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舊案舊事舊人
第三十八章：舊案舊事舊人
“你好。”
韓清繆擡起頭，看見一張略顯蒼白的臉，臉上的一雙眼睛深深的凹陷，從而顯得那人的眼下的烏青顏色更深，看起來像是很久沒有睡好。
石峰依舊每日都按時來診所治療，跟在他身後的民警穿着一身便衣，照舊是把石峰送進診室之後便在外面找了個地方坐着等候。
一來二去，韓清繆不僅跟石峰熟悉了起來，而且跟那位陪同的便衣民警之間也有了交談，今天石峰的診治并不需要她從旁記錄，她正百無聊賴的時候，恰好看見旁邊也有一個跟她同一國的人……
“喝杯咖啡吧。”韓清繆端着咖啡，坐到了那位民警身邊。
民警的年紀不大，看起來像是個剛畢業的學生，面對韓清繆的主動示好，他顯得有些拘謹，他道了聲謝接過咖啡，卻不動聲色放到了一邊，并沒有動一口。
韓清繆注意到了這個細節，毫不在意的笑笑：“有規矩，是嗎？”
小民警被她看穿了掩飾，不免有些尴尬，他露出一個幹巴巴的笑容：“你不要誤會，我不是……”
“不用解釋，我明白你們的紀律。”韓清繆把手舉到額邊做了一個敬禮的動作，“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會有防備，畢竟保外就醫的診所不像是監獄裏管制的嚴，魚龍混雜，萬一有個閃失就不好了。”
小民警笑笑：“謝謝你的理解。”
韓清繆也笑了起來：“不用客氣，我的工作就是理解人的。”
聊天之中，小民警漸漸也放下了心防，他看了看韓清繆胸前的名牌，試探性的問道：“你是韓醫生？”
韓清繆還是第一次被人稱作“醫生”，她連忙羞澀的擺手：“千萬別這麽叫我，我不過是在這裏打打下手，并不十分專業。”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韓清繆。”韓清繆大大方方的介紹，“我只知道警官姓秦，卻不知道警官的名字是什麽。”
“秦世傑。”小民警笑了笑，又沖着診療室裏面努了努嘴，“韓小姐如果方便的話，我能不能問你幾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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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合調查不是每個公民應該做的嗎？但說無妨。”
秦世傑笑了笑，目光投向診療室緊閉的門：“韓小姐雖然自謙說不是專業出身，可這幾天我陪犯人過來檢查也看出了不少跡象，病人們對韓小姐都非常信賴，而且韓小姐的素養也非常專業。”
“無論韓小姐是不是專門從事這行，想必都應該比我懂得多一些……”秦俊傑認真的看着韓清繆，“依照韓小姐看，石峰的病情……到底能不能痊愈？”
韓清繆皺了皺眉：“痊愈……是指？”
在精神病這個領域當中，從來沒有一個醫生能夠斬釘截鐵的下結論，說XX病人一定能夠痊愈。
心理疾病或許能夠在引導之下走出陰霾，但是精神方面的疾病很難定論。秦世傑看見韓清繆迷惑，連忙解釋道：“或許我用的描述不太準确，我的意思是指，什麽時候石峰能夠跟我們辦案人員有正常的溝通？”
韓清繆了然的點了點頭：“原來你是指這一方面啊……”
“正常溝通的話，其實現在你跟他交流也并不算難，精神病人有的時候會說胡話，但大多數正常情況下他們回答的都是實情。”韓清繆一五一十的跟秦世傑解釋，“不過這也要經過分析判斷，畢竟咱們正常人撒謊的時候，其他人都很難分辨……”
秦世傑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随即深深地嘆了口氣。
“怎麽了？難道是有什麽事情要石峰配合審查？”
秦世傑搖了搖頭，半晌還是确定的點了點頭。
“他是不是身上還有什麽其他的案子？”韓清繆猶豫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疑問，“我看過石峰的資料，他入獄的時候是因為肇事逃逸致人死亡，可是這個罪名……雖然是七年以上的刑期，但也不至于關押二十多年。”
“直到現在他還在服刑，是不是有什麽其他原因？”韓清繆好奇的問道，怕秦世傑為難，又連忙解釋道，“我就是好奇多問一句，如果你不方便回答的話，可以不用告訴我的。”
秦世傑搖了搖頭：“沒關系，你也算是醫護人員，跟你透露一些信息還不算違規。”
“要我說，石峰的情況确實是有些複雜，當年這起案子是我師傅接手的，也不算什麽了不起的案件，不過就是開車撞死人了……雖然這麽說有些不敬，但是要翻翻我們局裏的案子，江北一年到頭因為車禍死的人那真是不計其數。”
韓清繆在一旁點頭，她前一陣子看過那些案宗，自然明白秦世傑這話沒有作假。
“當時我師傅接到有人報案，就趕去了現場，他跟同事們一起出警，去了之後才發現車禍現場是一個比較偏僻的小路。二十年前江北的監控設備還不像現在那麽發達，主路上的攝像頭都屈指可數，更不用說那種小路了。”
“沒有視頻記錄，所有的東西都只能靠人工分析，可是那條路上留下的輪胎痕跡很雜亂，以當時的刑偵手段來說，破案簡直難于登天。能抓到石峰，真的應該算是機緣巧合。”
“怎麽個機緣巧合法？”韓清繆感興趣的追問。
“沒有目擊證人，沒有視頻監控，僅憑輪胎痕跡根本查不出肇事者，我師傅就跟同事一起，在周邊進行走訪調查，就在調查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圍觀者裏面有一個開車過來的人十分可疑，他憑借着老警察的直覺上前詢問，果然那人回答的支支吾吾，牛頭不對馬嘴……”
“我師父當下就帶了那個人回局裏審訊，一開始所有人都不抱希望，只以為是我師傅多心了，誰知道那人的心理素質不行，師傅剛剛一問，自己就竹桶裏倒豆子說了個幹淨，原來他就是那個肇事司機，撞了人逃跑之後良心不安，又想重新回現場看看那兩個人死沒死，結果被抓了個正着……”
韓清繆點了點頭：“蒼天有眼，法網無情。”
“這個肇事者你也知道了，就是石峰。當年我師父審他的時候，他的口供什麽的都畫了押簽了字，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入獄兩年之後，有一天他就突然發了瘋似的，在監獄裏到處打人，攻擊獄管……所以才加了刑期，現在都沒放出來。”秦世傑撓了撓頭，“那時候我也還沒上班，都是我的老前輩們跟我描述，說當時石峰一邊打人，一邊叫嚣自己是冤枉的，要人放他出去。”
“冤枉？”韓清繆有些憤憤不平，“他撞死人是事實，自己都已經承認來，何來冤枉一說？”
“所以說嘛！”秦世傑一拍大腿，“當時這件事鬧得很大，我師父還被重新調查了一遍，生怕當時石峰的畫押是我師父濫用私刑逼供而成，萬幸的是當年的視頻都還在，我師父才得以洗刷清白。”
聽見好人沒被污蔑，韓清繆這才放下心來：“幸好有證據，不然真的要好人蒙冤了……”
秦世傑打開自己随身帶着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沖着韓清繆擺了擺手：“你以為我師父沒受影響嗎？流言的可怕程度，是咱們這些人難以想象的。”
“當時跟我師父一起被調查的，還有另外一位警察。自從那次調查之後，另外的那位警察就被調走了，據說是去了縣裏的一個所裏當片警……這麽一來，就升職無望了。而我師父自那以後也沒被升遷過，本來大家都說，我師父是最有可能當上隊長的人……”
秦世傑有些氣憤的看了診療室一眼：“最讨厭這樣的人，明明是他自己的錯誤，卻非要拉別人一起下水！”
“兩個人的職業生涯，就被這麽一個罪犯給毀了……”韓清繆不無唏噓的感嘆，“要不然，這世界上又會多出兩個為人民服務的好警察。”
“誰說不是呢。”秦世傑郁悶的說道，“這個石峰身上有毒，明明普通的一起肇事案件，卻扯來扯去總是扯不完的皮，這不最近上面又發話，要徹查江北近些年來的肇事逃逸案件。”
“案卷全都被調走了，他人卻沒法被提審……”秦世傑對這幾天的便衣行動顯得有些心力交瘁，“我只希望他能趕緊痊愈，老老實實把當年的事情都交代了，我好趕緊跟我師父一塊去跟別的案件。”
“當年就是這樣，刁警長先出了現場，又換我師父去出，現在還是這樣，結過案的案子，又要我來跑……”秦世傑有些疲倦的靠在椅子的後背上，“真不知道是不是我們這些警察欠了這個叫石峰的。”
韓清繆笑笑：“別那麽大壓力了，依我看來，石峰的精神問題雖然時間久遠，但也并不是完全沒有治療的方法，轶醫生在國外進修多年，經驗豐富，如果需要提取口供，我們也可以參考他的意見，不一定非要等到治療結束。”
“等會他治療完之後，我幫你問問。”韓清繆笑了笑，擡頭正好看見診療室的門開了，她連忙遞給秦世傑一個抱歉的笑容，緊跑幾步迎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