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真相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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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淳心裏始終存着極大的不安, 即使他願意相信秦北陽有這麽做的理由。

他需要一些解釋,或者至少給他一些接下來行動的暗示,然而秦北陽甚至沒有再給他一個眼神, 就那麽率先離開了禁閉室。

他下意識朝着秦北陽離開的方向往前邁了一步,随即便感受到了來自旁邊的兩道目光, 腳步又适時頓了下來。

雖然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麽,但他明白, 至少不能輕舉妄動。

中年男人名叫張鳴,他的胸前挂着一張吊牌, 大概是職工證件, 安淳從上面看到了他的名字。

張鳴是個心思很敏銳的人,安淳只是偷看了他的吊牌一眼,而且幾乎立刻便移開了目光,但還是被他發現了。他把吊牌拿下來, 走到安淳面前,遞了過去,語氣略帶試探地問道:“想看?”

安淳心裏有些慌,他直覺這并不是個很容易糊弄過去的人, 每一個舉動的失妥都有可能引起對方的懷疑,他默默地看着張鳴遞過來的吊牌,并沒有接過來,片刻之後往後小退了一步。

張鳴收回了手,把吊牌拿到眼前,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摩挲了幾下, 然後重新挂回了身上。

他頭也沒擡,再次問道:“知道自己叫什麽嗎?”

安淳愣了愣,想說不知,而後又想起秦北陽在“喚醒”他的時候似乎叫了自己的名字,于是小心翼翼地答道:“安……淳?”

“是,沒錯。”張鳴突然嗤笑一聲,擡頭看向他,接着他的話頭繼續道,“你叫安淳,是這裏的員工,也是我的手下,不是剛才那位秦先生的,明白嗎?”

安淳微微蹙了蹙眉頭,看起來有些不解的樣子。

張鳴在提起秦北陽的時候,整個人的感覺都變了,仿佛周身突然凝起一股怨氣似的,雖然很快便被壓下,但安淳還是敏感的察覺到了,這個張鳴,似乎對秦北陽很有看法,甚至可以說帶着點恨意。

安淳稍微松了口氣,人一旦被感情支配,那麽感知便會鈍化,張鳴對秦北陽的怨氣明顯幫了安淳一把。

張鳴不再執着于觀察安淳的反應,轉而對旁邊等候的那位制服青年低聲說了幾句話,随後大手一揮,示意安淳跟上。

制服青年在留在禁閉室,沒有一起跟過來,應該是張鳴同他囑咐了什麽事情。安淳有點不安,但是他不敢回頭,只能往前小跑幾步,追上張鳴的步伐。

張鳴沒再問他什麽問題,這讓安淳有些意外。他之前預想了很多,包括一些确認失憶的常識性問題,以及自己是如何從那張束縛住他的硬床上脫身的,這些張鳴都沒有深究。而安淳自己作為一個“失去記憶的人”,也沒有找到機會主動詢問什麽,這原本讓安淳有些着急,擔心自己的僞裝露出破綻,但張鳴卻似乎對此毫不關心,就好像發生的一切都是預料之中、順理成章的。

張鳴帶着安淳上了三層電梯,最後來到了一個奇怪的屋子裏。屋子被分成兩部分,中間用一層半透明的材料隔着,他們進入的位置是左側,裏面空蕩蕩的只有一張桌子和一個金屬制的小衣櫃。桌子後面坐着一個女人,正低頭看着什麽。

聽見有人進屋的聲音,女人擡頭望了過來。張鳴沒有說話,只沖她點點頭,女人立刻心領神會地勾了勾嘴角,兩人之間默契十足。

女人又把目光放到了安淳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沒說什麽,随後起身走向衣櫃,從裏面拿出了一套看起來像是防護服的衣服套在了身上,然後沖安淳勾了勾手指,自己卻率先一步打開連接着左右兩側的門,從左側進入了右側空間。

安淳對于右側的未知空間有些排斥,加上女人換上的那一身防護服,讓他再次産生了被當成小白鼠的感覺。他很想拒絕,想要立刻逃走,但是他能感覺到,張鳴正用探尋又危險的目光盯着他,讓他動彈不得。

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又怎麽能讓之前的一切都功虧一篑呢?若這時候自己暴露了,又會産生什麽不堪設想的後果呢?不管接下來發生什麽,總比再次失去自由,被困在容器裏被當成實驗對象要好得多。

想到這裏,安淳咽了咽口水,咬牙跟了過去。

他剛進門,那女人便塞給他一套純白色的衣服,要求他換上。

安淳抱着那身衣服有些懵,左看右看也沒有找到能夠用來更衣的地方,于是遲遲沒有動作。

女人嗤笑道:“你一個大男人,不會還害羞吧?”

安淳被戳中了心思,臉上微微有些燒,低着頭不敢看她。

“行了行了,別浪費時間了。”女人見他還是不肯動作,語氣裏多了些不耐,“我轉過身,不看你,你趕緊換。”

安淳的臉燒得更厲害了。

他慌忙脫下上衣,又将那件純白的衣服換上,還沒來得及脫褲子,便聽見那女人又說道:“內褲也脫了。”

安淳動作頓了頓,随即轉身背對着女人的方向,用最快的速度把褲子也換好,至于內褲,直到被要求換衣服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穿內褲,而原本穿在身上的那套衣服也并非自己的,很明顯,在他沒有意識的情況下有人替他換了衣服。

安淳對此已經沒什麽意外的感覺了,畢竟都已經被稱為“實驗體”了,即便赤身裸體醒來也沒什麽好奇怪的,他還該感謝這幫人還給他披了兩件遮羞殼。

安淳換好衣服之後,轉過身來,正好對上了那女人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覺得很不舒服,好在女人也沒有說什麽,只是走過來摸了摸他的手腕腳腕,最後把手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安淳身體僵硬,卻不敢制止。女人感慨了一句“真細”,然後在他的喉結上狠狠地捏了一下,安淳忍不住俯身咳了起來。

女人松開手退了兩步,一直等到他平緩過來,才又指了指一旁透明卻密封的隔間,用命令的語氣對他說道:“進去。”

安淳并不清楚自己究竟經歷了什麽,他聽從女人的指示,一會兒進了隔間,一會兒又要求躺在床上,任由一些儀器在自己身上動作。他沒有被束縛起來,這個過程也并沒有給身體帶來任何不适感,只是當一切結束之後,安淳卻感覺頭有些發暈,連踩在地上都有一種不實的感覺。

他直覺不妙,想要思考對策,卻發現思維仿佛被凝固了一般,怎麽也動不起來。

女人帶他回到了左側空間,把他交還給了張鳴。他目光呆滞地看向張鳴,在看到對方那居高臨下的目光以及嚣張地勾起的嘴角之後,一股絕望盤升心頭。

迷迷糊糊之間,張鳴的話卻清晰地傳入他的耳中:“你先好好休息休息,吃點東西,再睡一覺,四個小時之後,我會派人來接你,好嗎?”

安淳聽着那故作溫和姿态的聲音,心裏感到十分惡心,行為卻不受控制地點了點頭。

安淳被留在女人這裏,女人先帶着他去了一個像是休息室的地方,把他安頓在一張窄床上,要求他睡上一覺。安淳雖然心裏排斥,但在這樣的精神狀态下根本無法反抗,況且他的身體也十分疲累,幾乎是一沾床就睡了過去。

雖然他并不想承認,但他這一覺睡得确實相當踏實,沒有做夢,連醒過來的時候都是很自然地蘇醒。

他從床上爬起來,感覺體力恢複了一些,頭也沒有那麽暈了,只是思考能力卻依舊沒有恢複,他的大腦似乎只能對當前最多幾十秒時間之內的信息進行儲存處理,這就導致他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眼能所見的地方,即使他明白一定是自己的身體被動了什麽手腳,卻無法對此做出任何一點反應。

他的目光很快被放在一旁桌子上的一份盒飯給吸引了過去,他的胃裏很空,他感到饑餓,注意力無法從盒飯上移開,于是身體也跟着立刻産生了反應。他直愣愣地走到桌子旁,拖開椅子坐下,打開了盒飯的蓋子,一股飯香撲鼻而來。

安淳無法忍耐,拿起餐具埋頭苦吃起來,片刻之後又将整份盒飯端了起來,卻不想下面竟然壓着一張紙條,被帶了起來,正好落到了他的腿上。

安淳嚼完最後一塊肉,才終于放下只剩殘羹冷炙的盒飯,把目光移到了那張紙條上。

他把紙條拿起來,發現上面只寫了兩個字:枕頭。

安淳現在的狀态無法思考這究竟意味着什麽,但他知道“枕頭”是什麽,而這間屋子裏,也确實有一個枕頭。

他握着紙條走回床前,拿起了床頭的枕頭,發現枕芯裏似乎藏着什麽硬硬的東西。他把枕套扯開,往裏面掏了掏,掏出了一個手掌大小的黑色密封袋,把袋子打開,發現裏面竟然是一支針管。

針管裏已經被注好了不知名的液體,針頭被蓋子密封着,袋子裏同樣有一張紙條,上面寫着:頸部注射。

頸部……注射?

安淳盯着紙條上的這四個字,用了将近兩分鐘的時間進行消化理解,他心裏是拒絕的,然而身體還是不受控制般地拿起了那支針管,拔下蓋子,又細又尖的針頭即使在昏暗的房間裏似乎也反着白光,安淳凝住呼吸,心一橫,對着自己的側脖頸紮了下去,把針管裏的液體盡數推入體內。

藥物見效很快,他還來不及把針管拔出,頭便劇烈地疼了起來。

眼前的景物仿佛都扭曲了起來,安淳難耐地抱着頭,痛苦地倒在床上,身體也随着疼痛不時地抽搐起來。他有一瞬間甚至覺得自己快要被痛死了,然而卻抽不出多餘的力氣真的殺死自己,結束這生不如死的疼痛。

那管藥劑究竟是什麽?是誰送過來的?是要來害他的嗎?

這樣的疼痛持續了将近五分鐘,但對于承受的人來說,這短短五分鐘比五小時甚至五天還要難捱。安淳毫不懷疑,若不是疼痛讓他失去了力氣,或許他真的會自我了結也說不定。

好在最終,痛感漸漸地緩和下來,到最後只有太陽穴像針紮一般一抽一抽地疼,但這點疼痛對安淳來說已經不算什麽了。

安淳虛脫地躺在床上,這時候才發現,針管才插.在自己的脖子上,于是費力地擡手拔了下來。

這幾分鐘的疼痛究竟有什麽意義?安淳一邊喘着粗氣,一邊閉上眼睛思考着。

等等,他可以思考了?安淳猛地睜開眼睛。他試着去回想之前發生的這些事情,發現思維已經變得暢通無阻,甚至連一些細節也都可以重新在腦海描摹出來。

他有些驚喜地從床上爬起來,把手中的針管重新拿到眼前,雖然這管藥劑讓他感受了一次什麽叫做生不如死,但好歹結果是好的。他又想起張鳴離開之前說四小時之後會派人來接自己,那麽現在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多久呢?還有那個女人,現在不知道去了哪裏,但是說不準什麽時候就回來了,想到這裏,安淳連忙行動了起來,把針管和兩張紙條放回了黑色的密封袋裏,想要找個地方重新藏起來。

這時候卻突然有人敲門,安淳吓了一跳,停止動作,把密封袋緊緊地攥在手裏,緊盯着門口的方向。

難道是那個人女人回來了?安淳的心緊了緊,但随即便覺得不對,若是那個女人,應該沒有敲門的必要才對。

那會是誰?難道四小時已經過去,張鳴的人來接他了?安淳想了想,覺得這樣的可能性最大,但令他感覺奇怪是,那個人不說話,只是在不停地敲門,即使得不到回應,也不離開,似乎也沒有嘗試開門的打算。

安淳終究還是忍不住走到門邊,敲門聲依舊繼續着,那人就站在門的另一側,等待着他的回應。

安淳橫了橫心,貼着門邊開口說道:“門沒鎖。”說完,往後退了兩步。

敲門聲驟停,片刻之後,門外那人終于開口,聽聲音像是一個年輕男人。“把密封袋給我。”那人低聲說道。然後他發現門被開了一個縫隙,一只手外面伸了進來,安淳心裏一跳,連忙上前把手裏的黑色密封袋塞過去。

那人接過密封袋又道:“三天後,等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  不出意外,下章會揭秘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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