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15
就在我用小腦袋思考“後悔結婚”和“後悔标記”究竟哪一個問題更嚴峻時,有人敲響了我們的車窗。
秦塬降下車窗。
“同/志!這兒不能停車啊!一會兒後頭的車過來給您蹭了,您這奧迪A8一般人可賠不起啊!”
一位交警同/志站在秦塬那側朝我們敬了個禮,又越過秦塬看了我一眼,正色道,
“您要教育孩子回家教育好吧,大馬路上随意停車怎麽回事兒呢?小孩兒哭哭啼啼也不能影響我們交通秩序啊!還好我來得巧,趕上個鐵面無私的這會已經給您開罰單了,哪還管三七二十一啊!”
我意識到自己過于狼狽的樣子讓這位純樸的人民交警産生了誤會,幹脆閉着嘴不出聲。
秦塬抱歉地朝他點點頭:
“半路遇上事耽誤了,我們馬上就走。”
“你看看你,是他家長吧?有事情好好說話,半路上給人都說哭了,瞧瞧他可憐的,哎!”
……這位正義的小哥好像誤會得有點深了。
秦塬也不做解釋,賠笑道:
“是我的錯,我這暴脾氣不太行,回家一定好好改正。”
……怎麽還演上了?
“行行行,那趕緊走吧!”交警同/志擺擺手放了我們。
秦塬升上車窗,A8揚長而去的那刻我還聽見他自顧自念叨:
“哎,現在的家長不行,小孩也不行,承受能力這麽差,一點小打小罵就哭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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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偷看秦塬,到底是他太顯老,還是我太稚嫩?我倆現在差十二歲,最多也就被誤會成兄弟吧,怎麽還能把他無辜成我家長呢?
秦塬注意到我的目光:“怎麽了?看什麽?”
“沒什麽。”我斟酌了一下語言,“就覺得為人父挺不容易的,害你都蒼老了。”
秦塬:“……”
蒼老的秦塬照顧孩子真的有一手,比方說到家下車後他怎麽樣也不準我把兒童毛毯掀了,說晚上有風,非要我裹着進門。
我披着花花綠綠的毛毯從地下車庫出來,心裏格外惆悵。
“小爸爸怎麽穿着我的達灰熊咧——”
秦滿心正趴在茶幾上畫畫,油畫棒和彩色鉛筆扔得滿地都是。
“這不叫穿,這叫披。”
我拿下小毛毯,順手把它挂在秦滿心頭上。
秦滿心掙紮着從毛毯裏爬出來,一鼓一鼓的,一小團好可愛,像魔術毯下藏着的小兔子。
“就是穿啊!你看它還有帽子!”秦滿心非常自豪地給我展示毯子,“大爸爸帶我去上海迪司力樂園的時候給我的買的!我還有心戴露的玩偶!”
“行行行,知道你厲害了。”
秦滿心真是蜜罐裏泡大的,這麽點孩子去游樂園又玩不了什麽,秦塬要培養親子感情還不如去商場兒童區蹦床呢。
保姆去做飯了,一樓客廳裏只有秦滿心在。這個客廳我還沒待過,出門的時候只匆匆看了眼,明顯比二樓的裝潢要華貴很多。
二樓整體偏簡約,但顯然二樓住人更舒服,不然整天住得金碧輝煌,有一天腦子不清醒,還以為自己回錯五星級飯店呢。跟我早晨起床的時候一樣。
“我去換身衣服,你呢?”
秦塬站在樓梯口問我,我暫時不太想和他共處一室了,于是搖搖頭。
我走到沙發坐下,随手拿起秦滿心的一張畫,準備點評一下兒子的大作。
“滿滿,請問你畫的這是什麽?”
我看了眼畫紙上那幾只長着人手的鳥,差點沒撅過去。
合着秦塬打小不會畫畫,如今還遺傳給兒子了!秦叔的基因怎麽不能隔代遺傳給孫子呢?
秦滿心非常滿意自己的作品:
“我剛才聽了一個好感人的童話故事,我怕自己忘記了就趕緊畫下來,一會大爸爸要問我的。我記憶力好好!”
我多看了這副畫兩眼,愣是沒看出這是什麽童話故事,只好向兒子虛心請教。
秦滿心搖了搖頭,臉頰肉跟着抖了兩抖:
“哎呀!小爸爸你太無知了!居然連安徒生的《十二只野天鵝》都沒看過!”
難以置信!這幾只上肢腫脹的鳥居然是天鵝?
我不禁思考起讓秦塬給他換個興趣培養的可行性。
秦滿心從我手中抽走畫,拿了幾支彩鉛繼續塗塗抹抹,看起來是在完善畫作。他還不太會拿筆,只是把筆攥在手裏,來回挪動。
我掃了眼茶幾,上面還有其他的童話書,實在無聊,就随手拿了一本,想看看十多年後的幼兒讀物有沒有什麽不同。
秦滿心一邊畫一邊嘀嘀咕咕:
“雖然愛麗莎的十一個哥哥被變成天鵝了好可憐,可是愛麗莎更可憐,愛麗莎和我喜歡的小美人魚愛麗兒好像啊,她也為了喜歡的人變得好慘好可憐。”
我瞄了秦滿心一眼,哎,這孩子怎麽年紀不大,思想還挺深沉的,是不是早熟啊。
天天吃這麽多,确實可能早熟。
秦滿心接着塗,接着念:
“我為什麽這麽喜歡愛麗兒呀爸爸,我要是愛麗兒,就不去陸地上找王子了,去了人家又不喜歡她,她的嗓子還沒有了!不能說話了!”
我沒想到秦滿心共情能力特別強,說着說着豆大的淚珠就啪嗒啪嗒往下掉,畫紙上都暈開一灘水漬了。
我趕緊合上書,把他的畫抽走,又伸手把可憐兮兮的兒子撈進懷裏。
我小爸以前跟我說,omega懷孕的時候不注意身體生出來的小孩就愛哭,我現在嚴重懷疑未來的我不是孕期裏營養吃少了,不然就是熬夜看虐文了,不然秦滿心怎麽能這麽多愁善感?
“哎,你說不定不是胖,是水腫呢。我誤會你了……”
我也很愁,這種情情愛愛的怎麽解釋?怎麽跟滿滿解釋愛麗兒都是自願的?她是喜歡王子,所以願意放棄自己的一切去追逐他?
小孩怎麽能懂墜入愛河的心情?
“滿滿怎麽了?”
秦塬換了套居家服下樓,一眼就看見我摟着秦滿心給他順背。
“和我說小美人魚的故事呢,呃……好像……看童話書看入迷了,有點出不來……哈哈……”我手足無措地朝秦塬尴尬一笑。
“看什麽童話看成這樣?”
秦塬走過來,掃了眼攤在地上茶幾上的一堆書,皺了皺眉,
“保姆呢,怎麽回事?我讓他看的《伊索寓言》,他什麽時候又開始看迪司裏公主系列了?”
……哈哈,原來是偷看禁書,還被抓包了。
秦滿心立馬不哼哼了,一個轱辘從我懷裏滾出去,滾到秦塬跟前。
“我看了我看了!我拼完樂高就看了!看了那個《農夫與蛇》!那只蛇好讨厭啊!農夫救了他一命他還反咬別人一口!一看就不是一條好蛇!好的小朋友是不可以這樣子的!”
秦塬滿意地點點頭,把兒子從地上抱起來。
“不錯,聽天記得要再看一篇。”
我倒是從秦滿心的話裏聽出了重點——
他的樂高拼好了!
這是他說要送給我的禮物诶!我不知道提前了多少年收到的象征父子情深的禮物诶!
“滿滿——”
我朝秦滿心勾勾手指,壞笑道:
“聽說你給我準備了禮物,現在還不給我嗎?”
“哦哦哦!”秦滿心用肉手揉了揉自己的肉臉,很苦惱似的,“小爸爸我都要忘記啦!我現在就拿給你哦——”
說着他扭了兩下身子,從秦塬環着他的手臂裏滑了下來,光着腳丫子跑上樓了。
“他上哪兒去?”
“他的玩具屋。”
我靠!這個富家大少爺還有自己的玩具屋!
我驚訝地看了秦塬一眼:“太誇張了秦總,還給孩子整玩具屋,長大了是不是還得建個游戲房啊?”
秦塬好像對自己寵孩子這件事真的不自知,毫不在意:
“這套房子兩層半,最上面那層是個斜頂閣樓,我劃了三間房出來,一間放雜物,一間做滿滿的玩具屋,采光好,他玩的時候還能曬曬太陽,剩下一間……”
他說着頓了頓,遺憾道:“……原本打算放你的一些攝影作品,我和滿滿替你挑了一部分,其他的還等着你自己挑。”
我可以從秦塬的描述中感覺到自己對攝影是真喜歡,還留下了不少照片。
老人都說玩攝影窮三代,我怎麽會突然某一天多了這麽個喜好。
秦滿心不穿鞋也不打緊,他腳板厚實,就是兩塊粘在地上的肉墊。
他“噠噠噠”地上樓,“咚咚咚”地的下來,小心翼翼捧着什麽東西跑向我,他的小肚子圓滾滾的,像大老爺的将軍肚,剛好能把東西卡在肚皮上。
我遠遠地看不是很清楚,但樂高嘛!無非就是一堆紅色藍色的像素塊,而且秦滿心臨時做的,體積也不是很大。
我心裏還有些小激動的,畢竟誰收到禮物不驚喜?還是這樣一件純手工拼搭的禮物,多麽用心!
“慢點慢點!別摔了!”
我提醒秦滿心,後來發現他那腿實在是壯,有力着呢,根本不用我提醒。
“滿滿拿過來——”
結果禮物都快到我跟前了,秦塬不知道又抽哪門子風,突然伸出一只手擋我,先我一步拿走了禮物,背到身後,語氣嚴肅:
“滿滿,你拼的什麽?你從哪裏看來的這種東西!?”
其實我剛才一眼就掃到了那東西的樣子,很陌生,但也不是不認識。
我覺得我認識它的祖宗。
但凡不是法盲就知道,我兒子,五歲半的秦滿心,用樂高拼了個國家明令禁止的——
“親緣僞造簡易裝置”。
并且可能是十二年後的升級版。
作者有話說:
心肝,一個昨天做閱讀理解今天做兒子繪畫理解的可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