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喜歡你不喜歡你
今天的道路堵車，顧清讓這些坐地鐵的困苦實習生反而早到辦公司了。他一邊寫稿一邊吃糖。
鄭袖坐在他的旁邊，聽着糖果在他口中發出“咔嚓咔嚓”的碎屍聲音，令人不寒而栗。“我說小顧同志，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吃糖果，這聲音聽得人怪瘆的。”
顧清讓的手往那罐薄荷糖裏面伸，拿出一顆就狠狠放到口裏嚼碎。仿佛他咬的不是糖果，而是哪個欺負他的仇人一樣。
鄭袖看着他的表情，默默地把自己的凳子挪開一些，不敢再發出抗議的聲音。
“不好意思，路上出事故了，稍微堵車。”柏禾匆匆忙忙走進辦公室。
“咔嚓咔嚓。”顧清讓還在咬糖果，都沒有看他一眼。
“主任，早上好。”鄭袖一巴掌拍顧清讓頭上去。
顧清讓不情不願的，在鄭袖眼神的壓力下也跟着喊了一句。“主任，早上好。”
“早上好。”他依舊面無表情的問好。
一天的工作就這樣開始了。
最近籠城是過了多事的季節了，他們這些做新聞工作的難得清閑。
“小顧同志。”隔壁辦公室的美女探頭過來。“一起去吃中午飯吧。”
顧清讓的辦公室之前也是經常和他們辦公司的人一起去飯堂吃飯的，他沒有多想就答應了。“好啊。”
鄭袖偷笑，“我今天中午就不去吃飯趟了，我朋友今天來這附近，我要去找他吃飯。”
顧清讓：“好。”
美女笑：“那我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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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袖揮手，“去吧去吧。”
他們就結伴去搭電梯了。
鄭袖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一臉春光明媚的樣子，“青春啊。”
剛剛好從裏面的房間走出來的柏禾看着他，“你只比他大一歲而已。”
鄭袖搖頭，“青春這個詞屬于稍微有姿色或者以上的年輕人。”他拿出手機當鏡子照，“我好像沒有青春過。”說到這，自己都不忍心了。
柏禾換着角度打量他。
鄭袖配合着擺了幾個姿勢。
柏禾有結論了，“不怪你，畢竟人是不可以決定自己的長相的。你只是臉大了些，眼睛細了些，鼻子塌了些，還有嘴唇厚了些......其他我看着還挺好的。對了，建議你最近不要喝啤酒，年紀輕輕就有啤酒肚了。”
鄭袖跟他相處了好一些日子，本以為可以抵擋他的毒舌，沒想到還是被這波攻擊打趴了。“主任，我不喝啤酒。”
柏禾嘆氣，“這聽起來就更可悲了。”
“主任你這樣會孤獨終老的我告訴你。”鄭袖趴在桌子上流淚。
柏禾有同感，“啊，不如去死好了。”
“收拾收拾就是帥哥的人在說什麽。”哪像他，除非去整容才能變好看。
柏禾歪頭，“我帥嗎？”
“帥帥帥！”鄭袖爬起來拍馬屁，“你從醫院回來那幾天，整棟樓的少女都轟動了。”不過最近又開始邋遢回來了就是。
柏禾無動于衷。
鄭袖正好看見顧清讓桌上的糖果。“估計下一個進醫院的就是小顧同志了。”
本來想去吃飯的柏禾腳步一停，“他哪裏不舒服嗎？”
鄭袖朝着那罐糖果努嘴巴，“一早上都在咬糖果，我都看見牙醫在向他招手了。”
柏禾聽到後，走到他的位置上拿起那罐熟悉的薄荷糖。“告訴他，我沒收了。”
鄭袖拍手掌表示感謝他的決定。他再也不想看着顧清讓把這罐薄荷糖當作誰一樣在發洩了。
打好飯，柏禾端着食堂的盤子選位置。他選擇在一根柱子後面坐下，被柱子擋住的一男一女對話的聲音很清晰地傳進他的耳朵裏。
“今天怎麽只剩下我們兩個來吃飯了。”顧清讓不解。
“今天大家難得空閑，都說要去隔壁吃頓好的。”
“居然不叫上我們，沒義氣的家夥們。”
美女呵呵直笑，“你要是那麽喜歡吃大餐，明天我請你啊。”
顧清讓笑着答應。“嗯。”
柏禾決定明天預定的三篇稿子都給這個實習生寫了。
吃完飯，兩人去放盤子。顧清讓走了兩步，莫名其妙的想回頭，可是他的後面并沒有人。
柏禾現在在走廊上走着，并且跟林睿聊天。“那些臭啦吧唧的直男！”
跟老婆在吃午飯的直男林睿：“......大哥，我們直男怎麽得罪你了？”
柏禾朝着虛空揮拳，有苦難言。“有直男占我便宜。”
“大哥，你一個彎的和人家一個直的，要是發生了什麽也是你在耍流氓吧。”
柏禾回憶，雖然是顧清讓主動親他的，可是起因是因為他存在盤裏的不可描述電影，先進行語言挑撥的貌似也是他。
柏禾：“.......”
林睿：“你無話可說了吧？”
柏禾：“......”
林睿：“我吃完飯還要趕去辦公司，就不跟你聊了。”
“唉。”收起手機，柏禾撩起額頭前面的碎發，一臉茫然。
他最近都是在幹什麽啊。
他再次拿出手機，打開備忘錄。他決定看看最近有什麽沒有完成的任務，現在馬上去做，用工作來麻痹自己。結果他一打開備忘錄，就只有一件事情。
“我到底要不要自殺？”
字體還是加粗的。
“啊。”他頭疼地抱頭，最近因為那個難搞的實習生，他的句號居然變成問號了。
直男不行啊。
而且還是乳臭未幹的小年輕。
“主任，你不舒服嗎？”
聽到了聲音，柏禾擡頭，一眼就對上了顧清讓清澈的眼睛。
你不就是喜歡乳臭未幹的臭小子嗎？
柏禾嘆氣。
顧清讓緊張問道：“惡心嗎？想吐嗎？”
柏禾：“你下一句是不是要問我，懷孕了嗎？”
顧清讓：“......”還能諷刺人，看起來應該是很精神了。
兩人一起回去辦公司，顧清讓一坐下就發現自己的糖果不見了。“誰拿了我的糖果？”
站在他不遠處的柏禾指着自己，“我沒收了。”
“為什麽呀？”他的聲調有所上升。
“有人向我投訴你，說你咬糖果的聲音影響到他工作。”
顧清讓瞪着他旁邊的位置。
“就這樣。”柏禾說，“我去休息了。”
顧清讓的頭倒在桌面上。“那是我的薄荷糖。”
柏禾的腳步一頓。
“那是我要吃的薄荷糖。”
柏禾拍了拍自己的臉，怎麽他就覺得他有意無意把最後一個字的發音給吞了呢？
平常的一個下午就這樣過去。一下班，鄭袖就勾着顧清讓的肩膀，要跟他去看新上映的電影。兩人打打鬧鬧離開了。
林睿剛好在柏禾的辦公司，朝他擡下巴。“你也跟朋友出去玩玩怎麽樣？”
柏禾的眼神空洞，“我沒有朋友。”
林睿：“......反正你家裏有一套放電影的工具是吧，自己回家看吧。”
家也是不能回的。
顧清讓看完電影吃完飯，從電梯門口出來，就看見了自己家門口有一個鬼鬼祟祟的人蹲在那裏。
柏禾擡起頭，“肚子餓。”
本來準備逃跑的顧清讓：“.......”
他一開門，柏禾馬上就鑽了進去。“有沒有什麽可以吃的？”
顧清讓拿出一袋面包給他。“我現在煮些什麽給你。”
他一去摘菜，柏禾就開好電視，整個人癱在沙發上。“還以為今天無家可歸了。”
顧清讓很想調侃他，這裏是你的家嗎？“忘記帶鑰匙了嗎？”
“不是。”柏禾的手裏正拿着一串鑰匙。“門口有堵我的人。我一看見他，立馬就沒有出電梯口，跟着大家一起往上走了。”
顧清讓盡量以那種風輕雲淡的口氣問他：“誰？”
“周闕。”末了，補了一句。“我的前男友。”
“你說過。”顧清讓繼續摘青菜。“他為什麽還來找你？行李應該都帶走了吧？”
柏禾揉了揉太陽穴。“他說要複合。”
顧清讓不摘青菜了，就轉頭看着他。
柏禾不情願了。“你一邊摘一邊聽我說就好，動作不用停下來。”
這下就輪到顧清讓不情不願了。
“我早上拒絕了他，他今晚就在門口堵我。”
“為什麽要拒絕？”顧清讓問，“之前分手的時候你還鬧自殺來着。”
柏禾抓着頭發。“我大學畢業以後就經常鬧自殺。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有時候是真的想死，有時候就是想去死。”他也不知道這兩者有什麽區別，可是真的是不同的。“然後那時候周闕是我的好朋友，救了我好幾次，後來他對我說交往吧，我也就答應了。”
顧清讓覺得好笑，“你又不喜歡他，就和他交往？”
柏禾躺在沙發上，咬着大拇指。“所以說啊，有些人就是不會輕易喜歡上別人的吧。我在這之上，選擇了一個适合過日子的不對嗎？而且相處那麽多年下來，多多少少也有感情的。”有人拼命想抓住已經跟這個世界沒有關系的他，就算粗神經如他，也是開心的。
“可是他不懂。”顧清讓聽懂了。“他不懂那就是你的愛。他覺得還是要找一個會喜歡自己的，所以跟你分手了。”
柏禾那麽別扭的一個人，喜歡一個人也是那麽別扭的。
他不知道，他當做是他薄情，離開了。
“所以複合不就好了。”顧清讓摘完最後一根青菜。“之前你要死要活的也跟他有關系吧？”
柏禾的左手托着腮幫子，一副沉思的樣子。“我一直覺得人的觀念是一道門，每當有重要的影響的時候，那道門就會發出明顯的聲音。”
顧清讓回頭，“今天的你略文藝。”
“真的。”他說，“那一天也是，我睜開眼睛，發現原來自己喜歡男人啊。就是那麽一瞬間的事情。”腦中的那道門發出強烈的“咔嚓”聲。“我也是一天睜開眼睛，發現，啊，就那麽跟他過下去也是未免不可。之後他離開了，我确實焦慮，因為這個世界哪還有第二個傻瓜會糊裏糊塗看上我這樣的人呢？”我這樣的人，不想跟這個世界有太大的聯系，不是沒有魅力，是沒有人性的溫暖。“很奇怪。”他接着思考。“又是一天，我起床睜開眼睛，看着雪白一片的天花板，然後發現，原來他就這樣從我的生活中離開，也從我的心裏離開了。”
于是他打掃衛生，買了菜和早餐。純白的豆漿發出淡淡的香氣，炸酥的油條旁邊放着普普通通的皮蛋瘦肉粥。
新的一天開始了。
順便他在心裏抱怨，那一天樓上的人家在打掃衛生，噪音持續了很久。
樓上人家正在把菜下鍋。“你這睜開眼睛的頻率略高。”
“你每天不用睜開眼睛嗎？”柏禾吐槽他。
顧清讓炒了青菜、蒸了荷包蛋還熱了飯給他。“忘了買菜了，将就着吧。”
“放個電影吧。”他在找下飯的電影。“死神來了。”
顧清讓：“......”你很重口味。
吃完飯，他癱在沙發上看電影。“實習生，幫我去看看周闕走了沒有吧？”
顧清讓打開門就出去，沒一會兒就回來了。“還在呢？”
他今天還想早點睡的說，明天要出門。
顧清讓進卧室。他找出了一套衣服，準備出去。然後他不小心看到了那本自己印刷的柏禾的作品集，裏面還夾着他每天拿去給柏禾審批時他回給他的紙條。顧清讓把那本書藏好，然後才走出去把衣服給柏禾。“先洗澡吧，實在不行就在這裏睡一晚，明早再去換衣服吧。”
柏禾拎着衣服，慢吞吞走向浴室。
顧清讓接下去看電影。
一會兒，柏禾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出來了。“這是你胖的時候的衣服嗎？”
“差不多，這是我當年還健身時候買的衣服。”
柏禾拉了拉衣領。“看不出。”
顧清讓摸了摸肚子，“太久沒去健身了，什麽肌肉都沒有了。”
柏禾立馬坐到他的旁邊，把手伸進他的衣服裏面。
顧清讓感覺小腹周圍的肌膚貼上一陣溫熱。
“還是有的嘛，小顧同志。”他學他的同事那麽喊他，眼睛眯起來的樣子超級狐貍眼。
顧清讓近距離看着他，發現他雖然邋遢不修邊幅，可是五官還是好看的。“我好像忘了拿內褲給你。”
柏禾笑笑，“所以我沒穿。”
顧清讓的視線下意識地往下挪。
柏禾立馬扳起他的下巴。“洗澡去吧。”
顧清讓立馬起身走了。
柏禾在他走後，窩在他剛剛坐的地方。“呼。”
柏禾曾經以為如他這般的人，也許一輩子只會對一個人砰然心動，可是現在怎麽會出現第二個呢？
真是奇怪，臉的樣子是他喜歡的，性格也是他喜歡，那一股年輕人的生機勃勃也是他喜歡的。
顧清讓洗完澡出來，柏禾正在沙發上找一個舒服的角度看電影。顧清讓坐過去，他馬上就找到位置了，就坐在他的旁邊，保持一些距離，可是又能感受到對方散發出來的氣息。
“你還有其他不滿意他的地方嗎？”顧清讓一邊看電影，一邊随意聊天。
“有啊。”柏禾說：“就像普通男人二十多歲的時候喜歡二十歲的女孩子，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的男人還是最喜歡二十歲的女孩子一樣。我也是到現在快奔三了，也最喜歡二十歲的男孩子啊 ”
“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你那麽惡劣的人。”
顧清讓說這話的時候是笑着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