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好容易等那人将陳梓淳救了起來,旁邊圍觀的人都趕緊幫忙,這個時候已經如秋,遭這麽一次醉,身子骨弱些的只怕得病一場。
那男子沒讓旁人接手,直接将陳梓淳放在地上做起了急救。很快,嗆了一口水的陳梓淳就醒了過來。柳明月也顧不得髒,将已然吓呆了的她摟到懷裏去,抱着她就要往家裏去。“淳姐乖,沒事兒了,沒事兒了!”
後頭秦嫂扯着豆子就要往家裏去,她是又急又怒,根本顧不得其他。
倒是老陳頭見狀,平複了心情之後,才對那男子發出邀請,“小哥看着陌生得緊,不知是哪位?”他來柳家村的時間短,但該見的人都見了大半,總不至于認不出眼前這人,分明是未曾謀面。
“我叫徐志明,牛家村的,老丈沒見過倒是正常。”徐志明将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擰了擰,鞋子也濕透了,只能脫掉提在手上,一身濕漉漉的難受得很,他随意地說到,心裏頭卻在想着是不是該去表姐家借個澡房洗洗。
牛蘭芳這會兒才将人認出來,“這是我表弟,真是的,快跟我回家去,這天冷了,水裏泡這麽一遭,怕是得生病。”說着,就要将人往家裏頭拉去。
老陳頭當然不會這麽失禮,扯着徐志明就忘自家去,“就近就近,家裏什麽都有,這麽大的恩情,總得讓我們表示表示,要不然這心裏頭怎麽過意的去。”他也不管邊上的牛蘭芳,直接就将人往家裏拉着去了。
邊上圍觀的人倒是說得挺起勁兒的,聞訊趕來的柳立成将人都趕走了,這才追着去了柳明月家裏。他一邊走一邊還在心裏頭盤算着,這個小池塘得好好地整修下,清底後再圍上欄杆,日後才不至于出現這種意外。
柳明月讓秦嫂煮水,喂了她一些溫熱的甜湯水後,才給陳梓淳脫了衣服,兌了水給她洗洗澡。那邊老陳頭将人帶進來之後也沒有來得及寒暄,直接先拉着他去了自己跟小祥的屋子,給他拿了換洗的衣裳叫他去洗澡了。
秦嫂将豆子拉到面前就是一頓狠訓,要不是她性子使然,早就動手打人了。這麽小的一個孩子跟着她,也不知道多照顧着些,若是在往日的陳家,這樣的情況發生了,只怕她們母子仨都得被掃地出門。
她就怕是因為柳明月這些日子以來的優待,讓豆子生出了不一樣的心思,說話的時候就重了些:“要知道若是從前在陳府的時候,你我只是仆人,根本不能跟主人家相提并論。就算是如今建國了,我們翻身做了主人,可領人工錢,還是得勤懇做事。退一萬步講,淳姐是你的妹妹,你就是這麽照顧的?!”
其實這樣的指責猶如誅心了,豆子的淚就沒停下來過,整個人抽噎着,要哭卻不敢哭出聲的樣子看着也着實可憐得很。
為了不讓柳明月他們插手,她還特意将人拉到了房間裏訓斥,甚至,也不給豆子解釋的機會,“你就在這兒反省,站到那兒去,不準哭了,好好想想自己錯在哪兒了。”
說罷,也不管她,直奔廚房去了。既然将人留下來了,馬上到晚飯時間,該準備的還是要及時準備起來。她擦了擦自己的眼淚,紅着眼眶低頭忙活着,阿香在邊上看着,也不敢說話。
說起來今日這事是意外,豆子到底才是個小女孩兒,看顧不周也情有可原。可是出了這麽大的事兒,惶恐是肯定的,尤其柳明月明顯是個疼孩子的,還不定等會兒會不會因為心情不好就發作她們呢。
老陳頭進來看的時候,大多數東西都準備好了,他看着秦嫂和阿香,安撫道:“也別太慌張,好歹是大難不死,這孩子日後必有後福的。”說着,從邊上的櫃子裏拿了些好酒就出去了。
這會兒可不僅僅是要招待徐志明,還有柳立成等人,都是親戚,可不得一起吃頓飯。正好他也有些事兒要跟柳立成商量,借這個機會倒也成。
而且,剛剛他就已經跟柳立成打聽了他這個妻弟的情況,這才知道,原來徐志明竟是個退伍軍人。看着倒是年輕,不過也已經二十過五了,早年間因為家境貧寒,跟着□□的人一路打仗,這好容易勝利了,他卻選擇退伍回來。
不是因為部隊容不下他,而是身體實在扛不住了。
別看他才這麽點大的人,身上的暗傷無數,看着健壯,實則是紙糊的老虎一樣。艱難困苦的條件裏熬出來的人,自然比不得旁人。這一次退伍,也算是榮歸故裏,回來安排了職位,就在銀柳鎮上,倒是能好好在家人身邊盡孝。
這不,才想着回家看看再去報到,就趕上這事兒了。
在省城的時候老陳頭已經打聽好了,好些大城市的郊區已經有機械化農業,最近城裏的鋼鐵廠和機械廠合作,除了好幾款農用機,他準備好好地給銀柳鎮争取一下,到時候若是柳家村能趕上就更好了。
這一片屬于人煙比較稀少的地方,靠山,并不算是很窮,人也樸實得很。老陳頭知道柳明月不想出頭,可他也很清楚,今日趕走了佟家人,算是把人家給得罪了,日後若是給自家穿小鞋,沒一點勢力的話,只怕很難過。
他的人脈,或者說陳家的人脈大多數都在省城,這銀柳鎮是鞭長莫及。
這樣一來,如果能靠着這件事跟鎮上的有話事權的人搭上點關系,不說上進吧,就是日後別欺壓了,好歹有個地方訴苦,有人看到這裏頭的不平不是。
而徐志明正好就是趕着來的關系,救命之恩,當然得傾盡全力回報。他初來乍到,想要在銀柳鎮站穩腳跟,老陳頭就是這麽推一把,互利共贏而已。當然了,這麽想了,卻不能這麽說或者這麽做,還得從長計議。
好容易等人都收拾好了,這邊柳明月也算是把陳梓淳給哄睡了。她舍不得将孩子單獨放到房間裏,就在廳上的躺椅上放着,蓋了被子,只要不是大聲喧嘩,有些人聲反而睡得安穩些。
出來的時候,柳立成跟老陳頭正說話呢,徐志明也跟姐姐小聲嘀咕着。他好久未曾回家,牛蘭芳有說不完的話,問不完的問題。
“這是嫂子的弟弟?”柳明月坐下之後詢問道,看着徐志明的眼神充滿了好奇,“倒是很少聽嫂子提起,是在哪兒高就呢?”她剛剛一直在房間裏,倒是沒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對徐志明一無所知。
等老陳頭三兩句給解釋清楚了,柳明月這才算是了解。
徐志明見他們都客氣萬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們也別太往心裏去,不過就是随手而已,孩子沒事兒就是最好的。”他搔了搔自己的腦門兒,“我聽說你是姐夫的妹妹,也算是親戚,別太客氣了。”
“那行,就當作是親戚往來,先吃飯吧,吃完再說。”說着,她給徐志明舀了一碗雞湯,這是秦嫂炖了大半天的,說是他們車馬勞頓要好好補補,這會兒倒是用上了。
阿香和秦嫂沒上桌,跟孩子們在後院吃飯,柳明月也沒有強求他們一定要出來,反正老陳頭陪着呢。
他們的話題從今日救人到徐志明從前當兵時的經歷,再到各地的風土人情等等,天南地北地轉換着,柳立成倒是能搭上幾句話,柳明月跟牛蘭芳就只在邊上聽着。等老陳頭終于提到這一次省城的經歷時,柳明月便知道他是有其他打算。
沒理會這些,只将陳梓淳抱起,招呼已經吃完飯的牛蘭芳往自己的房間去了。秦嫂也在呢,她拉着豆子過來,看着站在眼前,眼睛都哭腫了的豆子,柳明月自是有些憐惜的。她知道秦嫂肯定已經罵過了,便也不欲再職責她。
柳明月将人拉到自己面前,坐在椅子上跟她對視:“豆子,我知道你很乖,平日裏照顧他們也很辛苦。這次是意外,你肯定也不想的,但是下回呢,還是得小心些,妹妹還小,她不懂事,你就要多注意,知道嗎?”
這樣的話她來說其實也挺違心的,但對着豆子發脾氣确實也不合适,畢竟,說起來也是怪他們這些大人們看顧不周到。柳明月甚至都不敢想,如果今天沒有徐志明,等自己趕到的時候,陳梓淳還能不能好好的。
不過陳梓淳的确也是沒事兒,這件事就應該揭過,至于後面,她已經打算讓老陳頭跟村長商量,把這個池塘收拾出來養魚,邊上正好圍上護欄,既能為村裏頭增加點收入,又能保證孩子們的安全。
畢竟,村裏頭也不僅僅是他們這一家有孩子,平日裏在這一片玩耍的小娃娃可不少。
她見秦嫂的情緒不對,還特意安撫道:“嫂子,也別怪豆子了,這次真的是意外,日後我們也要多加注意的。”她将自己從省城帶回來的奶糖掏出來,抓了一把放到豆子手上,“今日你肯定也是吓壞了,乖,聽姨的話,洗個澡早點睡,明兒淳姐還是要找你玩兒的。”
這會兒天才剛剛暗下去,洗洗睡這種事情有點早,不過也不怕孩子睡多了,畢竟這個年紀,睡多了也是好的。
等秦嫂帶着豆子往外走了,她才囑咐阿香道:“給豆子煮點面條吧,估計今晚秦嫂都沒讓她吃飯。”看着其實怪可憐的,總讓柳明月想起自己曾經在繼母手底下讨生活的時候的情景,想想心裏頭都發酸,“今晚淳姐就跟我睡了。”
阿香點點頭應承了一句,再看了看淳姐,見她睡得香甜,這才往外走。
等人都走了,牛蘭芳這個旁觀的倒是感慨,“其實這樣也挺好的,這些人跟你都沒有血緣關系,但是能做到這樣已經不容易了。”無論是柳明月還是阿香、秦嫂和豆子他們,都是一樣的難得。
柳明月笑着搖搖頭,“哪裏,都是一家人,算起來我也是豆子的長輩,一個扮黑臉一個扮紅臉,這樣養出來的孩子才不至于因為溺愛過分長歪了,也不會因為嚴苛過度而怯懦膽小,我總是盼着一家子都好。”
當然,其他人也是一樣的心,這才有了這麽一個家的存在。
見她頗有感慨的樣子,牛蘭芳倒是笑了,“你這才多大年紀就如此老氣橫秋的,也不怕別人笑話。”說着,就提到了自己的這個弟弟,“也不知道怎麽想的,這麽大年紀了也不成親生子,一直拖着。現在倒好,退伍回家了,估摸着就得張羅起來了。”
想到自己那操心了一輩子的姨媽和爺奶,牛蘭芳也是有些不得勁兒。見柳明月不搭話,又想起今日柳大姑來了一遭的事兒,倒是有些尴尬,張嘴想解釋來着,柳明月倒是自己笑場了。
她也不久留,農忙時節事兒多得很,今日要不是發生了這事兒,她早就回家忙活了。
等她告辭了之後,陳梓湘和陳梓瀾才進來,看着柳明月的時候都帶了些膽怯。“姨,淳姐怎麽樣了?”她們都知道淳姐出事兒了,但是剛剛家裏頭亂糟糟的,也不敢過來看看,這會兒終于等到她們回來,當然是要看看。
其實陳梓瀾對這個妹妹并沒有太深的感情,可剛剛聽到她落水消息的時候,心裏頭狠狠地咯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把她深深放在心上。不僅僅是她,還有這個家的所有人。
吃飯的時候她見秦嫂的臉色不對,豆子又沒有出現,問清有人救了淳姐之後,好歹松了口氣。這會兒陳梓湘找她一起來看淳姐,她自然沒有絲毫的猶豫。
柳明月見兩人怯生生的,還有後頭尾綴着的陳梓旻靜靜看着自己的樣子,知道他們也是吓壞了,趕忙将人都叫過來:“沒事兒,淳姐正睡着呢,旻哥兒睡了一個下午了,可還好?”從回家到現在就睡着,剛剛要不是太吵,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呢。
被問到了以後,陳梓旻也不回答,直接上了床,躺到淳姐身邊去。見狀,柳明月也不阻止,将陳梓湘姐妹倆拉到邊上的椅子上坐下聊,跟他們說說下午發生的事情,順帶安撫他們的情緒。
“所以,這一次是老天眷顧,以後多拘着淳姐,別叫她亂跑。”她囑咐陳梓湘姐妹倆,“也別對豆子有意見,她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情,淳姐醒了,我也會好好教育她的。”
說起來也是她自己頑皮不懂事兒,不過她的年紀在這兒,也是正常的。柳明月想着,自己多□□□□,總能把淳姐養成個斯文的小姑娘,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跳脫好動,整日想往外頭跑。
“嗯嗯,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陳梓湘重重地點了頭,将這件事放在心上。那邊的陳梓旻也伸出來腦袋說道:“照顧妹妹!”
倒是他這個樣子,叫柳明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