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情
何易迎着冷風在動車站等人，心裏十分後悔。
原先暗戀自己的高中舍友非要來見自己一面，原本他惹不起還躲得起，偏偏對方找了一個讓他推辭不了的說客。
說客陳航是當年何易對不起過的一個人。
何易長得好看經常被告白，有女生也有男生，大多數在何易的拒絕下知難而退，也有些強勢的怎麽都沒有辦法，都是陳航出面替他解決的。陳航是他的後桌，何易每天有意無意地把作業借給他，兩個人的友誼來得莫名其妙，但是就這麽産生了。
何易是非常典型的好學生，大學之前不會用手機，從來沒有打過游戲，是每個老師最放心的學生。
陳航坐到了他後面，明明叽叽喳喳吵得要命，那些卻是何易想要知道、從未見識過的世界。被父母勒令不許接觸的東西，每一個男孩子都有過的青春歲月，在何易眼裏是如此特別。
于是何易學會了上課不再只盯着黑板，還學會了看些自己喜歡但沒時間看的，聽他們開黃腔，談論游戲裏誰是豬隊友，評價班上女生哪個漂亮……
“我們原來都不敢在你面前說的，”陳航虛僞地捶性頓足，仿佛痛心疾首，“現在我把你帶壞了。”
市考的時候何易的成績下滑得明顯，他生平頭一次被班主任叫出教室談話。
“何易，你是個好苗子，老師相信你只要發揮出正常水平就能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學，”班主任擡了擡老花鏡，“你要注意不要和一些同學厮混，現在可是緊要關頭，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
何易很想辯駁，也只能在班主任威嚴的目光下低了頭。
他回到座位上以後，連陳航的玩笑都沒搭理，有些悶悶不樂。
“你是不是覺得再和我這樣的人待在一起，遲早也會像我一樣沒有前途？”
陳航的質問他甚至沒有辦法問心無愧地否認。
是啊，好像是因為自己和陳航熟了之後分散了心思，成績才下滑的。盡管對方沒有錯，是他自己的心态失衡造成的，意識裏推卸責任般地歸咎與他人，似乎能讓自己稍微松一口氣。
于是班主任不動聲色地調換了座位，他順從地照做，和陳航的友情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落下了帷幕。
Advertisement
兩個人再也沒有說過話，畢業之後慢慢斷了聯系。
大一即将結束的時候，何易接到了高中舍友的電話。
對方的語氣微醺，何易大概都能猜出意圖。他提出想要去找何易，何易很幹脆地拒絕了。原先何易就不喜歡這樣暧昧不清的關系，被女生喜歡已經讓他心力交瘁，男生的喜歡更是避之不及。
可是對方把電話給了陳航。
這麽久過後，陳航沒有說其他的話，他的語氣很淡，只是輕輕地說了一句：“你見他一面吧。”
何易說了一句“抱歉”，對方沉默了片刻，“你沒有什麽對不起我的，以前的事情都是年輕不懂事。”
·
“要是真的覺得抱歉，就見吳遲一面吧，算是替我還了一個人情。”
像是就此別過一樣的決斷，何易還想解釋陳航已經把電話挂斷了。
何易覺得吳遲有些卑鄙，從前他做什麽事情都要摻一腳，無理取鬧不成，如今還要強求。因為吳遲沒有正式表白過，何易也只是委婉拒絕過數次。
……也好。
直接來個了斷，糾纏多年也沒意思，像個疙瘩似的，總要解開。
他太懦弱了，遇到事情總是喜歡逃避，這個坎在那裏，不去解決并不會消失，只有直面它才能了斷，沒有後顧之憂。
吳遲的動車是五點十五，何易被風吹得有點哆嗦，他想着要快點把事情解決完，因為昨天晚上在游戲上和相見時難約了上線時間，他不能爽約。
何易看到吳遲的時候，對方也看到他了。他沒說話，走在前面領着人往吃飯的地方走。
“你不用緊張，我只是來看看你的。”
不用你看。何易心裏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你好像比以前矮了。”
矮你媽。一米八的個子非常标準，不用你操心。
“你走得太快了。”
是你腿短。就這德行追我你還不如那些女生。
“你……”
何易轉過身面無表情，“到了。”
兩個人找了個角落坐下，何易一刻都不想多待。他起身去拿了些東西和飲料，吳遲坐在位置上掏出了他的單反。
“我能給你拍張照片嗎？”
何易沒有看他：“不能。”
吳遲拿出手機，點開相冊：“你看你的每張照片我都存下來了。”
何易一看ID是學院官博，忍住沒有發作。那些都是他運動會時比賽的照片，但是一個大男人照片被另外一個男人存在手機裏，簡直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心不在焉地吃了一會兒飯，何易只想着趕緊走完趕緊走人，吳遲卻一直慢吞吞地說話。
“服務員，”他打了個響指，“再加一個菜！”
……何易感到丢臉，突然覺得陳航是真的不想和他繼續做朋友了。
“你介意我抽煙嗎？”
“……”
“這沒有尼古丁，”吳遲吸了一口戒煙器，“芒果味的。”
即使何易上了大學之後不像高時是個乖學生，和形形色.色的人打過交道，也從未見過如此裝B之人。
吳遲自我陶醉了片刻，突然提起了何易的微博，“之前看到你說網戀還不錯，你在玩的那個游戲我也有玩。”
何易擡起頭看了他一眼。
“我在游戲裏認識了妹子，一個還處于暧昧，一個喜歡我被我拒絕了，我只接受了一個。”
此時何易不知該用油膩還是惡心來形容自己的感受，他萬分後悔自己的心軟。不是喜歡妹子嗎，還來招惹他幹嘛？！
“但你是我心裏的白月光，你知道我一直……我的小老婆想和我發展現實關系，我還在猶豫。”
何易想着撮合他和網戀，便試探性問道：“你要繼續發展嗎？”
吳遲又吐出一片芒果味，“看你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