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黑色的邁巴赫行駛在公路上，道路兩邊是整齊的樹林，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安保亭出現。
季甜所在的車從五分鐘前通過一個戒備森嚴的崗哨起，周圍就不見其他車輛，顯然他們已經進入了某個私人領域。
季甜望向窗外。
在S市這樣房價炒上天的地方，還能擁有這麽大的地盤。
這可不是光有錢就能辦到的。
——該說不愧是沈家嗎。
邁巴赫寬闊的後座上，季甜坐在最左端的窗邊，中間則坐着一名秘書打扮的男子，正低聲和身旁的人彙報着什麽。
季甜對這些并不感興趣，借着看風景的功夫，阖眼打算小憩一會兒。
華國姓沈的人不少，但如果說起沈家，人們首先想起的一定是B市沈家。
沈家歷史上就一直是皇城裏有名的世家，時代變更卻一直屹立延續。
近代時，有一部分的沈家子弟去了國外發展，如今的沈家和政界聯系密切，依舊是深不可測的頂級世家。
而沈家目前的家主沈钺，則是将沈家發展到現在的地步、一手締造了如今這個奇跡般的商業帝國的人。
能做到這個地步，放眼歷史上的沈家也是萬裏挑一。
季甜全然不受車內的凝固一般壓抑的氣氛影響，閉上眼休息。
一個小時前，她接到了沈家前任主母秦韻如的電話。
“什麽，您的意思是……您來S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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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因為頻繁接觸海外，沈钺将商業方面的重心暫時從B市移到了S市。
老家主剛去世那段時間，沈家曾被敵對的世家聯合針對，集團部分産業股價下跌，股市動蕩不安，一時間頗為人心惶惶。
甚至上流社會間都在私底下傳，沈家會因此一蹶不振、輝煌不再。
彼時的沈钺太過年幼，她的外婆，當時的當家主母秦韻如便站出來主持大局，穩住了局面。
也許是那段時間過于操勞，當沈钺正式接管沈家，一直代為管理事務的秦韻如從位上退下來後，便不怎麽出現在公衆視線裏了，大部分時間都待在B市的老宅裏休養。
所以聽說秦韻如竟然來了S市，季甜很是驚訝。
而當秦韻如說出想季甜來S市的沈宅、也就是沈钺在S市的住所，陪她一起用個晚餐時，季甜拒絕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雖然沈钺對她的态度冷漠得還不如對她辦公桌上的文件耐心，但沈家的其他人都對她頗為友善。
尤其是秦韻如，不僅逢年過節都會打電話來，還時常發短信來關心她。
就連她喜歡上沈钺之後，秦韻如也是第一個看出來并支持她的人。
季甜不好推卻，只得答應。
可她萬萬沒想到，秦韻如派來接她去沈宅的人竟然是沈钺！
天知道她坐進車裏，猛地看見沈钺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時，差點就一巴掌呼上去了。
幸好，季甜及時反應了過來。
她忍住了沖動，一句話也沒說，老老實實地坐到離沈钺最遠的另一端。
然後全程看向窗外，眼不見心不煩。
若是換了平時，季甜早就驚喜地湊上去搭話，并試圖坐得離沈钺更近一點了。
畢竟，有誰會不想去接近自己喜歡的人？
從前的季甜一直不敢靠沈钺太近，她知道沈钺有潔癖，并且領地意識極強，通常會避免與他人的無關接觸。
怕引起沈钺的反感，季甜只能一點點地試探。
然而，這些試探無一例外全被沈钺無視掉了。
她甚至沒有分出哪怕一絲注意給季甜。
就像季甜在她這裏，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現在的季甜看見沈钺，心裏則是瞬間拉響了警報，滿腦子就一個想法：
遠離沈钺！保命要緊。
夢裏她糾纏沈钺的畫面還歷歷在目，下場實在太過慘烈。
季甜每次想起自殺的那一幕都只覺得一陣反胃，渾身不适。
随之而來的，則是死亡時從頭部炸裂開來的殘留下來的些許疼痛。
也不知道一個夢，為什麽在這些方面，會真實得像是實際發生過一樣。
如果不是季甜心性還算堅強樂觀，多半會就此留下什麽奇怪的心理陰影。
幾分鐘後，車穩穩地停在了一幢別墅前。
“下車。”
沈钺終于開口說了和季甜見面以來的第一句話。
她音量不大，卻充滿了讓人不自覺想服從的力量。
這是長期身居最高位者才會有的特性。
車外有人替他們打開了車門，季甜下車後表情不變，心裏卻嘀咕道。
許久不見，沈钺對她的态度還是一樣地冷淡。
仿佛季甜做什麽，都不會讓她有哪怕一丁點情緒上的波動。
就好像雪峰一般高高在上，讓人無法企及，只能遠遠地擡頭仰望。
也不知道她以前究竟是有多蠢，竟然妄圖去溫暖這座雪峰。
明明人對她壓根一點都不在意。
而季甜面前是一幢很大的別墅，跟周圍的大片綠景組合起來更像一個莊園。
大廳的天花板很高，能看見一點上面幾層走廊的圍欄，粗略一看起碼有四五層。
也許是沈家部分先祖曾在歐洲定居的原因，區別于其他世家偏愛的各種中式，沈家人的住宅有不少選擇了歐洲的裝飾風格。
沈钺的住宅帶着濃厚的古羅馬氣息，浪漫又熱烈，和她本人沒有任何的相似之處。
大概是秦韻如替沈钺弄的吧。
季甜第一次來的時候就暗想到。
畢竟以沈钺的性格來裝修的話，一定跟她這個人一樣冷淡又壓抑。
浪漫？熱烈？
這些詞，一輩子都與沈钺沾不上邊。
從門口進來，大廳裏站着一名中年婦女。
季甜認得她，是跟在秦韻如身邊伺候的傭人王嬸。
見他們來了，王嬸連忙笑着說道。
“老太太已經到了一會兒了，吩咐我在這裏等候家主和季小姐。”
“兩位跟我來吧。”
秦韻如已經在客廳等了一會兒了，她一邊喝着茶，一邊看着電視上播着的電視劇剪輯。
季甜一進客廳就看見了屏幕上那張屬于她的熟悉的臉。
季甜回憶了一下，發現記不清她這是演的哪部作品了。
畢竟她演的都是炮灰和龍套角色，一天輾轉好幾個片場，換誰也記不住。
沙發上的秦韻如聽見動靜，轉過頭來看見季甜，臉上頓時帶了笑。
“哎呀，甜甜來啦。”
她無視掉了冷着一張臉的沈钺，徑直沖着季甜招了招手。
“快來婆婆這裏，好久沒見到我們甜甜了，婆婆心裏可想得慌——”
季甜連忙過去，被秦韻如拉着坐在她旁邊，乖乖叫了句“婆婆”。
“哎。”
秦韻如被叫得笑眯了眼。
她是真的高興能見到季甜。
被冷落的沈钺對此沒有任何反應，她選了個單座沙發坐下，一旁跟進來的秘書則恭敬地站在身後。
秦韻如對沈钺的脾氣了如指掌，當下就瞥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坐那麽遠幹嘛，怎麽，不樂意挨着我們？”
她可看見秘書手上拿的那疊文件了。
沈钺默了默。
“……沒有。”
“沒有你坐那老遠，給我坐過來！”
秦韻如不客氣地說道。
她知道，自己要是不這麽說，沈钺能立馬把這兒當成辦公室自顧自就開始看文件。
沈家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家主代代都是工作狂，老家主還在的時候，要不是她管着，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泡在工作裏。
沈钺沒說話，但還是重新站了起來，走到秦韻如的身側準備坐下。
“挨着我幹嘛，擠死了，坐甜甜旁邊去！”
秦韻如又嫌棄道。
沈钺這下沒聽秦韻如的，她站在原地，冷冷地看向季甜。
季甜被盯得一激靈。
她連忙說道：
“不用不用，她就坐您旁邊就行。”
季甜當然知道秦韻如這是還當她喜歡沈钺，要給她創造機會呢。
問題是她現在對沈钺沒感覺了啊！
季甜偷瞄了一眼沈钺。
沈钺的時候個子比普通男人還要高挑，沈家的子弟小時候都會被送進軍營磨練，而沈钺似乎在這方面格外突出。
沈钺的長相非常出衆，俊美英氣，是難得的美人，氣質卻冷峻鋒利，讓人不敢靠近。
沈钺站在季甜面前，籠罩下來的陰影像是要把她整個人罩進去。
以前季甜覺得這樣很有安全感，現在季甜只覺得瘆得慌。
季甜懷疑沈钺要是動手，自己在她手下連十秒都撐不住。
見氣氛有些僵住，她趕緊打圓場。
“沒事，沈……”
季甜忽然有些卡殼。
她以前為了套近乎，都直接叫沈钺的名字。
很少有人會直呼沈钺的名字，以前覺得沒什麽，現在這麽叫，季甜總感覺有些不自在。
再那麽親近沈钺她會膈應。
但也不可能跟沈钺的下屬一樣，叫她沈總吧？
季甜咬了咬牙，幹脆略過稱呼。
“……坐那邊就行，沒事的。”
秦韻如有些奇怪，在她印象中，季甜明明對于和沈钺坐一起這種事很是熱衷。
但她好歹曾經是沈家的主母，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她不動聲色地看了看明顯有些躲着沈钺的季甜，心裏有了幾分數。
想到這兒，秦韻如當然是尊重季甜的意願，她不再強求，大發慈悲道：
“既然甜甜這麽說了，你就坐這兒吧。”
等沈钺坐下，秦韻如也懶得管她。
她這個孫女從小就喜歡獨處。
秦韻如興奮地拉住季甜，招呼她看電視上放的剪輯。
“快看，甜甜，這是我讓管家找人剪的，你演過的所有片段都在這兒了。”
“我休養的這些年，光顧着養身體，倒是和外面有些脫軌了。”
她感嘆道。
“最近醫生說我恢複不錯，能出來走動走動了，我精神也好了不少，就開始學着你們年輕人用起這些電子産品了。”
“你看，我還讓管家幫我在手機裏下了不少東西。”
秦韻如讓王嬸将一部嶄新的限量款手機遞給季甜。
季甜接過看了看，發現很多都是現在的人常用的軟件。
她甚至還在裏面看見了幾個追星軟件。
秦韻如見她發現了，有些得意地說。
“我們甜甜現在是明星了，我當然也不能落後你的其他粉絲。”
當初聽說季甜準備簽公司後，秦韻如就提過很多次要幫季甜。
以沈家的能耐，捧個明星簡直不能算作事，頂級資源能天天不重樣地砸。
是季甜因為自己心裏那點小心思拒絕了，說想自己打拼。
實際只是想靠自己的努力，讓沈钺能注意到她罷了。
那時的她天真得不行，現在想想，确實想得太美好了一些。
秦韻如也尊重季甜的想法，沒再提要捧她的事，但也要求季甜如果有什麽困難一定要跟她說。
想到這裏，季甜有些心虛。
幸好事情解決得快，秦韻如才剛接觸這些，應該還不知道這次她被全網黑的事……
秦韻如身體不好，身邊的人怕刺激到她，應該也不會貿然去說。
于是季甜打了個哈哈，不好意思地說道：
“什麽明星呀，我還有得學呢。”
就這樣聊到了餐點，期間沈钺去了書房辦公，秦韻如覺得她反正待在這兒也是礙事，興致上來揮揮手就放沈钺走了。
季甜之前走得匆忙，做的飯都留給了汪鎮和小霜，一直到用完晚餐，秦韻如又一定拉着沈钺和季甜陪她看季甜的剪輯。
季甜倒不覺得有什麽，只是莫名有些同情沈钺。
被這麽強迫看一個不喜歡的人演的戲，還真是辛苦她了。
她又轉念想到夢裏都和沈钺傳出訂婚消息了的李媛媛。
如果是李媛媛的話，沈钺估計就會認真看了吧。
不過就沈钺那張冰塊臉，她也看不出來認不認真就是了。
醒來後季甜也上網查了查李媛媛，目前有部正在熱播的劇裏就有這號人。
李媛媛在裏面演的是女二號，粉絲和路人評價都不錯，一部劇下來勉強算是達到了二線女明星的熱度。
比起季甜這個炮灰專業戶是強上不少。
而這時，秦韻如突然啊了一聲。
“這部我好像看過。”
季甜扭頭看向屏幕，發現是她演的一部偶像劇。
她在裏面演惡毒女配的一個小跟班，算是她演過的角色裏戲份比較多的了，所以還留有一些印象。
“管家給我放過，裏面那個女二挺漂亮的，脾氣也好，那男的也是眼瞎才會喜歡女主。”
秦韻如不平地評價道。
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打量了一下季甜。
“說起來……”
“甜甜，你們年輕人喜歡說的那個，形容愛撒嬌的人的詞，什麽狗的……叫什麽來着？”
“小、小奶狗？”
季甜不确定地說道。
“——對！就是這個。”
秦韻如輕拍了下手，意有所指地說道。
“依我看呀，就是要那種嘴甜會撒嬌，還會照顧人的對象，處起來才貼心呢。”
“某些人成天臭着張臉，像是對着階級敵人一樣，也就仗着有人喜歡，沒點出息……”
眼見秦韻如越說越氣憤，季甜趕緊轉移了話題。
沈钺對此倒是沒什麽反應。
也對。
季甜想到，她一直都這樣。
好像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
又過了一個小時，秦韻如見天色有些晚了，先是問季甜要不要就在這兒歇下。
季甜自然是婉拒了，她可不想明天一早起來又看見沈钺的臉。
秦韻如便叫沈钺送季甜回去。
季甜下意識也想拒絕，沈钺卻直接拿起了車鑰匙。
她只能把話咽進了肚子裏。
上車後一路無話，沈钺将車停在季甜家樓下的路邊。
季甜見終于到了，立刻拿起包準備下車，頭也不擡地說道：
“謝謝，再見——”
然而，她話還沒說完，沈钺卻突然開了口。
“熱搜的事，需要幫忙麽。”
季甜錯愕地看向前座的沈钺，只聽她平靜地說道，語氣冷淡，像是在談論什麽公事：
“外婆看見了會不高興。”
季甜這才明白她的意思。
“沒事，已經解決了。”
她不願多說，只是再次道了謝。
“謝謝沈……”
季甜頓了頓，還是說出了那個對她而言有些陌生的稱呼。
“……謝謝沈總關心。”
沈钺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
這還是她第一次從季甜嘴裏聽到這個稱呼。
然而不等她有所反應，季甜就下車關上了車門。
沈钺看着季甜頭也不回地上了樓，不知為何，一直以來如同死水般沉寂的心境，忽然劃過一絲煩躁。
她說不上來為什麽，只能無視那絲細微的波動，驅車離開了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
補上了後面的內容！
又是超肥的一章
後面還會有其他角色出場的
