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穆瑞文從潘浩公寓跑出來，剛把眼淚擦幹，又馬上不争氣哭了，潘浩下手挺狠的，臉上火辣辣疼着，心裏越發覺得委屈。
童向陽找了一個兼職的的學生幫他看書店，平時人也不多，交代一下很快技能上手。自從邢正回來後，他只想有更多的時間跟他在一起。
正吃着晚飯，門鈴被按響。
他覺着可能是穆瑞文來找他，但想到會是這個樣子。
穆瑞文兩只眼睛哭得紅紅的，臉上還挂着彩，一見他便拉住他的手，卻什麽也沒說。
童向陽一直把穆瑞文當弟弟看待，見他這樣子很心疼，忙把他拉進屋，邢正也趕緊過來看是怎麽回事。
但不管怎麽問穆瑞文都沒說是怎麽回事，兩人對看了一眼，覺得還是先給他處理一下臉吧，這都腫起來了。
*****
潘浩在床上躺着，面無表情看着穆瑞文摔在桌子上的滿滿兩袋東西。
期間收到了童向陽發來的信息，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潘浩沒有回複，他現在一肚子火，就算他們以前關系還不錯，現在出了事，除非那小鬼自己來跟他說明白。
一晚過去，第二天也不見穆瑞文出來吱個聲，潘浩也暫時不想去管他了。
兩個人互相覺得自己沒錯，只是一個動手打了人，一個口不擇言說了傷人的話，不知道到底是誰更過分些。
不同的是，穆瑞文還可以去童向陽那邊求安慰，潘浩回來後也就跟那三比較熟，現在更是找不到人可以傾述。
潘浩覺得自己拿猶豫不決婆婆媽媽的樣子太不像樣了，當即跟公司請了半個月假，也不管公司批不批，收拾好行李，外出散心去了。
一坐飛機飛到了北京。
Advertisement
這裏才是潘浩的生源地。
拉着行李走在街上，許多年未曾來過這裏，有許多景色已經變了。
以前自己住的地方，還在不在呢？
潘浩說的以前住的地方，其實也就是一間小破屋子，在巷子裏，屋子的主人每個月會過來收租，當時年輕的自己還沒有積蓄，日子過得很苦。
走到記憶裏的小巷，潘浩發現那小破屋竟然還在，屋裏還亮着燈，竟然有人住在那裏。
以前，卓英流曾經跟自己在那屋子裏，度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潘浩被風吹得眯起眼，說起卓英流，那是一段很久、很長的回憶。
潘浩從小就活的不好，從有記憶開始，家裏的男人便一直喝酒，不是跟女人吵架就是罵自己。小小的潘浩看到別的小孩子去上學很是羨慕，就跟那個男人說了自己的想法，結果遭到一頓毒打。
後來某一天，潘浩從家裏那兩人的對話裏得知自己不是他們親生的，他便跑了出來。
潘浩那時還未成年，才能開始打理自己的孩子也沒去找什麽社會機構幫忙，只是到處在附近那些小店鋪幫忙，謊稱自己因為家庭矛盾，擅自跑了出來。
有一些店家心地善良，讓潘浩在店裏幫了幾天忙，也給他發了工資，後來發現潘浩竟然沒有家人來接他，沒辦法之下也只能趕他走了。
潘浩便離開去尋找下一家，就靠着這種方法，過了好幾個月，有了一點小積蓄。
他自己租了一間小屋子，這樣也不用每天賴在被人的家裏不走，但因為他自己沒有身份證，所以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
那時潘浩曾經跟蹤過一些看起來就很有錢的人，其實他的初衷是有錢人應該能想到辦法給他弄一個身份證來。最後差點沒被人打死，送到警*局後，不見有人來認領他，也從潘浩嘴裏問不出他家在哪。
從局裏被放出來後，潘浩差點對人生絕望，就差找根繩子吊死算了。
比較幸運的是，在天橋底，一位收破爛的老奶奶看到正在哭泣的潘浩，把他帶回了自己家。這位老奶奶無兒無女，但是她有戶口，經過一番周折花了錢，也給潘浩上了戶口。
潘浩還沒來得及報答她，三個月後，老奶奶去世了。
又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沒人給他生活費，潘浩連書都沒能去讀，小小年紀開始了他的打工生活。
之後，他認識了卓英流。
兩個都是出身底層的少年，家庭背景相似，一見如故。更是在某個夜晚裏，喝了酒之後，發生了慌亂的第一次。
當時潘浩還沒意識到自己取向問題，以為就是喝酒後昏了頭，他也沒跟女孩子接觸過，可能是空虛寂寞了吧。
他們兩人就這麽住在一起了，雖然沒有互相确定關系，可也湊活過。有時候興趣上來，他們甚至會鬧上一夜。
成年之後，潘浩找了一份稍微不那麽辛苦的工作，不需要沒日沒夜在工廠裏從早忙到晚。
但潘浩從不滿足于當時的生活狀況，他打小窮怕了，一直在心裏想等存夠錢後要大幹一筆。
二十五歲那年，覺着自己已經存夠錢的潘浩，同時也聽信了別人說要帶他做大生意的胡話，跟着人大幹了一場，結果那個人跑路了，潘浩的錢也被騙光了。
當時潘浩是真的打算站在18層樓上跳下去，還好卓英流即使攔住了他。
随後因為機緣巧合，潘浩認識了一個美國有錢人家的女孩子，那女孩子來中國旅游時，一眼看上了潘浩，據說是一件鐘情。
那個女孩子要到潘浩的電話號碼，馬上問開：只要潘浩答應跟她飛去美國那邊結婚，以後他就可以過上好日子。
潘浩當時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其實他不是想騙婚，只不過這個女孩子家裏很有錢，家裏做生意的。在北京這裏潘浩從出生以後就沒有過什麽幸福的回憶，這種機會，他自然不會放過。
只不過他對着女孩子沒興趣，也不想毀了她，結婚的時候不碰她就是了，等他再美國那邊有了資源，再離婚也不怕，有錢人家的女孩子還怕嫁不出去？
這些事情卓英流都看在眼裏，但他什麽都沒說。
對于卓英流，潘浩一直跟他沒有什麽承諾，也不想跟他分開，就把他一起帶去美國那邊。
潘浩跟那個女孩子結婚後，一直跟着她家公司那邊的人跑業務，瘋狂吸收知識。
偶爾的例行公事，潘浩根本沒用心，更是會注意戴套。
一年後，那個有錢女孩子終于不能忍受，一腳把潘浩踹了。
但那時已經對潘浩來說不痛不癢，帶着學到的經驗跟技術，憑着出色的工作能力，二十七歲的潘浩被一家大公司給錄取了。
被錄用後，潘浩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他要賺錢，他不想再過以前的日子了。
卓英流跟着潘浩來到美國，看着他跟人結婚，看着他離婚，看着他被大公司錄用。他們從未斷過聯系，可到底還是有什麽東西跟以前不一樣了吧。
兩年後，潘浩的生活質量有了飛一般的提升，住在舒适的公寓裏。那時他二十九歲，可他有時會想，能在這個年紀過上現在這種生活，也還算不錯。
所以當有一天，在公寓裏辦公的潘浩，在忙的不可開交的時候聽見卓英流說要分手，他完全是懵逼的。
他還沒能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可卓英流已經連行李都收拾好了。
“為什麽？”止不住的一陣心慌，潘浩忍不住問道。
他們認識了這麽久，當年在他沒錢沒勢的時候，卓英流也一直陪在他身邊，甚至他結婚的時候也不曾離他而去，怎麽反倒日子好過了，反倒要走。
卓英流只是笑了笑，說：“潘浩，你不懂對吧。”
他呢，以前十幾歲的時候，一眼見到了他，便很喜歡他，也曾經發誓過，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會離開他。
只是，當自己全身心放在潘浩身上後，卻眼瞧着潘浩遭遇各種不幸，而自己無法幫助他。哪怕他跟自己說要跟別人結婚，自己當時都不生氣。
只有一種認命感，跟他過來美國，眼瞧着他對于自己的妻子很冷淡，潘浩來約自己出去過夜，他也還是去了。
現在他已經離婚，從今往後不出意外的話，潘浩的身邊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為什麽會想要走呢？卓英流也問過自己。
大概是累了吧。
潘浩從來不會将自己放在首位，如果在這天有什麽別的事情要忙，那麽自己就一定會再事情都忙完了才會被想起來。
以前自己還能忍，想着只要能留在他身邊就夠了，可是這麽久了，當初自己那份堅決的心情，已經被歲月磨平。
卓英流他沒有怪過潘浩，因為自己從來也沒去向潘浩争取過什麽，兩個人的問題日積月累，一直到現在。
十幾年的時光如流水過，面對潘浩的疑問，卓英流十分平靜回答道：“因為我已經不愛你了。”
“我要走了，以後你自己一個人，要懂得照顧自己，知道嗎？”
人總是要在失去的時候，才懂得珍惜。潘浩當時試着挽留，可不論怎麽勸，卓英流都決意要回中國。
可能是自己當時做錯了什麽惹他生氣了吧，潘浩當時見勸不住，心想就讓他先回去，到時自己再去哄哄他就好了。
他沒想到的是，那一天，就是他見卓英流的最後一面。卓英流回國後完全與他斷了聯系，潘浩想哄人都找不着對象，而他也放不下美國那邊的事業，這段感情至此劃上了句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