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桃花鎖其十六
彭波瞪大了眼睛看了幾秒後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些不太相信地問道:“你你你是那個唱《狂沙》的姜……姜……”
“姜誠。”姜誠自報家門替彭波解了圍,有些慶幸在直男路人嘴裏說出來的自己的代表作終于不是那首該死的《冰淇淋也戀愛了》。
“啊對!姜誠!不好意思啊姜先生,我是個大老粗不怎麽喜歡聽流行音樂……”彭波仿佛腦電波被一下子接通了,紅着臉和姜誠道了聲歉,又忐忑地搓着手看向沉默不語的燕衡,“燕先生找我有什麽事兒嗎?”
燕衡沉默了一會兒,轉頭問姜誠道:“能不能把他帶回家?”
如果不聯系上下文語境理解的話,姜誠一定會以為是某個賴在公仔店門口的小孩子在和自己撒嬌,然而這句話是從燕衡嘴裏說出來的,撒嬌頓時就變成了不容反駁的指示。
“你也要問人家願不願意來啊……”姜誠嘆了口氣問道, “所以你要問他什麽?”
燕衡說:“他是常竟慈的同事。”
聽到“常竟慈”三個字,彭波明顯愣了一下,接着問燕衡:“燕先生,您是常哥的朋友?”
耿直如燕道長從來不說假話:“不是。”
“那您怎麽會知道常哥?”彭波說着說着表情變得失落起來,“他已經走了四年多了。”
姜誠怕燕衡一開口就說“我最近要抓個妖怪可能和常竟慈有關”這種聽起來很像中二病發的臺詞,搶在他前面開口道:“我最近給一個情感電臺寫背景音樂,下一期的主題叫‘平凡崗位上的英雄們’,他在晚報上無意間看到了常竟慈先生的故事,建議我能了解一下常先生的生平事跡以此為靈感來完成創作。”
燕衡沒有反駁姜誠,倒是認真地低頭看了一眼他死死摁住自己的手。
聽到是要給逝去多年的同事寫歌,彭波眼睛一亮,用力地握住了燕衡的手往下壓了壓,感激地連聲謝道:“真是太感謝燕先生了!咱們派出所一直把常哥當作英雄講給新來的實習片警聽,也是他鼓舞着我一直要做一個為人民服務的好人。”
聽着彭波的話,姜誠為自己的不誠信感到小羞愧,遂決定在事了之後認認真真潛下心來為這個英勇事跡被晚報用寥寥數筆概括的平凡英雄真的寫一首歌。
燕衡在彭波的手握上來的那一刻表情扭曲了一下,但在聽到這個樸實的漢子說的話之後到底沒忍心把手抽出來,只好去看姜誠,而姜誠在接收到燕衡的視線之後,似乎感受到了燕衡心中的不情願,友好地朝彭波笑道:“彭先生接下去還有時間吧?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慢慢聊怎麽樣?”
彭波松開了燕衡的手,又去握姜誠的,一邊握一邊感慨道:“好好好,今天為了參加這個節目我特意休了假來的,沒想到錄節目也不是一帆風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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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年鍛煉的漢子手勁就是大,再加上情緒上了頭,姜誠覺得自己的手被捏得有點疼,他忍痛保持微笑道:“那咱們去前一條街的私人會所坐坐吧。”說着他低頭給趁着節目錄制不知去哪一層看《談情說愛》二次樣片的羅天放發了條微信,告知他自己要去姜謹的私人會所坐坐,兩人就地解散讓他自行解決今天接下去的活動。
上車的時候燕衡不解地問姜誠道:“為何不帶他回家?”
姜誠面無表情地系上安全帶,順便彈了彈燕衡右肩那條:“我為什麽要帶一個沒認識多久的人去那麽私密的地方?搶着給別人看我浴室裏那個可以沖浪按摩恒溫加熱的浴缸有多令人心馳神往?”雙标如姜小爺一點都想不起自己前幾日是如何跟也才沒認識多久的燕道長自豪而大方地說着“我那個可以沖浪按摩恒溫加熱的浴缸你随便用”。
私人會所保密性本來就好,再加上白天人不多,下車後三人很快就在服務員的帶領下走到包廂裏對坐下來,姜誠摘下墨鏡扔到桌子上,難得顯示出了富二代的闊氣來:“今天這裏的東西随便點,都記我賬上就好。”
燕衡和彭波在閱讀了菜單之後不約而同地說道:“白開水。”
“……不用給我省錢。”看到因為職業素養努力憋着笑的服務員,姜誠感覺心很累。
彭波小聲道:“這裏礦泉水都要五十元一杯,我回去要和工商局的同事好好反應一下。”
“這位先生,我們這裏的礦泉水都是從法國南部空運過來的,這在古代只有歐洲宮廷的貴族才能喝到,才不是什麽普普通通的礦泉水。”服務員一心向公司,不悅地出聲解釋道。
姜誠覺得再這麽扯皮下去也不是回事,幹脆收了菜單拍板道:“先上三杯礦泉水,還有其他需要的等等再說吧。”服務員收了菜單後飛速地離開了包廂,姜誠轉過頭對上兩雙不認同的眼睛,撫額說道:“你們別這麽看着我,這家會所其實是我姐投資的,我不用花錢。”
說着又委屈道:“那礦泉水在超市也得賣這個價,又不是我姐宰客。”
彭波剛才拿手機偷偷百度了一下這個牌子,發現服務員所言非虛,真誠地向投資者她弟姜誠道歉道:“不好意思啊誠哥,我真不知道。”
所幸姜誠也不是什麽從小只吃和牛就把所有牛肉都歸類為這個品質價格的小太公,他接受了彭波的道歉并催促幾人将話題轉回正軌:“沒事兒,我們來說說常先生的事吧。”
感受到了姜小爺的真誠,彭波回憶起來更是用心,他掏出手機翻出一張從相冊上翻拍下來的望安區派出所片警全家福,指着照片上的常竟慈對兩人說道:“這張照片是我剛到派出所那一年除夕所長拉着我們全體加班的同志一起拍的,這個人就是常哥,他很帥吧?”
盡管已經在龍蝦店老板娘的相簿以及網頁新聞裏看到過常竟慈,但如此清晰的正臉照姜誠還是頭一次見,他看着這個黑黑瘦瘦笑得有些憨厚的小夥子,不太能想象這個人追着搶包歹徒跑了幾條街後仍奮力搏鬥的英勇模樣。
“常哥這個人啊,很熱心,也對所裏的每個人都很好。雖然他自己不太能吃辣,但是因為我們其他人喜歡,他就經常在晚上值班之前去龍蝦店裏給我們打包小龍蝦回來當宵夜,他還能記住所裏每個同事的生日,在同事過生日的時候,哪怕再忙他都會給那個人送上一張自己寫的賀卡。”彭波說這段話時嘴角帶笑,似乎正穿過渺遠的時光和那時的常竟慈打招呼。
“他老家不在這裏,但是他分配來這裏之後,只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就學會了本地方言,第四個月去老一些的居民家中走訪的時候已經能和大爺大媽們用方言對話了。他總和我們幾個新來的同事說,既然來到了這個崗位上就要好好地對待轄區內的每一戶居民,讓人們都能夠真正地安居樂業。”
“常哥出事那天其實他是在休假的,我們還說第二天值班要吃小龍蝦來着……結果,”彭波長嘆一聲道,“老天不長眼啊。常哥這麽好的人就這麽走了。”
在彭波的描述裏,一個關心同事、具有極強使命感的片警形象被勾勒出來,姜誠聽着難過,吐了口氣問道:“那他有沒有女朋友?”
“我也不太清楚,”彭波眼睛微眯,“所裏領導老說要給他介紹對象,但他總說自己有對象,卻也從來沒有帶給我們見見,連張照片都沒有。”
姜誠和燕衡的視線隔空對上,姜誠不确定燕衡想的是不是和他一致——如果那個對象指的是溫穎,派出所片警戀上正紅玉女掌門人,一旦被踢爆就是八卦雜志好幾期的頭條。
“不過我覺得是有的吧,我有好幾次都看到休息的時候,常哥拿着手機一個人對着屏幕在那裏嘿嘿笑,我問他在看什麽也不肯告訴我,現在想想應該不是嫂子的照片就是嫂子的短信吧?”彭波聳聳肩,露出一個憨厚的微笑,“要是當年我動作再迅速一點就好了。”
說話間,彭波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小片警一看來電顯示,斂起微笑接通電話:“喂譚所,我在……好的……好的……是!”幾句應答後,彭波挂斷電話,歉疚地對姜誠和燕衡說道:“所裏有緊急事情需要加班,我得先走一步,常哥的事咱們下次約時間再聊。”
姜誠才聽了彭波的深情演講,目前對警察這個職業好感度爆棚,一聽有緊急事務需要處理,甚至還提議要開車送他回派出所去。彭波吓得連連擺手表示不勝惶恐:“咱們派出所離這裏很近,我跑過去五分鐘都不用,不勞姜先生費心了。”
彭波前腳剛走,五十元一杯的礦泉水就被送進了包廂。想要請的人已經走了,姜誠便一手托腮,晃動着手中的玻璃杯,問入座後似乎一直都心不在焉的燕衡道:“接下來幹嘛?回家去嗎?”
“我方才放在你手上的那塊帕子還收着麽?”燕衡沒回答姜誠的問題,反倒又問了一個。
姜誠這才記起來剛才在兵荒馬亂中似乎燕衡還塞給了自己一塊裏面包着帶有溫穎血跡玻璃碎片的手帕。他摸了摸口袋掏出那個沉甸甸的物什放到桌上,攤開手帕挪到燕衡手前确認道:“是這一塊沒錯吧?”
燕衡點了點頭,抓起那塊沾滿血跡的玻璃碎片丢進了杯子裏,原本澄澈的水立即被深濃的紅給染了色。
“哎——”姜誠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玻璃碎片在水中浮浮沉沉又沉沉浮浮,不解地說道,“燕衡,你剛還嫌這五十塊一杯的礦泉水貴,你不喝也不能這麽糟蹋它啊?”
在姜誠的注視下,燕衡居然從看似緊貼手腕的袖子裏取出一張符紙,又從衣服的內袋裏掏出了一只細細小小的毛筆,筆尖的毛色是姜誠前所未見的紅。
燕衡提腕運力在符紙上飛速地寫寫畫畫,不一會兒原本一片空白的符面就變得複雜無比,姜誠側着頭研究了許久,既沒有看出那一排串聯在一起的波浪線是個什麽字,又不覺得那會是什麽充滿寓意的圖畫。
畫完了符,燕衡将符紙折疊成八卦的形狀投入了那杯變了色的水中,符紙入水後像泡騰片一般飛速地帶起了一連串小小的水泡,一點一點地消失在了姜誠眼前。水杯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符紙溶化散發的黃和水中的赤交纏着融為了橙,再逐漸加深慢慢在杯底出現了一點點黑,這點黑漸漸變大擴散成了一個小小的女人形狀,女人被劇烈晃動的水主宰着,随着水波無力地蕩漾着。
作者有話要說:
小常的故事很早之前就構思過的,沒轉折也不是反派,就是單純想講這麽一個沒人記得的無名英雄。
寫這一本其實就是想講一些雞零狗碎的腦洞,用誠哥和燕道長捉鬼打怪談戀愛串聯起來,沒想到寫了十萬字還在第二卷 裏……本來按照設想應該是和上一本差不多長度的,現在激烈打臉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