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仙界不存

這一次出鞘的桀斬,森然的恍若地府黃泉下的風,映着他們驚恐的眸子,滅盡衆魔。

收劍回鞘,何晉陽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

風吹西晃着折扇靠近。

“幹得漂亮,然而,為何不開心?”

他看向倒地的衆多屍體,折扇一開一合,天頂雷鳴陣陣,只等他們離開便可毀屍滅跡。

何晉陽搖頭,沒有直言,而是道:“走吧。”

似乎在逐漸融入這個世界的同時,他也開始清楚仙魔兩道的不同。

這讓他越發清楚,即使有機會回到自己的世界,他也不可能保持曾經的模樣。

穿越打從一開始就将他與過去分開,即使回頭也是一條不見盡頭的天塹,但這不是能和旁人說的東西。

風吹西識趣的不去追究,樂颠颠的跟着他踩風離開,等到他們遠到一定距離,從天而降的九重天雷狠狠擊打着他們剛才所在的大地。

何晉陽回頭看向身後,旁邊傳來風吹西誇張的聲音。

“哎呀呀,做壞事果然遭雷劈啊,你說對不對,好友?”

何晉陽當機立斷加快離開的速度,遠遠的還能聽見風吹西的聲音。

“哎呀呀,好友,幹嘛飛的這麽快,給我留點兒喘息的機會,好友,我說好友啊……”

仙覺大會極南之處是一塊誰也不會觸犯的禁地,而這“禁”字出現的那一天開始,正是血天境之主參加仙覺大會的那天。

認真算起來,也是幾千年前的事情了,只是自從那一次過後,島嶼極南便有了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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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年仙覺大會,已經成為十大魔帝之一的謝燕來或來或不來,但不管他來不來,那處地界始終只屬于他一人,甭管別處多麽熱鬧。

而今年,已經不再觀看仙覺大會好幾百年的魔帝久違的再臨,令魔道還是正道都是一陣緊張。

不為別的,這位漫長的壽命以及事到如今已經無人可知的實力都是一項項催命符,都怕這位喜怒無常的帝君轉眼就大開殺戒,再把仙覺大會變成一片血湖。

別懷疑,當年有幾次修士們鬧的太大驚擾到謝燕來,這位魔帝直接使那年仙覺大會泡湯。甜膩膩的血湯,百年過去,島上的血氣才将将散淨。

在無數修士眼中,魔帝二字代表的從來不是什麽和善的詞彙。滔天的權柄,無邊的實力,以及喜怒無常的性格,這才是能令整個魔道臣服的大能,也是正道勁敵。

島嶼極南之地血光燦爛,宛若一層薄薄的琉璃質地的透明結界守護着這片土地,

莊嚴聳立的宮殿樓閣則嵌造在山體之內,以不知名手法和山石形成半融合狀态。遠遠看去,可見一座座淩空緊貼在山峰背面的奢華金殿,回廊亭臺靜靜屹立,與天色橫斜成一線。

此時黃昏接近,晚歸的鳥雀飛過透明的血色光壁回到自己山上的巢穴,抖抖翅膀,與巢穴裏面的妻兒親近。

這本是極為尋常的一幕,但比較值得注意的是,這個巢穴建造的地點正是魔帝休憩時經常居住的園內。

幾百年的古樹樹冠重重,即使有幾窩鳥雀居住也實屬常事,不過今日魔帝幽幽從熟睡轉醒,不鹹不淡的瞥了眼聲音傳來的方向,撐着額頭,感到胸口傷勢隐隐作痛。

類他這種等級的元神大能,要是趕在萬年前已經可以飛升離去,從血天境延伸出來的血紅天柱早已與他身形合一,形成直通魔界的天梯,然而問題也在這裏。

就在幾千年前,仙界大門莫名關閉,随之而來的魔界也被影響,飛升停駐的下三界被不知名原因推離修真界,魔修若無大機緣難以越過兩界間越發寬廣的距離,所以即使修為足夠也只能永久停留下來。

謝燕來不願意承認,自己就趕在這倒黴的時候飛升沒飛成,不過這也就算了,他更倒黴的引來十萬雷劫,生生将他劈成重傷!

重傷也就算了,天道素來對魔修不留情面,可更糟糕的是,不飛升的元神級別大能會根據修為每千年接受一次天罰雷行。

這是世界排斥過強人物的手段,防止他們毀滅此世平衡。

原本謝燕來可以理解,畢竟誰到了飛升的時候也沒有不想飛的,不想飛的人挨罰正常,可他不是啊!

千年一次,從飛升失敗過後,他整整經歷六次天罰雷行。

每次劫雷都會因為他遠超上次的實力翻倍出現,時至今日,他的雷劫已經能輕易讓鑄身境界的修士化為灰灰,立柱期修士打成重傷。

拜此所賜,上一個千年出乎尋常可怕的天罰使他的暗傷一重再重,根本找不到機會修養。

眼瞅着這個千年的天劫即将到來,謝燕來深深嘆了口氣,沉重帝服包裹住他的身體,昳麗面容瞧不出一絲愁緒,始終透出漫不經心的自信,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回……

懸。

一不小心可能真會身化灰灰,魂飛魄散。

視線漫無目的的四下游蕩,一不小心再次晃到那窩鳥雀上面,目光既深又遠,幼鳥叽喳的模樣落到他眼底,引來他輕咦一聲。

謝燕來收回視線,安靜想着。

或許還有辦法。

他剛想完,殿內侍者已經來到門外禀報,是有關于仙覺大會突然出場那人的消息。

謝燕來思索道,叫何晉陽的這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就讓我來看清楚吧。

“進來。”

侍者挪步而來,低垂着頭,盡顯恭敬。

九重珠簾後的人影并非高大健碩,然而壓力并不以外表的方式展現的人有很多。

如謝燕來這種,他的修為,他的地位,本就是世間至高無上的權柄。

他輕輕一個垂眸,醞釀的可能是席卷整個修真界的風暴。

侍者深知這一點兒,因此他老老實實将自己查到的內容一一道來。

“聽說……”

謝燕來安靜聽着,任憑有關何晉陽三字融入到自己的計劃之中。

回歸泷澤縣的三人,有一個昏昏沉沉的大睡,另外兩個尋覓一處不錯的地點看黃昏落日,說錯了,欣賞的只有風吹西一人。

何晉陽面無表情,身旁之人的嘴巴似乎從未聽過,嘚吧嘚吧說了好多好多,多到都快天黑了,他看起來反倒更精神了。

“你就不覺得累嗎?”

雖然他不算寡言,但和風吹西比起來,他平時說話的量絕對甘拜下風。

風吹西一抹嘴,笑呵呵的像是普天之下沒什麽事能讓他感到煩惱。

“人逢喜事精神爽,好友,你現在可以感覺到我對你的熱情了吧?”

何晉陽無言的看他,終于在他含笑的雙眼裏将目光轉給趴在他肩頭睡的昏天暗地的冷白君。

“他沒事吧?”

經歷一場埋伏還能睡的這麽穩,這已經不是醉酒而是昏迷了吧?

風吹西倒是習以為常抖抖肩膀,将快滑下去的人重新穩住。

“別看他這樣,實際上他是靈根太好,對松酒的靈氣敏感所以入眠的速度極快,醒來後得到的好處肯定比咱們醒着的高,當然不排除他酒量淺的原因。”

何晉陽:“……”

還真是發小,前一句解釋,後一句拆臺。

風吹西似乎也懶得繼續扛着冷白君,拍拍這人平靜的睡臉。

“喂喂喂,冷白君給我起來,起來啦,天黑啦,不對天亮啦!”

連拍好幾下,冷白君才艱難的睜開眼睛,朦朦胧胧的一片水色,擋住他原本清冷正氣的眸神。

何晉陽看的一愣,下意識避開視線。

不為別的,這副模樣的冷白君當真秀色可餐。

風吹西不耐煩的狠狠捏一下他的臉。

“給我起來!”

“風吹西你幹什麽!”

這一下可能真的疼了,冷白君立刻醒來發現自己什麽姿勢馬上後退,仿佛避之不及。

感到肩膀上的輕快,風吹西活動活動手臂,呲牙道:“壓我這麽半天就這态度?”

冷白君一愣,一滞,神情一陣灰敗。

“我……”指自己,“……壓你?”指風吹西。

風吹西嚴肅點頭,壓得我肩膀現在還酸着呢。

冷白君臉色鐵青。

何晉陽看到現在,舉手說道:“你們兩個是不是有誤會?”

風吹西:“有誤會嗎?”

冷白君:“有誤會?”

看兩人雖然句式差不多但明顯意思不同的反問,何晉陽一陣沉默。

風吹西到底心思玲珑,眼珠一轉就弄懂冷白君驚慌的原因。

“冷白君,你真是太污了!”他做痛心疾首狀。

冷白君張張嘴,尴尬的幾乎石化成灰。

何晉陽通過這番對話察覺到看似耿直冷淡的谏聖派大長老,說不定是個意外純情但又懂得不少黃色廢料的類型,至于風吹西,才是真污的那個。

三人間本身生疏的關系,通過這一系列活動無形中聯系到一起,同是修仙之人本就比許多修士多出天生默契,不知不覺間,他們之間關系逐漸變得有如多年好友一般。

一派插科打诨,何晉陽留宿萬嘉客棧,剩下兩人回轉處理仙覺大會事務。

重新兩人行動的冷白君望着身前模樣歡喜的風吹西,淡淡說道:“你很想和何晉陽打好關系?”

風吹西:“唉?”

冷白君甩袖,雪眸深處不乏冷靜的道:“我看得出來,你一直在故意接近他,為何?”

風吹西晃晃手裏折扇,思忖幾秒才道:“別光說我這樣,你不也是嗎?我都攔你兩回了怎麽還能打起來?”

冷白君蹙眉:“那是因為……”

風吹西打斷道:“因為你也感覺到了吧。”

冷白君沉默。

風吹西望着夕陽西斜成平直直線,夜幕的暗色逐步籠罩最後一絲光明的天際,神色遠比白日時來的深沉。

“東西南北四家,除卻中原麒麟下落不明,我等是最後與仙界牽連甚深的人,如今修真界千年無人飛升,不知多少雙眼睛盯着我們四家,而真到了那個不得不為的時刻,魔道猖獗不作二想。”

“你說這個又有什麽用?謝家朱雀不早在九千年前被滅族了嗎?”冷白君不願多談的偏開頭,四家一開始就不全,宴請神獸重開天門的法子根本行不通。

風吹西搖頭:“我感覺的到,謝家一定還有人活着,只是不知他在哪裏,數千年輾轉總會殘留一絲遺脈。”

冷白君皺緊眉頭:“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麽?”

風吹西瞥他:“裝傻。”

冷白君呼吸一滞似乎想要駁斥,可風吹西哪裏會給他機會。

“修真界五家起源自仙界,家族記載的則是鎮守仙界的五神特別庇護的家族,不管這是不是真的,這已經意味着我們從一開始就和仙界牽連不淺。在仙道絕跡的現在,我們就是最後的希望,風家長者說過了,我們這一代就是最後的聖子,再不出現轉機,這意味的只有一個結果。”

說到這裏,風吹西深吸一口氣,字字沉重的說道。

“仙界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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