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仙途斷點
前塵島,本是廣闊南洋中的一個無名小島,一萬五千年前,一位大乘期大能與友人鬥法,雙雙淪落此間,仙途盡忘,記憶回到凡塵,重啓骨齡,被人偶然救出時,兩人面龐皺紋叢生,骨齡已達古稀之年,再無修真可能。于是該島被稱作前塵島,又名仙途斷點,誤入此島者無論修為幾何,皆歸凡塵,在島上度過無知無覺的短暫一生。
前塵島最為著名的特性是方圓十裏的惑心結界,上島者很難産生主動離開的想法,除非有人來尋,用擴音法寶在結界外向內呼喚解疑,不然誤入島內的修士幾乎不存在自行離島的可能。
前塵島被發現後,一度作為正道監牢使用,名門正派将其觸犯條例的孽徒流放前塵島,重啓骨齡。佛門言凡塵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取蘊,修士免去生老病死之苦,若再拾起,便是極度折磨的懲罰。正道自诩仁慈,将罪人關在前塵島等其老死,很符合正道的定位。其後風雲變幻七千年,正道罪人大多與魔修有或多或少的糾纏,正道欲彰顯仁慈,魔修卻恨不得立刻把罪人弄死,于是魔修苦心鑽研,發明了鎖憶鏈,帶着仙途記憶潛入前塵島,大肆屠殺正道犯人,修真界稱這次事件為“前塵死局”。鎖憶鏈專克前塵結界,前塵島被正道封鎖棄用,至此已有八千年。
如今的修真界,若非刻意讀史,很少有人知道前塵島的鼎鼎大名。偶爾有修士橫渡南洋,流落前塵島,重啓骨齡而老死,也甚少有人去探究死因。修真界每年隕落的人太多,殺人奪寶或者閉死關,區區前塵島困住的個位數修士,幾乎沒人在乎。
補完前塵島的背景,回到鎮酩和談長星。
海風陣陣,吹動破爛的長袍,鎮酩睜開眼睛,入眼是湛藍湛藍的天空,仿若一塊巨大清透的藍玉髓,他動了動手肘,感受到皮膚下細軟的沙粒。他半撐起身體坐起來,渾身上下酸痛無比,低頭,身上密密麻麻的傷痕,鮮血結成暗紅色的塊狀物貼在皮膚上。他的右手邊躺着一柄長劍,劍柄上刻有北鬥七星的紋樣,和兩個小篆“龍淵”。
“咳。”鎮酩嘗試發聲,聲帶振動,聲音沙啞,喉嚨生疼,他來回轉頭活動脖頸,發現身邊還躺了一個人,披頭散發,衣衫破爛,渾身是傷,傷得似乎比他更重一些,血液滴落在沙粒上洇開一小片。
鎮酩伸手拍拍那個人:“你好?”
談長星腦子一片漿糊,他記得自己正在皇宮中被父皇拉着***,火光映天,周圍越來越熱,随即失去了意識。談長星未入修真前是大陸東南角偏安一隅的小國皇室,他是皇帝的五兒子,敵國鐵蹄踏入他的國家,國破家亡,皇帝拉着寵妃和一幹兒子們在正殿***,路過的修士瞧着談長星根骨優秀,是修道的好苗子,順手救了他。談長星一開始入的是正道,十六拜師,二十二築基,築基出關發現師父被殺奪寶,談長星悲痛之下一念入魔,誰知道他修魔比修道更有天賦,短短八百年便成為魔修十二帝之一,并率領二流宗門東夜教一躍而起,排在魔修第一門金沙樓之後。然而誤入前塵島,談長星丢失了八百多年的仙途記憶,只記得自己尚且十六歲,跟着父皇***。他聽到隐隐約約的聲音響起,漸而擴大,近在耳邊,他睜開眼睛,纖長的睫毛糾纏在一起,眨了幾次分開睫毛,視野清明,他發出一個單聲:“啊?”
鎮酩的記憶同樣混亂,他記得剛剛自己被母親掐着脖子威脅他的便宜父親。鎮酩凡塵姓衛,全名衛酩,是大陸中部一個國家赫赫有名的釀酒山莊莊主的大兒子,莊主與他母親相知相戀,母親懷衛酩時,莊主移情別戀,納了三個年輕貌美的小妾。他母親性烈善妒,誕下衛酩後與莊主三天一小吵,五天打一架,衛酩在争吵和淚水中長大,十五歲時他母親因愛生恨,精神崩潰,抓着衛酩威脅莊主,勢要莊主與她同歸于盡,衛酩差點被他母親掐死。恰好此時劍門弟子路過,見衛酩的根骨最适合劍門的路子,劍門一向寧缺毋濫,吝于收徒,不然不可能近萬年才收了寥寥十代,劍門弟子救下衛酩,将他帶回劍門。衛酩十五入道,十九築基,拜榮沩為師,金丹擇無情劍道,一千年修至化神巅峰,是劍門新秀的領軍人物,也是正道新秀的榜樣。
現在的衛酩是被母親掐着脖子威脅莊主的十五歲少年,沒有擇無情劍道,性情溫和,為人善良,他拿起旁邊的七星龍淵劍:“這是你的劍嗎?”
“不是。”談長星撐着身子坐起來,看向前方漫無邊際的深藍海洋,“這是哪?”
“不知道,我也剛醒。”衛酩說。
談長星低頭,看着自己的長胳膊長腿,怔愣片刻。談長星長得晚,十六歲的他個子尚且到皇兄的肩膀,二十歲竄了一竄,直接到了八尺(184cm)。所以記憶十六歲身高八尺的談長星高興地站起來,拽了拽衛酩:“你站起來,咱倆比比。”
衛酩莫名其妙地站起來,跟他背靠背站比個子,衛酩從小就高,十九築基時身高八尺一(187cm)。
談長星發現自己比衛酩矮一些,喪氣地塌下肩膀:“你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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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衛酩老老實實說。
“我十六。”談長星更失落了,他比人家歲數大,還比人家個子矮。
衛酩抿唇,試圖說點什麽安慰面前可憐巴巴的男孩子,母親打小不讓他和側室那些庶子玩,他身邊只有一條小黑狗,好在小狗活潑可愛,揉揉腦袋就高興滿足地搖尾巴。衛酩伸出手,像揉他的小黑狗一樣揉揉男孩子的腦袋:“以後會長高的。”
談長星因為個子矮,不僅被皇兄們嘲笑,還被皇弟們嘲笑,身高一直是他的心結,他原地糾結了一會兒,索性不去想,環顧四周,他想起來他并不知道面前人的名字:“我叫談長星,你呢?”
“衛酩。”衛酩說,他看向綿延曲折的海岸線,“我們到處走走,看有沒有船只。”
“好。”談長星沒有意見,他看見衛酩腰間懸挂的玉佩,“那是什麽?”
衛酩看向腰間,拿起玉佩,溫潤細膩的質感,一看就很值錢,玉佩一面是一柄小劍的紋樣,背面是兩個字“鎮酩”,他眨眨眼,“不知道。”這是劍門的門派證明,也是儲物空間,字輩越大空間越大,空間裏放着的是鎮酩的全部身家,如今他忘卻仙途,自然也不知道這玉佩怎麽用。
“好吧。”談長星撓撓頭,“我覺得好奇怪。”
“是啊。”衛酩嘆氣,他彎腰撿起長劍背在背上,“我們帶上它,當個趁手的武器。”他覺得奇怪,這把劍很契合他,無論是長度還是紋樣,他都很喜歡。
兩人沿着海岸線緩慢地走着,明明幾日前是打得天昏地暗的生死仇敵,現在卻成為了患難兄弟,可謂是天意弄人,可悲可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