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上邪古墓【02】
雲汲趕到天界,給門下諸弟子擦屁股。
諸弟子,自然指的是小作精禍水仙,另兩位分別是,與天兵起幹戈的郁子幽及裹正。
郁子幽自宿新郡國師府留書出走,蹤跡未明。
裹正返回少室山後,已主動去戒律閣領罰,天界不好為芝麻點的小事計較不休。
然,溫禾著淫書逼出赫連斷一事,不可與之相提并論。
雲汲跪至天界明蕭殿,琉璃地磚中央,對上首天帝天後陳詞道:“少室山弟子溫禾,著書辱赫連斷一事确然屬實,但或許事出有因。”
趕來看笑話的呂不達,往旁側嗤笑道:“難不成有人逼着她不成,下屆衆仙,無人不知你一向回護門中弟子溫禾,可那株水仙已闖下彌天大禍,身為掌門師兄,若一再袒護,豈不寒了衆仙門弟子的心。”
謝天瑤亦從旁加火,“仙門一向公允,若不問是非一味袒護,如何立足地界掌仙之位,又如何約束規範手下弟子。”
雲汲不急不緩道:“溫禾乃花界仙子,受花神之意入少室山修行。她不但乃我仙門弟子,更是花界臣民。溫禾著書将赫連斷逼出界門,許是花神授意。”
“荒唐。花神何等尊貴,品行若虛谷幽蘭,豈會授意手下花靈做那種肮髒不恥之事,掌門師兄此言,豈不折辱花神。”謝天瑤全然否定。
雲汲颦眉,“雲汲未有折辱花神之意。”
天帝見幾位地界仙主争辯不休,輕咳一聲鎮了下鬧哄場面,這才威聲道:“雲汲有此一說,可是花神月傾曾對你透露過什麽。”
雲汲:“花神隕世之前,曾與我密談,魔界之禍,或可止于水仙,另我護好溫禾。我曾問詢花神可有計劃,花神只道天機不可洩露。”
“這不過是你一人臆測。”呂不達上天告黑狀,下屆奪溫禾命燈,已徹底開罪少室仙府,現如今已沒必要假裝讨好,幹脆撕破臉道:“花神芳逝,無可對證,雲汲這番言論,可謂為自己及罪水仙開脫之詞。”
雲汲泠然,暗瞥呂不達一眼,“敢問宗主,除掉溫禾對你有何好處。”
“荒唐,一個籍籍無名的仙門小弟子是死是活,幹我何事。”
Advertisement
“那……”雲汲再問:“若我被門下弟子連累至罰,失了天界信任,對宗主有何好處。”
被戳中心思的呂不達,怔楞一下,轉而對着上首天帝天後叩首道:“二聖明鑒,我所作所為,皆為仙門,為天下蒼生,不敢存半點私心,雲汲他暗有所指,混淆視聽,實非君子所為,天帝天後明察。”
天帝沉思片刻,“水仙著淫書是否是花神授意,還待可查,但罪水仙打傷天将,且暗通魔頭殺我天界将士屬實,那罪水仙必要擒入天界伏誅,以慰仙将亡魂。”
呂不達謝天瑤迫不及待表現,異口同聲:“我等願領此命,捉拿罪水仙。”
天後卻徐徐道:“不急。水仙雖打傷天将,乃是被天将所逼,誅殺天将的是赫連斷。倘若水仙果真授花神之意,另有計劃,我等豈不辜負花神一片苦心。再說,花神芳逝,定不希望見手下花靈被天界緝拿成了罪犯,本座的意思是,水仙罪名,暫且擱擱。”
旁側的天帝,眉頭暗壓,不敢直面與天後起争執。
呂不達謝天瑤雙雙尴尬,先前主張緝拿溫禾,滅掉溫禾命燈的是天後。
這才多久,魔頭不過給天界送了幾顆人頭,天後竟逆轉了心思。
天帝懼內,緘默不言,兩位仙主只得垂首應是。
天門陰陽道兩側,仙雲鋪滾如浪似潮,雲汲擡高劍鞘,攔住負手前行的兩位尊主。
“勞煩将溫禾的命燈還回。”
“那罪水仙命燈滅而複燃,定有蹊跷,恕不能還你。”呂不達肅聲冷眼道。
“溫禾乃我少室仙門弟子,既被判無罪,命燈豈有不還回來的道理。宗主若執意不還,可是想試試我的問心劍。”
雲汲擡袖,指腹貼于劍柄,一向溫和的眼眉,似覆冷霜。
“你……”呂不達氣惱至極,欲拔劍,被旁側的謝天瑤攔住,女仙主繼而對着雲汲眉開眼笑道:“掌門師兄說的對,溫禾畢竟是少室仙府中人,并非缥缈宗弟子,命燈還回去就是。”
呂不達一臉便秘色,瞪向對方,“命燈不是在你那麽。”
方才大殿之上,謝天瑤同他站一條戰線,見勢頭不利,轉而偏向雲汲,這牆頭草果真随風勢輕賤。
謝天瑤羞得滿面潮紅,自袖口內甩出一盞櫻草色命燈,遞予雲汲,“方才得罪了,望掌門師兄莫要計較,我等皆為天下蒼生為仙門福祉操心,并非有意針對掌門師兄同小水仙。”
雲汲接過命燈,無甚情緒的聲音道:“冠冕堂皇之話不必說了,但若爾等再敢打溫禾命燈的主意,我可行使代理地界仙長之權,先斬後奏了。”
兩位仙主敢怒不敢言,只得望着绀青色衣衫,轉瞬沒入天門入口,眨眼間消失。
呂不達謝天瑤走出天門之際,被兩位守門将,擡矛攔截,“有人舉報,爾等身上私自藏匿天宮之物,随我們去暗寮搜身,方可下屆。”
呂不達臉紅脖子粗吼道:“豈有此理,我雖為地界宗門之主,不至于偷拿你們天宮的東西,是不是雲汲誣陷我們,容我将他捉來當面對質。”
長矛移至對方心口,仙将怒道:“放肆,誣陷之罪,于天宮乃大罪,舉報之人再蠢也不會蠢到于天宮之上随意撒謊誣構他人,二位若不肯配合我等,休怪我等強制執法。”
呂不達方才在雲汲那受了不少氣,又連着被牆頭草燎了幾把火,現下被天門一小卒指着心口怒叱要挾,一時未忍住,當即抛出仙劍,将天将手中長矛折斷。
蜂擁而來一隊白胄天兵,速速包圍兩位,呂不達這才作罷。
暗寮內,兩位仙主被層層扒光,随身寶器亦全數沒收。
果然,天官打謝天瑤的雲袖中,翻出幾顆蟠桃。
地仙上天宮,不可攜帶任何物件出天門,哪怕一草一木一花一葉。
但天後種的蟠桃實屬誘人,深受下屆地仙喜愛,天宮條例雖禁止私拿物什,但不少地仙宴會散罷,暗中揣上幾顆未吃完的蟠桃下屆,守門的仙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無人舉報,即便發現亦不會查。
但若被舉報,便要另說,否則就是他們失職。
呂不達氣惱,盯着玉托之上的髒物,沖謝天瑤吼道:“如此沒見識,你沒吃過桃子麽。”
謝天瑤臉紅到滴血,小聲嘀咕:“是我那幾個徒兒托我稍幾個蟠桃……往日并不查的。”
呂不達一甩廣袖,“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你這種隊友。”
私拿天宮之物,按物什貴重區別刑罰,偷拿蟠桃并非重罪,只需警告一番,再去天宮司戒堂,簽個大名,以後十年之內不許入天宮便罷。
偷桃的是謝天瑤,本無關呂不達,但他于天門撒野,阻天将執法,亦去司戒堂簽個大名按了個手印,并沒收仙劍,二十年不許上天宮。
出了南天門,呂不達氣得心肺直冒血泡,“雲汲那個人,表面光風霁月,實則不要臉,他若跟你玩陰的,定能陰你一個準。”
謝天瑤喃喃,“他那般寬煦溫良之人,怎會暗中舉報,我想都沒想到這一層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是,真的是雲汲暗中舉報?我怎麽還是有些不信呢。”
呂不達已被氣得雙手若中風,抖個不停,直接罵開髒話,“你莫要被他那張臉騙了,他只暗中一招,損我兩位。我更實未料到,你是這種被別人賣了還在替人數錢的蠢貨。”
天後為天帝卸下金衮帝冠,滿面城府絮叨着,“那罪水仙的命燈被滅,竟可複燃,可見有人暗中藏下她一簇命火,再有那赫連斷與雲汲極力護佑她,尤其赫連斷,我們不可直接惹惱那魔頭子,暫擱水仙的罪名,至人松懈,只要她出了魔陰王朝大門,我們還怕尋不到機會拿住她麽,魔頭既那般在乎她,我們大可用水仙将魔頭釣入陷阱,屆時一箭雙雕豈不省事。”
“原是天後有這般思量。”天帝坐至千年藤椅,接過仙娥遞上的白霧茶。
雖然天後屢次于衆仙家面前拂他顏面,以至天界有二聖之稱,但他不敢撕破臉,只虛與委蛇道:“我身邊有你這位擅謀之妻,替我分擔諸事,真乃我的福分。”
天後翹着尾指上的銀朱蔻丹,往天帝掌中茶盞內,加了一勺蛇膽川貝液,“我擅謀,還不是跟你學的,你偏袒雲汲,未曾責問,還不是另有思量。”
天帝品嘬苦到咂舌根的茶,意味深長道:“雲汲是柄好劍,不可輕易折損,只要持劍之人算計的好,不怕利刃劃不開敵人胸膛。”
禁書閣內,赫連斷并未同蒜苗計較,只走出門時,對門扉兩側的銅人吩咐,日後水仙膽敢入禁閣,直接砍成八塊。
溫禾彼時正納悶,一樓書閣翻書尋冊的思筠去了哪,東張西望尋不見人影,以至忽略赫連斷的威脅話。
赫連斷瞧見蒜苗對砍成八塊無動于衷,于是側首瞪對方一眼,“桐樹早跑了。”
溫禾:“……”
魔頭居然曉得,他真是什麽都曉得。
蒜苗的心思竟全在桐樹上,赫連斷心底憋着火,“本君的歸息殿,剛好需要一張木榻。”
溫禾立馬小跑兩步上前,抱上赫連斷的袖子,“君上的玄冰床不是挺舒适的麽,木榻不符合您的氣質,就不要了吧。”
赫連斷扯回玄袖,淩空飛起,踩着土龍頭,落至沼澤岸,剎那間,黑沼澤地的幾十條土龍一并驚起,躁動不安呲牙擺尾,最終,一致望向被落在禁閣門口的溫禾。
溫禾深呼吸,抑制體內的懼意及惡寒,一展雙臂向岸邊飛去,哪知一條土龍淩空躍起,張着血盆巨颚直逼近她的裙角。
這是鱷魚還是彈跳蛙,溫禾猝不及防被吓一跳,瞬間洩了靈力,竟直往土龍大張的嘴巴裏墜去。
她急忙暗中求助小花,哪知腕間花鈴紋絲未動。
土龍唇腔內的腥臭味逼近,溫禾不由自主大喊一聲魔頭。
耳側風掠,腰身一緊,腥臭之氣漸遠,溫禾睜開眼,已被赫連斷攜至岸邊。
赫連斷松開覆在對方腰肢上的大手,道一句:“廢物。”
甩袖離去。
溫禾穩住心神後,溜溜追上前,“那個,方才我們說到哪了。木榻不符合君上的霸氣,君上高擡貴手饒了桐樹吧。”
“怎麽,你更喜歡白骨榻?”赫連斷偏首一問。
原是給她換床榻,溫禾昧着良心說:“白骨頭瑩潤可愛,也不錯。”
赫連斷不再言語,直邁步向前,溫禾小跑兩步追上,輕輕捏住對方玄袖,搖晃兩下,“其實,睡榻是何材質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挨着君上睡。”
長睫微垂,掩去眸底倏閃的一絲光亮,赫連斷道:“既然你替桐樹求情,睡榻便免了,本君留他個全屍,許他自刎。”
溫禾:“……”
眼瞅着赫連斷入了寝宮大門,溫禾死死握住黑檀護衛的手,求他去給白烏傳個信,想法子救一救倒黴催桐。
黑檀觑一眼門縫,正左右為難,思筠打一畦食人草前,穩步走來。
溫禾立馬跑上前,将人往暗處牽,“你趕緊逃命去吧,魔頭賜你自刎。”
“無礙。對了,古傩密宗十二卷已尋到,白烏的傷應該很快就會複原。”思筠言罷,向歸息殿門走去。
溫禾原地搔頭。
桐樹好淡定啊,親自上門送人頭?
腕間花鈴幽光一閃,憤怒道:“方才禁書閣黑沼澤地,小主你召喚我兩次,我兩次被一股極強的靈咒,生生抑制住法力,那股咒術像是來自思筠。”
溫禾震驚,“你确定?真的是他,可他這麽做有什麽好處。”
“我不知,他不但輕易發現了我,且能輕易困束我,那桐樹不簡單,小主你要小心。”
白襕銀衫自門扇內走出,溫禾忙跑上前,“這麽快,你居然出來了。”
“不然呢,你以為赫連斷會留我過夜呀。”思筠笑笑,“我先走了,去翻書給白烏找愈傷的蟲子,待白烏好轉,我們一道涮火鍋。”
還涮火鍋,溫禾不解,“赫連斷饒了你?你怎麽哄的他,教教我教教我。”
“哄?我一大男人若當面哄赫連斷,估計這會腦袋早就被骨碌出門。”思筠一臉神秘莫測道:“我能活着,要多虧你這株水仙替我求情。走啦,不送。”
思筠走後,溫禾旋身朝殿門走去。
這株桐樹跟她一樣,滿嘴胡說八道,沒一句真話。
赫連斷盤坐玄冰床,正修習流轉經。
溫禾小心翼翼走去,一臉探究道:“君上,你饒了桐樹?”
“你若想他死,本君現在下令還來得及。”
溫禾立刻旋身向殿外走,“不打攪君上練功,我去給君上做點好吃的。”
關門之際,溫禾又探進一顆小腦袋,“君上,你喜歡吃什麽呀。”
赫連斷阖着眼,“滾。”
溫禾心內呸了一百聲,生命不息,演技不止。
于是去往白白苑,一來探望白烏,順便向人請教魔頭的日常喜好。
可憐裹成肉粽子的白烏,翕動幹涸起皮的雙唇,回複她道:“他喜好你,別的我一概不知。”
溫禾惡意地戳戳對方肩頭上裹覆的藥紗,惹得白烏嗷嗷直叫。
溫禾托腮,眨巴着杏眼道:“我是問,他喜好何種款式的衣裳,偏好何種食物,甚至喜歡何種動植物。”
白烏吸着涼氣說:“你也看見了,君上他喜玄裳,至于膳食,君上他胃口極淺,嫌少吃東西,這個不清楚,至于動植物,我只見過君上端着肉筋喂血鴉,舀過腦漿喂血蝠……”
“打住。不用說的那麽細節。”溫禾一陣惡寒。
白烏艱難地移動僵硬的脖頸,瞥一眼捂着胃口的水仙,“你問這個做什麽。”
溫禾垂下手臂,甜甜一笑,“我要投其所好,讨好他呀。”
白烏心明眼亮,“莫說你突然喜歡上了君上,我怎麽感覺你憋着壞。”
實則,也并非憋着壞,誰讓她先前對着魔頭深情剖白,戲既演到那,再無回旋的餘地,她給自己接了個追魔火葬場的劇本。
沒辦法,誰讓赫連斷對她的告白無動于衷,她只得繼續扮演單戀魔頭的苦命水仙。
誠然,此劇本她接的心甘情願,她發現只要她花癡般黏着魔頭,再用一種深情纏綿、春心萌動、略帶猥瑣的眼神望着魔頭,魔頭就十分抗拒她。
輕者将她拍到一邊,又或是直接讓他滾。
連着好幾日,魔頭一見她,便習慣性阖目偏頭,一副見到她就晦氣的模樣,更是連着好日未曾喝她的血。
溫禾是個好演員,魔頭雖不主動提及喝她的血,但她還是乖乖巧巧,每夜以鮮血靈息,哺育夜水仙。
一夜幾滴血量,一丢丢靈息,她還是放得起的。
如今魔頭深信她對他産生了龌龊邪惡心思,抱着守身如玉的态度,對她避而遠之。
連寒冰床下的白骨榻也不讓她睡了,黑檀另給她騰出一間斜對門廂房。
天知道,她只是為了不被吸血。
想想竟有些意思,她躲時,魔頭偏要占她便宜吸她血。
她主動黏糊上去,魔頭的別扭勁便上來了,恨不得她滾遠點。
一個女人在乎一個男人最基本的表現,定是從吃喝喜好上投其所好。
溫禾借用白烏的小廚房及食材,給魔頭做各種膳食,從暖粥到湯面,從素菜到焖肉,從火鍋到燒烤,她主動端到赫連斷眼前,人家一口未動。
一大早,白烏吐槽無生藥師的湯藥,苦的人靈魂出竅。
溫禾順手打小廚房熬了一碗超甜桂花湯圓給白烏順藥。
白烏未吃完,溫禾想着反正她給魔頭做什麽,魔頭也不吃,便将剩下的半蠱甜湯熱了熱,給魔頭端去。
不料,一炷香後,黑檀端給她個空蠱。
原來魔頭喜吃桂花湯圓。
溫禾将甜度減弱,又給魔頭煮了一蠱桂花湯圓。
黑檀将湯圓端出來,搖搖頭,道君上只嘗一口便罷。
溫禾捏着玉勺,舀了口湯圓入口,甜糯适中,怎麽魔頭不喜歡呢?
中午,白烏被無生藥師掐着鼻子灌藥湯子,溫禾于心不忍,又去給白烏煮了一鍋超甜桂花湯圓。
白烏喝剩下的一半,溫禾又端去歸息殿。
然後,黑檀又端給她一個空盞。
于是,破案了。
魔頭他喜食甜,超甜的那種甜。
思及此,溫禾捂嘴偷笑了整半天,嗜血殘暴、愛擰人腦袋的大魔頭,居然喜歡吃甜。
自此,溫禾每日給白烏熬一蠱子甜湯,或蒸兩碟蜜糕甜點,剩下的一半端去給赫連斷吃。
黑檀每次端出,皆是空盞空碟,并贊賞的向她點點頭。
這日,溫禾端着一蠱百合糖水,打小廚房出來,迎面碰上搖首嘆息的無生藥師。
原是白烏日日一動不動躺着,有些憂郁,氣血賭淤,心氣不暢,以至病氣入肌,傷口好得極慢,無生藥師同金銀花,給病號講了兩個時辰的笑話,逗人開心,白烏笑都不笑。
溫禾去試了試,給人講了幾個又黃又葷的內涵段子,白烏仍舊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樣,不為動容。
大家心知肚明,白護法是想自春了。
但他堅持不見人家,怕人擔心,終是一人咽下了所有。
溫禾對着藥床上的木乃伊,沉思片刻,跑去小廚房,放了一把火。
濃煙自窗扇間溢入,白烏被嗆得直咳,金銀花煙熏火燎地打門外跑進來,“主子不好拉,溫姑娘她燒了您的廚房。”
白烏:“……還不趕緊去救火。”
金銀花哭喪臉道:“溫姑娘她将救火之人全數攔下,她說她心情不好,就想放火,誰救火她就讓君上擰下誰腦袋。”
白烏被氣得直咳,小廚房裏竟是他打六界搜羅來的珍貴材料,如三十二佛國的伽羅香葉,涮火鍋擱上兩片,祛火提鮮,用一片少一片,日後再尋不到。
還有南極仙翁那讨的幾顆火參,極北寒地掘的七瓣冰蓮……
他實在不該借廚房給小作仙用,白白糟踐他積攢多年的心血。
白烏直勾勾望着窗外的白煙,飄了整整兩個時辰,估摸着廚房已不剩什麽,這才聽得院中的溫禾一聲令下,“還不進去滅火。”
無生藥師再來給白烏把脈,護法的淤堵之症好了,七竅不止通暢,簡直要冒煙。
溫禾進屋,給人端來了甜湯,無生藥師不由得對她豎大拇指。
溫禾傲嬌臉,一揚下颌,“氣暢則通,哄人開心不易,氣人還不簡單。”
溫禾利用白烏的廚房及食材,攻下魔頭的胃,打算攻人家的身,給人做套衣裳。
衣裳需得配鞋子才算完美,魔頭抱過她掐過她,她約莫能猜出對方身長尺寸,但魔頭的鞋碼她從未關注過。
返回歸息殿,本想問問黑檀,魔頭鞋碼尺寸,可剛巧黑檀不在。
見四周并無其他守衛,溫禾推開殿門。
赫連斷依舊阖目盤坐玄冰床,修習流轉經。
小花祖宗還有白烏曾道,流轉經乃一門十分枯燥晦澀,但有助內傷複愈的心經,魔頭整日修此門經法,究竟受了多重的內傷。
但憑外表特征及作死實力來講,她根本看不出來。
溫禾靜悄悄走到寒冰床下,輕輕拎起赫連斷的雲頭靴,展指量了下鞋幫尺寸,捏着靴筒,心道真大啊。
倏覺頭頂一股陰寒之氣襲來,溫禾小心翼翼擡首。
不知何時,魔頭已睜開眼,正十分不解地俯視着她,及她手中的靴子。
“你在做什麽?”赫連斷抑聲問。
送人禮物,貴在驚喜,不能讓魔頭曉得她打算給他做新鞋子。
于是,溫禾抱着靴筒,亮着小白牙,“啊,閑來無事,我來聞聞君上是否腳臭。”
赫連斷赤腳下床,拎起溫禾的後襟,幾個大跨步後,推開窗戶,直接将人扔出去。
并,砰地一聲,阖上窗。
魔頭已嫌棄她嫌棄到這種地步。
溫禾拍拍屁股上的土,站起來,嗯,不愧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