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四十五)

幾日來,無風,天也轉暖,一行人行速很快,正月十二便抵達了安慶府。

這一路坐船,即使不暈車的人,身體不行的人連坐幾日也覺頭暈胸悶,溫有儀便是如此。好在趙铎命墨寧送來緩解的湯藥。這期間,伊姀好不容易說服趙铎直接回京,保證自己定會安全回蘇州府,回去之後必定立馬去解決婚約一事,對方這才目光清冷點了頭表示同意直接回京。說完伊姀便覺得自己是中了對方計謀中。

無奈當夜天降大雪,江面結冰,路自然是無法再趕了。因此,衆人便被迫滞留于安慶府。經過三日天晴,江雪融化,因此衆人收拾行囊,打算明日繼續趕路。

念及今日乃是一年一度的上元節,城內張燈結彩,衆人皆出了門,看燈猜謎、各自歡喜去了。

伊姀在驿站轉了一圈,發現驿站內熟人裏僅剩下她一人。伊姀下了樓正巧遇見買了花燈的溫有儀,對方面帶微笑,一身粉裙。

看見伊姀下樓,溫有儀連忙喊道:“姀姐姐,我們剛買了花燈,正要上樓喊你一同出去放呢!”

伊姀聞言也來了興趣:“好啊,正巧我無聊着呢!小睡一會兒醒來就發現驿站都沒人了。你們打算去哪兒放?”

“城樓。”溫有儀笑道:“于大哥說到城樓上,站的更高,放的花燈也能飄得更遠。”

“主意不錯。”

“走吧,魏無畏已經帶着不少花燈先去了。”

“好。可不能讓他把好看的花燈搶先放了!”

聞言溫有儀抿嘴一笑,随後攙着伊姀二人便出門而去。

各條街皆是人頭攢動,賣飾品、小吃、花燈、小玩意兒的,耍雜技、說書的無奇不有。伊姀與溫有儀擠過人群好不容易到了城門下,報了身份又待侍衛确認後這才上了城樓之上。

爬過樓梯,剛上城樓伊姀便發現四溪與左衛正在一邊加工紙燈籠,于晚清則提筆在成型的燈籠上作畫,墨寧與墨安在其一旁幫忙擺放燈籠,魏無畏點起油燈以備待會兒點燈籠。見狀,溫有儀也走上前,加入隊伍幫忙。

再往前,映入眼簾的便是那抹欣長身姿,修身玉立的趙铎。對方似乎這幾日身體還不錯,竟不再披袍子,清冷月光之下,略顯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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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對方目光盯着身前的城牆,伊姀瞬間感到身體微熱,走到墨安身前示意對方後便拿走一盞以完工的花燈,随後起身朝着趙铎走去。

走到趙铎近處,伊姀放下花燈順着對方的目光看向身前的城牆,牆上新泥的痕跡仍在,一塊青磚上被刻着兩字——趙铎,清晰端正。

伊姀莞爾一笑,大大方方道:“字還好吧?”

聞言,趙铎擡眸,看向伊姀,笑了笑道:“人更好。”

說着伊姀看向前方,遠處彩燈明亮,滿城繁華光景,一片大好時光。

這是他一直以來努力想要的天下安定,也是他們共同努力而來的百姓安康。

心中歡喜,伊姀轉過身,看着面前人從腰間摘下一精致錦囊順勢便上前微微彎身,為趙铎系上。

小心翼翼擺正錦囊,伊姀這才起身,笑了笑:“生辰快樂!”

聞言趙铎微微一怔,這麽多年,盡管總是有人會記着元月十五乃是當今陛下的生辰,禮物也總是不斷,可是他卻從未在意過這一天,生辰也是如平日一般度過。

今日聽見伊姀道一聲“生辰快樂”,內心倒是瞬間波瀾起伏,竟還有些歡喜。

伊姀見趙铎雙目微閃,雙方沉默不語,想了想才笑道:“我不知道我的生辰,所以從不過生辰。無畏也早已不記得他的生辰,所以一直以來周圍都沒人過生辰,差點兒就忘了你今日生辰一事呢。”

聞言趙铎心中一緊,她不知父母為何人,甚至不知何時來到這世上,念及此竟發覺口中酸澀。

看着趙铎低眸伸出修長白皙的手去觸碰錦囊,觀察其紋樣。

銀灰色錦囊采用苓絹為面料,秀以提花暗紋——雲鳳紋,飾以雙聯結流蘇珠墜,簡樸卻別致。

伊姀見狀解釋道:“我的女工不好,這紋樣是有儀繡的,也算是報你救命之恩。裏面裝的是香料,由佩蘭、側柏、崖柏、甜葉菊、薄荷、藿香、松苔、茉莉、檸檬草制作而成。味道清香淡雅,溫潤靜谧,可凝神、清心。春天帶着最是合适。不過,這心意可絕對!完完全全!是我一人想的。”說完,伊姀嫣然一笑。

趙铎看着眼前的姑娘巧笑嫣然,道:“正巧,我也有一物要送與你。”

說着,趙铎從懷中拿出一錦盒,打開來,盒中靜置一發釵。

月光下,銀質釵身清亮,鳳紋精細,釵頭白玉蘭花透亮溫潤。

他知道她因早年孤苦并不常佩戴珠釵,又不喜顯目奢華,便為她畫了這鳳蘭釵樣式,後命工匠打造。

趙铎目光柔和,随後拿出鳳蘭釵上前為伊姀插入其秀發間。

待到趙铎的身影離開,伊姀便急不可耐地伸手去觸摸。

“很好看。”趙铎看着伊姀好奇的模樣笑了笑道。

縱使伊姀再怎麽落落大方,被一群人有意無意的看着自然也會有些羞澀。

不遠處,一片安靜,發覺伊姀的目光後魏無畏等人連忙轉過頭裝作不知。

“今日在坊間我聽到有傳言說馮科不久前提議的整理軍屯一事在邊疆落實後已經引起諸多争吵。”伊姀看向趙铎道。

馮科提出整理軍屯一事原本是好事,可是多年軍屯混亂早已給諸多官員贏得百般利益好處,突然要清理軍屯不是斷人財路?自然要受人排擠,合力除之!

趙铎沉聲應道:“是。”

“所以京城裏、朝堂上很快就會有動蕩、大變?”

趙铎點了點以示回應。

伊姀:“所以你不想我回京城?”

聞言趙铎并未再答,沉思不語。

伊姀又道:“我聽說不久前馮公公還停止了收受例銀,倒是算為清正廉潔的官員做了一件好事。不過,應該不是他良心發現。連同這次軍屯一事,為他出謀劃策的謀士是陛下您的人吧?”

她的直覺一直十分敏銳,當然這也和她四周的環境與識別的人有關。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看着伊姀眉眼彎彎,梨渦淺淺,趙铎嘆息笑道:“是。”他隐忍多年,終将迎來對決。

一旦除去馮科,下一步便是王弼。但王弼當了十幾年的首輔,穩坐高位,自然有其過人之處,做事滴水不漏,所以一直以來雖有官員參奏其貪污受賄,也拿不出證據,一直無法動彈王黨。

贏得勝利前的最後一場戰争向來都會慘烈。

“韶祤來信,王弼等人已有所懷疑,明日我便要帶墨安與墨寧先一步回京。”說罷,趙铎又道:“你可知王弼祖籍何處?”

伊姀:“蘇州府。”當朝首輔的老家幾乎家喻戶曉。

“不錯。二十六年前,姑蘇秦氏一族族長秦有為之妹秦友曼被逐出秦園離開姑蘇,後下落不明。”趙铎沉聲道:“王弼之子王棣年二十六,其母江氏實則仁宣二年才嫁入王家。”

這是內行司查出的信息。

仁宣二年至今不過二十四年多絕對不滿二十五年,就算王棣未到二十六歲生辰,那麽這時間也絕對對不上!

伊姀蹙眉道:“江氏并非其生母?”

“不知道。”趙铎搖了搖頭,道:“多年以來,王棣手中有一張情報網,其實力不亞于內行司。”

“所以你懷疑王家與姑蘇秦氏一族有交易?”伊姀道出趙铎猜測。

對此趙铎點頭默認。

江湖中人亦或是朝中官員偶爾買一買無機閣情報也算正常,可是若是常年有交易那麽必須你得有雄厚的財力支撐,王家如今的財力想必也是能支撐的,但是秦氏族規擺在那兒——禁止參與朝中事,常年與朝中官員做交易,必定會或多或少參與到朝中事。

那麽肯讓秦有為或秦澹蕩冒着觸犯姑蘇秦氏一族族規,置姑蘇秦氏名聲于危險之中的理由必定不簡單。其實伊姀更加傾向于王弼與秦氏有特別的關系的可能。

良久,趙铎才道出心中擔憂:“我不希望你置身于任何危險之中,所以我希望你暫停前往姑蘇秦氏。”

“好。”伊姀莞爾一笑,應道:“我保證我肯定好好的。”

聞言趙铎這才略微舒展眉頭。

瞧見手邊的紙燈,伊姀便提議二人一同将這盞花燈放飛。

見趙铎笑了笑予以肯定,伊姀便跑到魏無畏那邊拿了油燈,随後二人一人點蠟燭一人持紙燈。

看着明亮的花燈遠走高飛,伊姀轉頭突然闖入趙铎懷中,雙手抱住對方細腰。

趙铎有些意外,但随即将其摟入懷中。

一張小臉埋在趙铎懷裏,伊姀輕聲道:“趙铎,無論今生是否能再相見,無論今生是否能相守,我只要你活着,就算是面目全非、斷胳膊少腿都必須要活着!”

伊姀聲音平靜,但卻帶着股兒至死不休的較真兒勁。

趙铎聽見懷中女子的告別,心中微酸,口中應道:“我保證。”

另一邊于晚清早已催促四溪與左衛将制作花燈點油燈等剩下的廢料收拾幹淨帶下城樓,又安排魏無畏帶着溫有儀到城中游玩。

看到那邊二人花燈月下,安靜相擁,縱使終有一別,但曾有過片刻相守,于晚清微微暗自苦笑,随後示意一旁正滿臉姨母笑的墨寧與墨安随他先下城樓。

作者有話要說: 進入最後一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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