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觀星
“你弄的不對!”人面樹嚷嚷道,“明明是……”
“閉嘴。”談長星不耐煩地說,把木片卡在一起,正好對上,“這不就行了。”
衛酩把藍蝸牛放進小木船裏,蝸牛慢悠悠将粘液塗滿木頭表面,他伸手抓起蝸牛,放進木盒,等着粘液晾幹,就能放進水盆裏做實驗了。
人面樹委屈地控訴談長星:“你吼我幹嘛。”
“你太吵了。”談長星說,他輕飄飄地斜睨一眼人面樹,“而且笨得要死。”
衛酩輕笑一聲,開口圓場:“好啦,我想聽小樹講故事。”
談長星氣悶,覺得衛酩給人面樹撐腰了,垂着頭半天不說話。
人面樹得意洋洋地笑,搜刮了幾個很久以前的小故事,開口:“白老虎出生之前,島上的霸主是一條長翅膀的大蛇,我叫它大翅蛇。它和白老虎一樣,不會說話,但天天跑來和我玩,倒也能聽懂幾句。有一次,島上出現了一個男性人類,大翅蛇沒見過人,把人類撿回家。它跑來問我怎麽養人類,我問它為什麽要養,它的意思是,它覺得人類很可愛。後來有一陣子,我沒有見到大翅蛇了,它養的人類來到我面前,我覺得人類長得一點也不可愛,滿臉皺紋,比我的樹皮還難看。人類告訴我,大翅蛇死了,他沒說怎麽死的,托給我一顆蛇蛋,然後離開了。”
“然後呢?”衛酩問。
“然後啊,那枚蛋是死蛋,白老虎孵了好久都沒孵出來。”人面樹說,“大翅蛇不知道從哪偷來的死蛋,留給人類做個念想。”
“大翅蛇倒是懂。”談長星說,他的目光落在衛酩身上。
人面樹活了千萬年,看到的比談長星多得多,一眼掃過去便知道談長星的心思,它用大翅蛇的故事提點談長星,回去的執念不過是一枚死蛋,不如珍惜當下。
衛酩将晾幹的小木船放進水盆,等了一會兒,居然沒有像之前那樣進水,他驚喜地拍拍談長星的胳膊:“成功了。”
談長星看上去并不算高興,他的國家亡了,他執意回去是為了什麽呢?
人面樹繼續叨叨着:“來島上的人,沒有不悲慘的,我聽到的身世故事不下千個,各有各的慘法。”來前塵島的十成十的修真者,若不是身世悲慘,怎麽可能被撿回去引入仙途?
衛酩對人面樹的蠱惑充耳不聞,對談長星說:“我們去海邊造艘大船。”
“小樹說的有道理,你覺得呢?”談長星問。
衛酩皺眉:“每個人有不同的想法,你眷戀家園,自然可以回去,何必在乎別人的說辭?”
談長星低下頭,心中搖擺不定,他小聲說:“我想帶你一起回去,看看我的家。”
“……這樣。”衛酩在水盆裏洗幹淨手,漫不經心地說,“可以啊,我陪你去,畢竟橫渡海洋太危險,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真的?”談長星擡起腦袋,眼睛亮瑩瑩的,他心裏盤算回到宋海帶着衛酩去哪裏游玩,一定要吃宋海有名的醋海蜇,還有鮑魚粥。
“我不想回家,并不代表我不想回到陸地。”衛酩說,“游歷別國聽起來很有趣。”
“好。”談長星忍不住抓住衛酩的手,眼神澄澈,“我們一起。”
告別了人面樹,大老虎帶他們降落沙灘,用一下午的時間切割木板。談長星看着他們上次紮好放在沙灘上的木筏子,說:“我們晚上來觀星吧。”
躺在木筏上漂在淺海,漫天繁星,聽海浪聲聲,是極致的浪漫了。
衛酩點頭答應:“好。”
于是晚上吃完飯,衛酩坐在木筏上,談長星推着木筏進入淺海,撐一下//身子坐上去,和衛酩并肩坐着。
談長星摸出兩顆野果,遞給衛酩一個:“來這裏兩個月了,我感覺過了好久。”
“是啊。”衛酩說,咬了一口野果,汁水清甜,“我過得很快樂。”
“我也是。”談長星深呼吸,後仰身體躺在木筏上,看着滿天閃爍的星子彙成銀河,随着回去的想法成為現實越來越近,他感到一種莫名的惶恐,是直覺,他覺得一旦踏出小島,這樣簡單美好的日子将化為泥沙從掌心流走。
衛酩躺在他身邊,聲線穩定,具有安撫人心的力量:“我剛來的時候,不相信愛情,因為我娘的事情,但我想問你……”
“衛酩,你願意成為我的伴侶嗎?”談長星緊張地問,他腦子一片空白,指尖顫抖,“我、我心悅你。”
“伴侶?是不是太着急了。”衛酩說,聽到身旁屏息的聲音,忍不住輕笑,牽起談長星的手,“我們可以慢慢來,從牽手開始。”
“哦,好。”談長星的心中大起大落,滿腦子漿糊,聽到衛酩的話,忙不疊的應下,唇角忍不住上揚,話也多起來,“宋海都城叫聽濤城,最出名的便是趕海了,等回去我帶你看。”
“長星。”衛酩親昵地喚他的名字,他指着銀河,“有流星。”
談長星閉上嘴巴,看拖着長長的尾巴的流星消失在群星之間,他收起驚豔的目光,轉過頭,看進衛酩的眼中,大着膽子湊近衛酩,在對方臉頰落下清淺的吻。
衛酩感受到臉上柔軟的觸碰,心髒仿佛被毛絨絨的爪子撓了一下,他感到有什麽東西沖破了牢籠,将他的腦子沖得七零八碎。他閉上眼睛,聽海風的聲音,和偶爾的海洋生物的鳴叫。
“衛酩,你看。”談長星彎起手肘碰碰衛酩,“那是……發光的水母?”
衛酩睜開眼睛,看見頗為震撼的一幕,海面上浮起一群一群的藍光水母,将平靜的海面照得十分夢幻,他坐起來,一只水母掠過他身旁,飄向遠方。
“我覺得這時候,”衛酩看向談長星,“不吻你似乎說不過去。”
談長星的眸子亮起來,急忙坐起身,雙手摟住衛酩的腰,不好意思地說:“我不太會……”
“我也不會。”衛酩說,“我可以學。”
兩個人抱在一起親吻的樣子認真而青澀,像兩個學生認真研究課題,衛酩用舌尖頂開談長星的唇齒,溫和地安撫對方的緊張情緒。
談長星感到胸口的那把火越燒越烈,似要燎原,他順從地任由衛酩侵占他的口腔,小心翼翼将自己的真心奉上,甚至誕生了一種沖動,如果衛酩這時候開口,讓他放棄回家的想法,留在島上,他也是願意的。
但衛酩沒開口。
若是衛酩開口,或許就沒有後面那麽多磋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