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病名為愛

聽到哪吒的笑聲，二人同時擡頭看向哪吒，眼中帶着幾分驚喜，無論是楊戬也好，葉無歌也罷，自千年前楊戬大婚過後，他們就從未見過哪吒再露出如此真摯的笑容，永遠都只是禮貌性的表情，從前的哪吒活的恣意潇灑，即使身處絕境也能笑對人生，只是後來物是人非，哪吒将自己包裹在面具之下，冷心冷情、無愛無恨，哪怕面對天祥那孩子，也很少會顯露自己的真性情，真正的哪吒已經被人情世故磨去了棱角，掩去了喜怒哀樂，一次次的傷害成就了如今的三界軍神，但也真正殺死了那個心向光明、灑脫恣意的闡教弟子哪吒……

在二人目光的注視下，哪吒微怔了幾秒，他也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表情本就是不該出現的，只是像如今這樣平心靜氣的坐在一起吃飯的場景，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久到自己已經忘了上一次像這樣是在什麽時候了，他們三人本是結義兄弟，一起跪地磕頭，皇天後土為證，共患難、同生死，究竟是因為什麽原因才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呢？時至今日哪吒覺得李靖當年并未說錯，自己确實不該活在這個世上，如果當年死在李府的是自己就好了，這樣娘親就能繼續活着，李靖雖對自己無情，但對娘親的感情确是真的，李靖也算是個癡情之人，金吒木吒也是孝順的，他們一家四口應該會生活的很幸福吧？沒有了自己，楊戬和葉無歌或許真的會成為好兄弟也說不定，畢竟他們兩個都是智武雙絕的天才，惺惺相惜是很正常的，現在二人卻因為自己而兩看生厭。“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時間總是殘酷的，記憶是回不去的曾經，卻也是現在最甜蜜的想念。

“飯也吃了，話也說完了，若是沒什麽事的話，二位就可以離開了。”哪吒放下手中的竹筷，平淡的開口道，“對了，二位以後也不必再來我雲樓宮了，今日也算是個良辰吉日，我同二位哥哥的緣分已盡，從今往後便如同我手中這雙筷子一般，一別兩寬、各自安好！”哪吒将分開手中的一對竹筷，用三昧真火将其中一只化為灰燼，剩餘一只放于桌面之上，起身負手而立，冷冷的說到，那語氣薄涼如水，瞬間澆滅了楊戬二人期盼的火焰。

楊戬心有不甘的上前拉住哪吒的胳膊，低沉着語氣乞求道；“哪吒，你一定要這樣嗎？一定要把我們推得遠遠的才開心嗎？我不求別的，不奢望我們還能回到從前，我只希望我們還能是兄弟、是朋友，哪怕普普通通的朋友也好，讓我有名正言順關心你的理由，在你傷心時可以陪你說說話，在你無聊時可以陪你談談心，在你……”

“抱歉，我不需要！我不過是一顆靈珠化形罷了，無父無母、無情無愛，當年借盤古和女娲大神之血幻化為人形，得其令，鎮守三界秩序，我不像你們，我身在三界之中，卻又超脫輪回之外，我終此一生都只是為了維護三界秩序法則，生不知其年，死不知其時，或許上一秒我還在和你們談天說地，下一秒就會永遠的消失，你們二人都是人中之龍，沒必要因為我這個妖孽浪費時間，不值得！”哪吒說這些話的時候仿佛很輕松一般，但楊戬明顯能看到哪吒的身子在微微顫抖。

楊戬一直以為自己對哪吒的愛和哪吒對自己的愛是平等的，他對哪吒隐瞞的事情哪吒應該會理解自己，即使是千年前那件事情，楊戬也一直自信的認為只要自己解釋清楚，哪吒和自己就能回到從前，可今日聽了哪吒的所言，楊戬才終于明白自己真的失去了他。哪吒曾經将一份完完整整的愛，奮不顧身的交到了自己手中，以飛蛾撲火的姿态将賭注盡數壓在自己身上，但自己卻未能及時明白，楊戬的一次次猶豫、一次次隐瞞終于耗盡了哪吒的耐心，而那一刀正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顆完整的心經歷萬般磨折，重新被放回溫暖的軀體中，以哪吒的通透來講，他是不會再試圖體驗第二次的，哪吒身處于困苦中，卻異常向往甜美的夢，就在他以為自己已經美夢成真時，卻被楊戬殘忍的打破，他如何能不恨、不怨？但哪吒的愛是徹骨的，他舍不得傷害楊戬，只能将那份怨念加注在自己身上，歷經千年的折磨，那顆心早已殘破不堪，支撐哪吒走到現在的，恐怕也只剩下對女娲的那份承諾，準确的來說，現在的哪吒雖然未有恢複靈珠子的記憶，但卻早已和靈珠子合二為一，無欲無求、無愛無恨！

楊戬和葉無歌懷着複雜的心情離開了雲樓宮，二人并肩走着，似在思考着什麽，二人眉宇間都顯得十分凝重，過了許久，楊戬停下腳步認真的看向葉無歌，沉聲道:“葉無歌，我想你也不願看到這樣毫無生氣的哪吒吧？當初我以為我的選擇才是對他最好的保護，可如今看來，我的一廂情願才是對他最大的傷害。我現在倒是希望他可以恨我、打我、罵我，這樣我也能好受些，但他如今這幅雲淡風輕的模樣才真的讓我感到害怕，葉無歌，我知道你喜歡哪吒，我希望你以後可以代替我照顧好他，我傷他太深，已經沒有愛他的資格了！”

聽完楊戬的話，葉無歌偏過頭去自嘲一笑，下一秒卻又一拳打在楊戬的臉上，楊戬踉跄的後退了兩步，穩住身子後低頭站在那裏，沒有說什麽，葉無歌恨恨的咬了咬牙，上前拽住楊戬的衣領，道:“楊戬，你就是個懦夫！若不是因為你是他愛的人，我早就在千年前殺了你了！我是喜歡哪吒，但我自會用我的方式得到他的心，不需要你讓！楊戬，我真的很想知道，在你心裏哪吒究竟處于什麽地位？你真的愛他嗎？如果我是你我根本不會輕易退出！哪吒如今這幅模樣都是拜你所賜，如果你還愛他就應該想盡一切辦法，讓哪吒回到原來的恣意潇灑，而不是将他推給其他人！你現在這份惺惺作态只會讓我感到惡心！”葉無歌二話不說又是一拳，楊戬的嘴角已經溢出了血絲，這麽長時間的壓抑，楊戬心裏自然也有怒火，二人就這樣不顧形象打在了一起，不過都只是用肉搏，并未使用任何法力，也不知打了多久，兩個人靠在憑欄上，臉上都多了幾塊淤青。

“你下手挺狠的啊，都說司法天神溫潤如玉，自控力超強，就連發火也很少見，如今看來言不符實啊。”葉無歌揉着嘴角抱怨到。

“生活中，人總要戴着幾張面具來掩飾最真實的自己，你不也一樣？狠厲無情的魔君不也有溫柔的一面？面具一旦戴上，就很難再摘下來了，這一點對哪吒來說尤其困難，葉無歌，今天多謝你的提醒，哪吒成為今天這個樣子，确實是我引起的，我不會逃避，我想把從前那個樂觀開朗、無所畏懼的哪吒找回來，不過你也看到了，哪吒現在無論是對你還是對我都很抗拒，所以我想請你幫個忙，我想以自己為賭注，賭哪吒還在乎那段情，賭他心裏還有我！”楊戬望向遠處，眉目間暗含憂愁，但卻又帶着幾分堅定，以前的他總是顧慮太多，将多數的心思都放在改天條、救母親的事情上，對哪吒的關心太少了，甚至很多時候都覺得哪吒對自己所做是應該的，他坦然的受下了，其實如今想來，最該被關心的是哪吒才對，當初因為自己害得哪吒失去了母親，更自裁于陳塘關，後來哪吒又一次次替自己擋下戰場上的暗箭，很多次若不是哪吒相助，楊戬絕對走不到現在，或者說當年若非哪吒劫了法場，楊戬根本不可能還有命活到現在！

葉無歌轉頭看了看楊戬，嫌棄道:“我憑什麽幫你？哪吒心裏還有沒有你，和我有什麽關系？我現在要做的是走進哪吒的心，讓他愛上我！你都已經是過去式了！我剛剛說的那些不過是氣話罷了，你放手我求之不得！”葉無歌冷哼一聲，久久沒再開口，楊戬同樣也沒說什麽，二人就這樣一直并肩坐着看向遠處，也不知過了多久，葉無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接着剛剛的話繼續說到:“楊戬，你知道嗎？早在哪吒還是靈珠子的時候我就已經遇到了他，只驚鴻一瞥，再難忘卻，初見的場景就如同一副絕色的畫作，永遠的刻在了我的腦海，恐怕窮盡一生也難以忘記。但我也知道，不管是對于靈珠子也好，哪吒也罷，我都只是個過客，我愛他，但他永遠也無法對我有超脫友情之外的感情，今生今世我不奢求什麽，只希望他平安喜樂，楊戬，看到他現在這幅模樣我真的恨不得殺了你，可我也知道，除了你再也沒有別人能夠找回曾經的哪吒了。這個忙我會幫你的，但你要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再負了哪吒，我一定會殺了你！不只是你，所有你在乎的朋友和親人，我都會将其一一斬殺，絕不留情！至于哪吒，不管他是否同意，我都會帶着他遠走高飛，你永遠也別想再見到他！”葉無歌劍眉緊蹙，冷冷的瞪着楊戬，目光中充滿了殺意，為了哪吒他什麽都可以做，如果放手可以讓他幸福，葉無歌絲毫不會猶豫。

“……多謝！無論前路多麽坎坷，這一次我一定不會放手，窮盡此生，我必護他一世安穩！”楊戬鄭重的看着葉無歌，指天立誓，錯，犯過一次就夠了，絕對不會再有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