子,那盒子發出細微的聲響便打開,而他已經拿起那裏面的戒指,無比紳士的替她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