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犯太歲其五

“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什麽背着小書包……”

姜誠在半夢半醒中聽到耳邊傳來的童謠聲,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一束幽黃的光照入眼瞳,惹得他又不适宜地眯起了眼睛。

閉眼感受了一會燈光灑落的厚重感,姜誠重新睜眼看向天花板,映入眼簾的古樸木制房梁讓他不由輕呼了一聲“我去”。

“你醒了。”

耳邊傳來一個沒甚溫度的聲音,姜誠轉頭往聲源處看,發現燕衡正坐在床邊面無表情地削着一截木頭。

姜誠試着動了動胳膊——太好了一塊肉也沒少,又試着使力用背去靠床板,這一靠他立刻感到了一陣鑽心的疼痛,忍不住痛呼出聲。

“別動。”燕衡扔下削得看不出形狀的木頭,伸手往姜誠的背後探去。

疼得龇牙咧嘴的姜誠還是頗為警覺地往後縮了縮,一臉悚然地看着燕衡伸向自己的手:“燕燕燕道長你要幹什麽?”

燕衡的手懸在半空中頓了頓,轉了個方向從床頭那個藤條編制的臺子上取下一盒膏藥,旋開蓋子用棉布蘸了些:“你被人種了炎靈咒,這膏藥能暫時遏制法咒的靈力。”

炎靈咒?那是什麽玩意?姜誠将信将疑地撫了撫灼燒感仍未褪去的後背,最終選擇相信一臉正經的燕道長。他翻了個身趴在床上,下巴抵在小臂上看向垂眸盯着蓋子的燕衡:“那就麻煩燕道長了。”

燕衡将姜誠的衣服掀開一個角,拿棉布在尾椎稍上的地方動作熟練地擦拭着,姜誠感覺到有一股涼意漸漸沁入肌膚,不由舒服地喟嘆了一聲。

元鴻運端着兩杯水推門進來,見自家師父居然屈尊纡貴地給姜誠抹膏藥,先是驚奇地“咦”了一聲,繼而開開心心地把水杯放到遠處的茶幾上說道:“誠誠你終于醒啦。”

姜誠感受着後背力道均勻地擦拭,原本有幾分再度入睡的意思,聽到少年元氣滿滿的聲音倒是記起了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樣稀奇古怪地方的原因,心裏一驚撐起身子四下環顧找手機:“完了完了現在肯定很晚了,這下真得退出娛樂圈出家去了。”

“誠誠你別急呀,現在才早上三點吶,”元鴻運拉住姜誠解釋道,“中了咒昏睡一般時間都不會太長的,你也就昏迷了兩個小時而已。”

昏迷兩個小時怎麽能用“而已”來一筆帶過……姜誠苦兮兮地問道:“那我剛才什麽情況?你說我可以和老神仙交流五分鐘,然後老神仙直接下線了?”

元鴻運撓了撓頭,有些歉疚地說道:“對不起啊誠誠……都怪我請神之前沒有檢查一下你的身體狀況……你被人種了炎靈咒,除了施咒人念口訣之外,請神也會催動咒語發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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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第二次聽到這個詞了,姜誠迷茫地問道:“炎靈咒是什麽?”

“炎靈咒是一種比較常見的邪咒,施咒人只要把想要詛咒的對象的生辰八字寫在黑色符紙上,再把符紙放到火上炙烤七七四十九天,把符紙溶到水裏喝掉,最後找到想要詛咒的那個人把紙渣往他身上沾一沾就可以了。”元鴻運一本正經地科普道。

複雜的工序令姜誠目瞪口呆:“這麽麻煩……那怎麽解除這個咒語啊?”

“好辦,只要找到施咒人讓他再喝一杯加了你生辰八字符紙的水就好惹。”元鴻運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

姜誠喜出望外:“好好好,那怎麽找到施咒人啊?”

“這個問題要問地仙呀。”

“不是說請神會催動咒語發作嗎?這不是個死循環嗎?”姜誠表情又垮了下來,頭疼地看着盲目樂觀的小少年,“我還是出家和你們紅塵作伴吧,經紀人找不到了,自己還被不知什麽人下了詛咒,這日子沒法過了。”

元鴻運抓着姜誠的手晃了晃以示鼓勵:“我知道你們念書四六級能代考,請神當然也能找代請了。只要找一個個頭和你差不多、法力超級高的人穿着你的衣服抱着你請就好了哦。”

聽到自己還有救,姜誠長籲了一口氣,接着和元鴻運一道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房間裏站着的第三人。

被兩道如此□□直接的目光凝視,饒是燕衡這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人也撐不住,他轉身背過去說道:“讓你受苦是鴻運犯下的錯,我自然會收拾。”

“我就知道師父最好啦!”元鴻運用力鼓掌表達內心的喜悅之情,姜誠扯了扯元鴻運的袖子,壓低聲音問道:“……請的時候得一直抱着還是抱一下就好了?”

元鴻運撓了撓下巴說道:“書上說是身體接觸面積越大效果越好,但是沒說要抱多久耶。”

“替扶乩時為了保持媒介不失效,需要始終有一定接觸,”燕衡的聽力極好,姜誠和元鴻運的話一字不漏地聽了去,“鴻運,這一條內容你需記到筆記中去,這是初級天師注冊考試的知識點。”

元鴻運吐了吐舌頭,老老實實地應道:“我記住啦師父。”

貿貿然和一個不怎麽熟悉的大男人抱什麽的,對于從小接受中式教育的姜誠來說還是一件十分害羞的事情——畢竟姜小爺混娛樂圈全靠那一副好嗓子,偶爾客串拍戲也基本都是本色出演,根本沒有那麽勁爆的激情橋段。

然而眼下并沒有太多的時間供他做心理建設了,想着法力高強的特級天師燕衡同志一定能速戰速決,姜誠又去看正在收拾着藤架上瓶瓶罐罐的燕衡:“燕道長,我們什麽時候開始?”

“你想何時?”

“當然是越快越好啦。”姜誠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燕衡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他把架子上淩亂的瓶罐歸攏到一起,擡手示意元鴻運将架子搬出房去,元鴻運知趣地搬了架子搖搖晃晃地往門外走,走時還不忘給兩人把門帶上。

房間裏又只剩下兩人了,燕衡走到姜誠跟前說道:“扶乩有邪性,你現如今身上又負有邪咒,等等若是感到疼痛,不能忍着,一定要直接告訴我。”

看到姜誠點頭後,燕衡從布袋中取出一個明顯比元鴻運那只更為精巧的羅盤放到桌子上,又取出兩張符紙分別寫了“是”和“否”分放在羅盤左右兩側,動作飛快地做了幾個手勢指向羅盤,口中竟然一句咒語也沒有念。

感受到姜誠好奇的打量,燕衡難得開口解釋道:“鸾今日已用過,不能作二次用,現在請的叫是非仙,你得到的回答亦只能有“是”或“否”。”

“這樣也行,只要能問出什麽就好了。”姜誠真心不挑,他還是比較關心羅天放到底在哪裏和自己身上這玩意到底是哪個王八犢子種的。

說話間燕衡已将符印結好,他轉頭看向姜誠,臉上難得浮現出一抹羞赧之色:“……請姜施主從現在開始将手搭在我的腰上,沒有問完之前不要放開手。”

“像這樣嗎?”姜誠走到燕衡身前,試探性地用手環住了他的腰。

“對。”青年沉悶的聲音就在他耳邊響起,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不可思議。

“對,”燕衡又重複提醒了一遍,他的左手也搭在了姜誠的腰際,“姜施主從現在開始便不要動了,你要提什麽問題盡可大聲說,答案我會轉達與你。”

姜誠整個人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眼睛盯着牆上挂着的桃木劍想以此稍稍轉移一些注意力:“現在可以開始提問了嗎?”

“嗯。”燕衡的聲音沉穩中帶有一絲令人心安的力量。

想到得到的答案只有“是”和“否”兩種可能,姜誠想了想開口道:“我的經紀人現在在B市嗎?”燕衡的聲音很快就接道:“是。”

“他現在還好嗎?”

“否。”燕衡一絲不茍地按照羅盤上指針的指示回答道。

姜誠的心跳了一挑,趕緊問道:“他在醫院裏嗎?”

“否。”

“被人綁架了?”

“否。”

不是突然生病,也不是被人綁架了,人還在B市卻不大好……姜誠皺着眉自言自語道:“難不成他活見鬼了?”

“是。”這個問題居然也有回答。

羅天放竟然還真是撞鬼了。姜誠吓了一跳,手幾乎要從燕衡的腰上滑落:“他撞鬼和那個給我種炎靈咒的人有關嗎?”

“是。”

姜誠感覺自己隐約觸摸到了真相,想了想繼續問道“他遇到的那個是和我合影的練習生嗎?”

“是。”

果然是那個練習生。姜誠想不明白這個素未謀面的小夥子到底和自己有多大仇,他八成先是特地有意引導合照角度讓娛記誤會,在這過程中順帶把詛咒種到了自己身上,接着又把下樓解決問題的羅天放一波帶走,要不是自己命大在麥聰明的指點下上了山找到了燕衡師徒,怕是以後不但成了過街老鼠,還是被滾開水燙過的那種。

姜誠撇了撇嘴,不抱希望地問道:“那人現在在練習生公寓嗎?”

“是。”

“我靠!”姜誠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這罪魁禍首居然不但良心一點都不痛,還美滋滋地在過了一天充實的練習生涯後,安然舒适地進入了夢鄉。姜誠咬牙切齒地宣布道:“我沒什麽想問的了。”

燕衡左手沉穩地摟着姜誠,右手迅速變換手勢,桌面上那只原本指針不停亂轉的羅盤漸漸恢複了平靜,他用銀針刺破食指在兩張符紙上分別畫了幾道後拍了拍姜誠的肩胛骨說道:“可以了。”

下一秒姜誠的手立刻從燕衡身上撤離,他輕咳了一聲,假裝若無其事地感激道:“燕道長辛苦了。”

燕衡把法器重新放回布袋裏,倒也沒客氣謙讓什麽,他見姜誠表情豐富地戳着手機屏幕,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姜施主在做什麽?”

“我要給洪牧打電話,找一百個保镖圍堵練習生公寓,小爺我今天就要來個甕中捉鼈。”姜誠忿忿地說道。

燕衡擰眉思索幾秒,誠懇地勸道:“那位……練習生通曉術法,人是困不住他的。”

“啊?那怎麽辦啊?”姜誠的拇指已經懸在了撥號鍵上,手一抖關了撥號界面,他學着元鴻運的樣子抓住燕衡的手晃了晃,“燕道長啊,送佛送到西,你不如下山跟我走一趟?”

作者有話要說:

【小貼士】扶乩(ji),是中國民間信仰的一種占蔔方法,又稱扶箕、擡箕、扶鸾、揮鸾、降筆、請仙、蔔紫姑、架乩等等。在扶乩中,需要有人扮演被神明附身的角色,這種人被為鸾生或乩身。神明會附身在鸾生身上,寫出一些字跡,以傳達神明的想法。信徒通過這種方式,與神靈溝通,以了解神靈的意思。

記一下,這是知識點,你們考天師資格證的時候要用到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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