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為你謀劃
“小侯爺?”一旁寇連進傳來聲音。
趙瀾渾身僵硬, 好一會兒才緩了幾分。只是他實在臊的慌, 手中那佩香囊收也不是丢也不是,恨不得尋了地方鑽進去。
寇連進眼神略微撇過佩香囊,“小侯爺, 趙貴嫔這兩日便會由太樂署登記造冊, 行分封之禮,到時小侯爺若是想一敘故人之情, 聖皇特意準許您可以出入步壽宮。”
趙瀾輕輕咬着上唇,只得連連點頭。
寇連進還有事兒, 自也不多留。同趙瀾再說幾句,也就帶了人離去。
其後兩日, 趙瀾一心待在弘昌館,實在羞于去見旁人。待趙瀾總算平複了幾分心情,趙黛君那兒的冊封也已完畢。
如今,趙黛君是正兒八經的趙貴嫔了。
只是等趙黛君的事兒才落定,趙瀾還打算在弘昌館中老實呆幾日, 于是又了過四五日, 可驷車府那兒卻突然傳來消息予他, 說是趙姬自嫁許典之後,身體日漸消瘦。許大人特意去醫道院請了太醫來,可趙姬仍舊日夜噩夢不斷,絲毫不見好轉。
因趙姬身體有恙,新冊封的趙貴嫔還遣人去瞧了好幾回,二者親緣深厚, 自是心中擔憂無比。到也巧了,趙貴嫔淪落嬌房宮之時,倒是認識一相士。
如此,趙貴嫔特意找了那相士為趙姬批命。
相士言趙姬乃是命格富貴之人,可惜命中有一劫,需去空懸寺消業兩年,如此才可解了劫難,之後回轉神都,必然萬事順遂,子孫延綿。
趙瀾驟聽此事自然覺得荒謬至極,他如何不知趙玉身體如何。前些時日他也才去過驷車府,他姊姊分明身體健朗,從未有過日漸消瘦形容枯槁之色。
當下一急,趙瀾便叫人備了馬車要去驷車府,只走了一半趙瀾到底冷靜了下來。
驷車府叫人來告訴他,便說明此事以有了定局,他去見趙玉是沒用的。甚至,趙瀾也不确定這一去他能否見到趙玉。
“小侯爺,咱們還去驷車府嗎?”約是趙瀾沉默久了,車夫不得不輕輕敲了下車板,小心詢問。
“…不必去了,去天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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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夫稍稍一愣,便立刻應了是。
趙瀾去天和門求見聖皇十分順利,他才下馬車就有一宦人迎了出來,不等通報便将他領了進去。
趙瀾自是好奇,不由開口詢問。
那宦人有意讨好,便十分讨好謙卑道:“趙大人,咱們聽了寇大人的吩咐,在這兒候了您有兩三日了。”
他一說趙瀾就懂了,怕是從寇連進給了他那佩香囊之後,聖皇就在等他求見了。不過想到這茬兒,趙瀾不由不大好意思摸了摸鼻子。
原先待在弘昌館不見人也出門,自然是實在難為情,索性窩着逃避罷了。心裏想着事兒,不知不覺也就到了承德殿居室外。
“進來。”
趙瀾才站定,裏頭就傳來聲音。
門自有人打開,一踏入居室之中,裏頭就是一股熱氣沖到趙瀾面頰上。驟熱之下,趙瀾一下有幾分不自在。
他來時就打了腹稿,是以進門也不瞧四周,立時拜伏而跪,口呼請罪之語。
幾息之後,趙瀾隐約聽到聖皇長長呼吸了聲,随後又傳來幾分帶了怒氣的聲音,“小侯爺這拿腔作勢的,朕可當不起。”
寇連進心知肚明,幾步走到趙瀾身邊拉起了他。
趙瀾暗中瞧了寇連進一眼,見他眼有笑意心中就有數了,聖皇并未生氣,反倒是他在拿腔作勢。
話雖如此,趙瀾也不敢說破,口中仍然說着要請罪的話。
只忽然間,周顯将手中刻刀往案桌上随意一扔,話中有氣也有無奈,“若非趙姬之事,你何時才會來求見朕。”
驟然聽到此話,趙瀾一下止了聲音,面色也有幾分唯諾之色。
“過來坐。”
趙瀾慢慢挪步而上,到底坐了周顯指給他的位置。
居室之中周顯向來不叫宮人侍奉,往常也只留寇連進一人。尤其是此刻,寇連進更是當自己是泥塑的,半點聲響也無。
靜默半晌,周顯似嘆了口氣,随後才轉了身去打量趙瀾,“你方才只說請罪,可究竟起的什麽罪卻未講明。”
趙瀾快速看了周顯一眼,卻是慢慢手往衣袖一探,從袖袋之中拿出當日寇連進拿來的佩香囊小心翼翼放于周顯身前。
這香囊分明是當日趙瀾從岐陽殿中所拿之物。
周顯叫寇連進送予他,趙瀾當時便知曉了周顯之意,分明是知道他那幾日有意入宮混跡在岐陽殿的所作所為。
是以在當時,趙瀾羞燥的恨不得尋了地縫鑽進去。
周顯見他唯唯諾諾模樣,瞧着還有幾分委屈之色,倒是不由輕笑了聲。但笑完,周顯随手将這香囊撿于手中翻看。
“小君子可是喜歡這佩香囊?”
“…不…我……”
“唉。”周顯随意将手中這早已散了香味的佩香囊一扔,又靠近趙瀾幾分,“此事你以為瞞得住朕?”
趙瀾低頭不語,實際上趙玉早同他講過,瞞不住。原就是周顯大怒質問之時,他便要講的。
“阿瀾。”
趙瀾忽的一顫,不自主快速擡頭瞧了周顯一眼,因為周顯從未如此喚過他。
這會兒周顯穿戴倒是帝王常服,不似往日随意。只是頭未戴冠,稍顯幾分淩亂,叫他有幾分難得的放松溫和之色。
“朕将君王信印予你,你就該信朕的。趙黛君之事,你一早同朕講明,朕也會因你而給她一份尊榮。”
“可是……”
“小君子是在擔心日後之事?”
趙瀾見周顯今日将話講的分明,當下也不在隐藏,實際上也是難于隐藏。話已至此,他萬千心緒浮于心頭,索性仰了頭強硬道:“我如此想,難道不對嗎?我同姊姊到底是亡國之人,于大順猶如無根浮萍。
得聖皇看重,我雖有一時風光,可日後呢?聖皇早知曉因這一時風光,大皇子二皇子對我早有籠絡,可我又敢信誰?
原我也不多想,可黛君既然有聖皇子嗣,恰逢又是我叔叔之女,我同姊姊二人不管是為了黛君還是為了我們自己,如何會不起心思?我同姊姊從未有過太大野心,想的也不過是‘乞命’罷了。
此事我既然做了,也就認下了。聖皇既已知曉,又罰了姊姊去空懸寺兩年,卻不知對我又是如何處置。”
趙瀾瞧着剛硬,心中也是慌亂至極的,加之這屋中熏了炭火熱意十足,不由後背冒着一層層細膩的熱汗。因為如此,他倒是連口呼‘臣下’二字都忘記了。
周顯只面色不顯,一手略微撐了下颌聽趙瀾梗着脖子講話,不由有些好笑。
趙瀾想必不知曉,他這會兒雖瞧着強硬,頗有破罐破摔視死如歸之感,可眼中分明流露委屈之色,倒像是他沒錯,是他周顯如今活生生冤枉了他。
趙瀾講完,又見周顯遲遲不開口,眼中不由起了幾分酸澀之意。不等他真紅了眼眶,周顯手一擡卻是抓了他手臂。
趙瀾稍稍低了點頭去看周顯。
“小君子可知朕在生氣什麽?”
“我不該不信任您,所以拿了岐陽殿佩香囊想增加證據,叫黛君定下名分。”
“朕不是氣這個,黛君之事朕可以體諒你。”
“嗯?”趙瀾頓時擡頭,有些暈乎乎的看着周顯。
“朕生氣的是你從未對朕有過半分真心,之前想要回歸南趙,此番想要拿取佩香囊,今日更是為了趙姬,如此你才特意來求見朕。你可有一日是為了朕,才來入宮求見。”
趙瀾有些驚異的稍稍張大了幾分嘴巴,面色又泛紅幾分。他實在無法叫自己平靜些,周顯面目向來如山岳威嚴持重,趙瀾雖有幾分它意,卻也無法将周顯當成同他一般年紀之人對待。
大部分時候,趙瀾時常會在周顯教導他時瞧見幾分他老師的影子。如此一來,每當周顯講一些熱切之語,趙瀾只覺得羞燥的慌。
半響,趙瀾偷偷不安的看了眼寇連進,又看了看周顯,“…對不起。”
趙瀾話音才落,便見到周顯又靠近了幾分,不等他再說些什麽,周顯卻忽的俯身将他上身圈入懷中。
趙瀾腦中一下斷了思緒,整個人呆愣無比,又覺一股熱氣從不知何處而來,叫他耳朵灼燒的發燙。
“趙黛君驟然封貴嫔,雖有無限榮耀卻也叫你同趙姬入了太多人的眼。朕随有懲處之意,可如此做也是保護了趙姬,叫她置身事外罷了。”
周顯原不想多說,到底又有些怕趙瀾不明他意,心中難過趙姬離去,只得妥協般細細安撫他。
好些功夫,趙瀾才找回了自己幾分思緒,也就不得不承認周顯說的對。不過轉而一想,趙瀾一皺眉不由推開周顯幾分,“那我呢?黛君留在宮中,我也同姊姊離開一段時日更好吧。”
周顯笑在趙瀾鬓角輕輕撫過,“小君子就不必了,朕不想懲處小君子,再說,朕想把小君子留在身邊保護。”
趙瀾一下鬧個大紅臉,差點沒翻白眼。
“阿瀾,日後之事誰也說不好。可是朕,會為你做個好的打算的。”周顯望着趙瀾的雙眼,認真說道。
雖未言明,可自趙斐夫婦二人回歸南趙之後,周顯有意無意不斷給了遠在南趙的趙斐許多方便,又時常不經意教導趙瀾朝堂之事。之前周顯也不願細想,可既今日說明了,周顯也就明白了他之前心中不願承認的所思之事。
若當真有那一日,他或許會封趙瀾為唯一一個有實際封地有實權的異姓王,他要放趙瀾回南趙。
周顯自然知曉兩百多年來的諸侯國之亂起源于何處,是以他立國之後,從未實封過。一旦日後當真分封趙瀾,即使再留下旨意防範于未來,終究給人開了頭,留下了‘有此可依’的證據。
可如同君王信印一般,事到臨頭,周顯此時到底還是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南趙四周有群山圍繞,唯一出路的難棧道更是極難行軍。若趙瀾入南趙,即使日後他滋生了野心,想來也輕易不得出來,可外人也輕易攻不進。
如此也好,既保全了趙瀾,也确保了大順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